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蕭素穿衣起身,低頭往一旁翠煙身上看去,翠煙呼吸輕淺,還未醒來。

外頭幫工燒水做飯的聲音早就響起，吵吵嚷嚷。凝視翠煙一會，蕭素伸手按在翠煙後背，推了一下，“翠煙,起身了。”

“嗯。”低聲柔軟的聲音傳來,翠煙睜開眼睛,慢慢爬了起來，其實她早就醒了，因為思緒太過繁雜，越想越是煩悶。

“翠煙，你昨兒個沒睡好，眼皮下都有黑影了。”蕭素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按在翠煙眼皮下方，輕輕地替翠煙揉捏了起來。

“想一些事情罷了，幫工已經起身了，我要快些去分派早膳。”翠煙說罷後拉下蕭素的手，然後迅速拿起床邊裏側的衣物，極為利落地穿戴了起來。

“雲娘，莫要忘了巾子，到鳳驪之前，一定要萬分小心。”翠煙叮囑了蕭素一句，身子往床邊一挪，小巧的雙腳穿上布鞋，迅速站起，隨意地挽了個發髻，而後急急忙忙地到帳子外頭洗漱。

蕭素待翠煙出了帳子後才開始繼續穿戴梳頭，衣裳整理完畢，方巾戴好。正在梳頭時，外頭傳來大勇粗獷的聲音。

“能否快些？大少爺下令，行程必須加快。”

梳頭的動作快了起來，蕭素忙應道，“我馬上就好，絕不耽誤。”

大勇在外頭嗯了一聲，然後立刻走了。昨兒自己一番孟~浪之舉，唐突了翠煙。今兒一大早，大勇就親自去大少爺那，主動請求去往隊伍前方探路。

大少爺仔細地看了他一眼，最後沒有說什麽，直接應了下來。大勇昨夜好好想了下，要麽是翠煙害羞，要麽是自己一廂情願。說到底，這事急不得。雖則自己年紀略大，母親催促，但他也不能如此對翠煙。

把翠煙嚇到，就是他的不對了。如是想著，大勇走到隊伍前方的一路上，心很是沈重，步子也邁地沈。

“商隊裏，屬你起得最晚。”蕭素剛洗漱完畢準備去然闕那邊伺候，步子跨了沒幾步，就聽到一道溫潤的男子嗓音。

一開始蕭素覺得然闕的性子和他的外表聲音一樣，相處了段時間，蕭素越發肯定人不可貌相。

蕭素回過身去，十分有禮地福身行禮，“是我的不對，以後定不會如此。大少爺，吃過早膳了？”

“嗯，吃過。昨日半夜收到南淩商鋪的信，南淩那邊出了點事，必須加快行程，一刻都耽誤不得。”然闕說完後朝蕭素擡了擡手，而後又往帳子後指了指，示意蕭素盡快去吃早膳。

蕭素恭敬地謝過，隨即往前邊走，不多時，手裏拿了兩個菜包子回了來，“沒有想到在荒郊野外還能吃到菜包子。”

“怎麽？昨晚上不是還吃烤雞腿了？”然闕略略睨了蕭素一眼，大步一邁，徑直朝馬車處走，蕭素立即跟上。

“大少爺，我來扶你。”一語落下，充斥在蕭素耳邊的拐杖聲倏地停下，一道帶著病態白皙的手指勾起蕭素的下巴，一雙幽深的眼瞳撞入蕭素的視線，蕭素很不舒服這種姿勢，有點被人魚肉的感覺。

“不需你來扶，右腿不好不代表雙腿殘廢。”話音一落，修長手指離開蕭素下巴，然闕繼續拄著青木色拐杖往馬車處走。因為步子邁地大，速度快，然闕走的時候，身子一左一右地晃著。

昨天她沒有說任何蔑視然闕殘疾的話，怎麽這個大少爺今早性子轉了，不要人扶了？昨天不都是主動把手伸出來，讓她扶的嗎？

“雲娘，大少爺怎麽了？”翠煙在後方快速地收拾了一番，走到帳子那邊，擡頭就看到然闕憤然離去的場面。心裏起疑，雲娘識大體，怎會惹怒然闕？

“誰知道呢，大少爺的心思難捉摸，不管了，只要沒有把我們趕出商隊就好，我到前邊馬車去了，你自個兒照顧好自個兒，大勇沒有在後方，應該是被調到前面去了。”蕭素按了下翠煙的肩膀，先是入了帳子，背起包袱，手裏拿著兩個菜包子而後一路小跑到了馬車邊。

然闕看到蕭素來了，手中拐杖放入蕭素空出的手中，揮退上前要扶他上馬車的車夫，兩手緊緊抓著馬車橫版，左腿用力。

馬車高大，單用一只腳，若是上不去，豈不是丟了面子？這樣想著，蕭素在關鍵時刻，在然闕後背上托了一把，然闕立時上了去。

轉過頭來，接過蕭素手裏的拐杖，然闕的面色有些陰沈。

蕭素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來，一手抓緊車橫版，小腿用力，不一會的功夫就上了去。

進了馬車，然闕依舊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像人家欠了他一大筆銀子似的。蕭素拉緊包袱，移過頭去，吃起了菜包子。

“過來，幫我揉揉。”然闕後背靠在馬車車壁上，絨毛毯子蓋在腿上，等蕭素吃完菜包子，對蕭素吩咐了一句，然後手一點膝蓋，讓蕭素幫他揉捏。

“嗯。”蕭素放下包袱，躬著身子來到然闕面前，蹲下~身來，手觸在然闕的膝蓋上，一輕一重地揉捏了起來。

“蕭憐茹在寶裳閣裏鬧事，就算北昭和南淩打仗那會，寶裳閣都毫發無損。現在大門居然被一個女子砸了，你們蕭家人，都是虎狼之輩麽？”然闕雙瞳直視蕭素，蕭素此刻低著頭，仍能感覺到來自然闕的帶著審視的高密度視線。

“我不曾和蕭憐茹有過來往，不知道她的性子，只知道她是南淩先帝的寵妃。”蕭素揉捏的手未停，淡淡地應道。

“南淩先帝的寵妃，你或許以前要喚蕭憐茹一句娘娘亦或是姑母，現在恐怕要喚大夫人了。”然闕出口的話語裏充滿輕視與不屑，雖則這道指令是北昭皇帝下的，可蕭賀厲和蕭憐茹相愛的事早傳揚了開來。

蕭素動作一頓，眼神一楞，蕭賀厲娶了蕭憐茹？呂玉蓉死了，先帝死了，這兩人就在一起了？有心人添油加醋地說一番，南淩百姓對蕭家定是失望至極。

“蕭憐茹認不清局勢，以為自個兒身份還是高高在上，不知輕重，到寶裳閣來鬧事。幾日後，到了南淩，我得好好收拾一番蕭憐茹。你心裏有何想法？”然闕加重了蕭這一字，似是在透出，他收拾蕭憐茹，以後就會收拾蕭家。

蕭素放下手來，擡頭看向然闕，他恨北昭是因為北昭虐待過鳳驪百姓，那麽他恨蕭家，當真是因為蕭賀厲將鳳驪國一眾百姓活活燒死嗎？倘若這樣，然闕愛國精神實在是太過強烈，商人向來自私，然闕難道和蕭家有不為人知的過節？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蕭素看然闕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到了鳳驪，我帶你見一個人。”然闕收回視線，閉上眼睛，右手捏起絨毛毯子往上拉了拉。

帶她見一個人？蕭素想到然闕昨夜對她說的話，你這個樣子，像極了一個人。帶她去見那個和她長得像的人？然家是鳳驪首富，認識的人非富即貴，她如果真去見了，勢必會和鳳驪位高權重的人牽扯不清。

“我不見。”蕭素坐回原位，冷冷地道了一句，語氣很是斬釘截鐵。

然闕沒有說話，身子一轉，背對蕭素。蕭素凝視然闕良久，當她說的話是空氣，然闕定會帶她去見那個人。世界上，長得像的人會有，即便機率小。難道她還會是鳳驪人不成，想到這裏，蕭素的身體募地頓住，鳳驪人。

前往南淩的一路上，然闕表現地倒還算正常。蕭素在馬車中幫然闕捏捏腿，晚上的時候，端茶送飯。除此之外，倒也沒其他的事做，反是翠煙，忙出忙進，到後面還幫著砍柴。

寶裳閣被蕭憐茹鬧場，然闕的行程加快，不消四日，就到了南淩，再行兩日，就到了南淩京城。

尋了很久，蕭素仿似人間蒸發一樣，夜天淩眉宇越發沈重，懷孕的宮女不慎摔了一跤，滑了胎。是由新晉的一位妃子做的手腳，被查出來後，夜天淩將這位妃子降為夫人。景碧落這幾日乖順地呆在寢宮並沒有鬧事，想到景棠這幾日還算安分，夜天淩便下了道旨意，恢覆景碧落的位份。

來來去去，不過是位份的變化。夜天淩苦笑出聲，位份，偏偏是蕭素最不屑的，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丫頭，你何時會回來？哪怕我對蕭彥雲嚴加懲罰，哪怕我要了他的腦袋，你也不會回來是不是？皇後之位已經空懸，你回來了，我馬上就立你為後，後宮其餘女子不過是擺設。終此一生，我只要你一人。

夜天淩嘴邊的笑意越發深，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回來。他憤怒地想殺了蕭彥雲，最後，他又不敢。怕殺了蕭彥雲，他和蕭素的隔閡越發深。

“皇上，景大人求見。”

夜天淩恢覆常色，手一揚，“宣。”

景棠依舊一身紫色蛇紋衣衫，頭發懶懶散散地綁在腦後，原本泛紅的唇瓣現在已經泛白，景棠躬身行禮，隨即跪下，“皇上，臣請求放齊大人出來。”

“哦？你和齊穆不是死對頭麽？他被關大牢，你不該高興麽？”夜天淩站起身來，話語之間盡是陰狠。

景棠抿住唇瓣，頭低著，“皇上，以江上社稷為重。”景棠心中有數，蕭彥雲雖則居於公主府，難得入宮，但心裏早就懷了不軌的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我終於爬上了，奮鬥了幾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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