“什麽？”顧滄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談北遙把臉埋在他懷裏, 聲音悶悶的。

“顧滄行，我想做壞事的話還挺厲害的。”

顧滄行突然就明白了。

劉祺原本在國內待的好好的，高考成績也不錯, 明明能穩妥的在國內上個重本大學, 但就在高三那個暑假, 他因為雙腿殘疾出國了，再也沒回來。

劉祺的父親也不是無名之輩，但親兒子莫名其妙地成了個殘廢，他卻毫無反應。

那些事畢竟過了太久, 顧滄行如今去查，也只能查到似乎是劉祺得罪了外省另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 劉祺的父親只能忍氣吞聲，賠禮道歉, 把兒子送走避難。

“我知道王麟不是真心幫我的，他說他是爸爸的朋友，我一開始信了，但哪有當長輩的那麽……那麽看自己的晚輩的。”那些目光如同附骨之疽, 談北遙想到就惡心。“但既然他想玩養父養子的游戲，那我就陪他玩。高考完之後我跟他說我不太放得開，讓他給我介紹幾個會玩的朋友。”

王麟在C市宛如一個土皇帝，他覺得談北遙是他掌心裏的螞蟻，想讓他生就讓他生, 想讓他死就讓他死。

他當然看得出來, 談北遙是在利用他，也知道這個羸弱的孤兒想做什麽，但他不在意，甚至饒有趣味的想看看這個除了身體一無是處的小孩能做出什麽花樣來。

王麟給他介紹了一幫二世祖, 都是家裏有錢有權的。

談北遙從小就知道怎麽討人喜歡，雖然這麽多年沒用過這技能，但對他來說想跟這幫被寵壞的小孩打好關系就跟喝水吃飯一樣簡單。

他甚至耐著性子，跟劉祺握手言和。

那草包還真以為他認識了個有錢的養父就把親生父母的死拋在腦後了，還裝模作樣的斟茶道歉，跟他稱兄道弟。

談北遙永遠記得他咽下的那杯茶的味道。

隨後他很快鎖定了目標。

一個外省富商的獨子，人品惡劣，脾氣古怪，據說在外省的時候也不幹凈，犯了事了這才來C市避避風頭。

他家裏是暴發戶，所以又自尊又自卑，最恨別人瞧不上他，很適合挑唆一下去跟劉祺碰一碰。

太簡單了。

對談北遙來說，這幾乎不用動什麽腦子，近乎是他的天賦。

他只要跟這富商獨子處得像是親哥倆，再婉拒兩次這人的邀請，隨後故作無意的提起劉祺。

“哥，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劉祺說這次聚會是什麽C市小團圓，大家都要到，不到他要給王叔打電話的……不對啊哥，他沒請你嗎？”

矛盾就是這麽一點點累積的。

最後的導火索也是談北遙送上的。

那天也是個雨天，他借著給這兩人調解的由頭把人約到了王麟的別墅。

酒過三巡，兩個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劉祺去上廁所，談北遙把劉祺的手機關機藏了起來。

等劉祺回來四處找不到手機，於是讓兄弟幫他打一下。

富商獨子一個電話播出去，發現這手機就在自己身邊，拿起來一看，來電顯示上的備註是“鄉巴佬”。

“草你媽劉祺！”酒精混雜著多日的不滿，富商獨子血氣上頭，順手抄起桌子上的酒瓶子砸了下去。

劉祺莫名其妙頭上挨了一下，眼睛也紅了，“他媽的那不是我手機！”

火氣上頭的兩人誰都不聽對方的解釋，很快撕打在一起。

劉祺打不過，眼看著桌上還有個煙灰缸，他想也沒想，拿起來就砸在了對方頭上。

一聲令人心悸的重響後，富商獨子睜著眼睛，身體慢慢滑倒在地上。

劉祺拿著煙灰缸，猛地酒醒了。

哐當。

帶著血跡的煙灰缸掉在地上，劉祺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緩緩擡頭。

一直在旁邊註視著這一切的談北遙安安靜靜的，到這一刻才笑了一下。

“你打死人了，還不跑？”

劉祺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爬起來。

他也受傷不輕，一瘸一拐的跑出門去。

外面天氣漆黑，院子裏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熄了，瓢潑大雨澆在身上。

該怎麽辦？現在應該怎麽辦？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如同來自深淵的話語。

“你殺了人，一會兒警察就要來抓你了。死的可不是無名小卒，就算你爸是個當官的也保不住你，被抓到你要坐牢的。”

“我不想坐牢……我不想坐牢……”

血跡混雜著雨水滴落下來，劉祺驚恐萬分。

談北遙在他身後愉悅地舒了口氣，“不想坐牢就跑吧，跑回家，讓你爸把你保護起來。”

劉祺像找到了主心骨，他轉過頭，“你，你快把我送回家，我讓我爸給你錢，他有錢……”

談北遙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口帶著一束白花，撐著一柄黑色的傘，在夜幕下像在參加誰的葬禮。

聽見劉祺的話，他笑了笑，“今天王總有個會，家裏的車被開走了。你要不要去路上打個出租？”

被酒瓶子砸過的腦袋和親手殺人的恐懼交織在一起，劉祺早就喪失了思考能力，談北遙這麽說，他便真的一瘸一拐的往大路走去。

談北遙在他背後跟著。

王麟的別墅很偏僻，路上的燈都是壞的，一片漆黑，別說車輛，四周安靜的像墳墓。

劉祺打著冷顫，“怎麽沒車？”

“有。”談北遙看了眼時間，“還有五分鐘，會有一輛貨車從這兒經過。”

每周的周末九點十分左右，王麟的一個親戚就會開著裝滿木材和走私物品的貨車從這條路經過，每一周都是如此。

貨車……

談北遙從剛才起的種種反常終於湧現到反應遲鈍的腦海裏。

“你故意的？！”劉祺後退一步，捂著額頭上的傷口，左手不自然地彎曲著，憤怒地看著他，“媽的，你敢算計老子？？”

話音未落，他膝蓋一痛，被人踹倒在地。

一只強有力的腳狠狠踩在他的膝蓋上。

彼時還未受過那半年折磨的談北遙依舊是那個能在體育場上縱橫睥睨的運動健兒，他一腳踩下去，劉祺感覺到自己膝蓋似乎都碎了，哭嚎一聲，終於怕了。

“遙哥，遙哥！我當時我是對不起你，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行嗎？但這事能怪我嗎？車禍又不是我安排的，這是個意外！我也不知道會發生車禍啊！你要是不解氣，那貨車司機我讓我爸收拾他……啊！！”

談北遙一腳踩在他另一個膝蓋上，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個在地上翻滾的蟲，眼睛從傘底露出一只，黑漆漆的，宛如一只被逼到絕境的傷痕累累的狼。

“這些話，你下去跟我爸媽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寵的時候是小朋友，沒人寵就是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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