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詛咒

死？童心想起這個字眼，微微動了一下，死又如何？對他來說這從來都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

“那好啊！就一起死好了！”童心說著就要上前去掐盛陽，可卻被盛陽翻身壓在了下面。

那雙冷峻的眸子盯著他，有點陰沈，可他不怕，直視著他的眼睛，“你想幹什麽？”

“不想幹什麽，哎呀！真是的！”盛陽瞬間從他身上下來，坐到了對面的沙發上，“活了這麽久有點膩了。”

童心像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一般，因為以前的盛陽是絕不會說出這種話的，這個人讓他覺得很奇怪。他坐起身來，看著對面仰頭的男人，“你走吧。”

“走哪裏去？”盛陽忽然把目光對著他，壓抑的光束讓童心不由躲開。

“我管你去哪裏，反正現在我不想看到你！”童心說著起身就往臥室走，“走的時候把門帶上，謝謝！”

話剛落，他猛地聽到：“不是告訴過你了，現在我住這裏！這由不得你！我們沒有可能分開！”那聲音若洪鐘一般震耳欲聾，令童心頓住身子。

許久，童心才回過神來，說道：“隨便你。”加快步子朝臥室走去，真是奇怪，為什麽會妥協？他搖了搖頭，關上臥室門，將自己摔倒在大床上，悶著頭，兩只眼睛無助地看著窗子，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帶著幾分冷，他起身把窗簾拉上，登時屋裏便漆黑一片，如墨染一般。

不知什麽時候，他悄悄睡了過去。

童心瑟縮著，在一個陰冷的角落裏，看到一條魚躺在地上，撲棱棱幾下，然後朝他的位置滾過來。他往墻角縮了縮，可那魚似乎盯上了他似的，兩只死魚眼瞪著他不放。

“你騙我！”一個女人的聲音，淒厲又哀婉。

童心被那聲音嚇到，害怕得抱緊自己的身體，哆嗦著說：“誰？”

“你騙我！你竟然敢騙我！”女人反覆說著這樣的話，讓童心寒從腳起，一直冷到心底。

那條魚瞪著他，雙眼眨了眨，“童心，我要喝血。”

童心一怔，“你會說話？”

“你騙走了我的眼淚，就要給我報酬！”那魚說。

童心這時才想起來 ，原來這是那條美人魚，可是為什麽它會變成一條普通的魚？

“你怎麽了？”

“被你害的，我沒了血喝只能變成一條死魚！”魚上來就朝他撲上來，童心一伸手，魚咬住他的手腕，鉆心的疼痛開始吞噬他，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聲音響亮得有點可怕。

不知道為什麽，他動不了了，像是被什麽給壓住了似的，很疼，可是發不出聲音，脖子被什麽死死卡住，他拼命擠出兩個字：“救——命——”

血液從手腕往下流淌，那魚死死不放開，童心嗚咽著，身體一動也不能動，似乎連呼吸也停止了。

“啊！”他大喊一聲，從夢裏醒來，滿頭大汗，卻看到身邊躺著個人——盛陽。

那人睡得跟死豬一般，一動不動，呼吸酣暢，面色沈穩安詳，可是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給我起來！”童心一把將他推到了地上。

盛陽滾到地上，或許是摔疼了，才慢慢睜開眼，擰著眉說：“怎麽了？”

“你怎麽進來的？”童心看著他，“我不是讓你走嗎？”

“我現在和你是搭檔，渡鬼人搭檔。”盛陽打個哈欠，起身又朝他的床撲上來。

童心一把攔住他，“站住！這是我的床，你睡別的房間！”

“不行！我已經都試過了，在別的地方我都睡不著，只在這裏能睡著！”盛陽說著壓在他身上，兩眼緊閉，似乎又要睡著，童心狠狠一推，又把他推到地上。

吃痛，盛陽皺皺眉，睜開眼，“又怎麽了？”

“我沒有讓你睡床上，你睡地上！”童心說。

“不要，我得睡床上！”盛陽直往床上擠。

童心沒辦法，心想這盛陽什麽都不記得，偏偏記得死皮賴臉，心裏不禁有點生氣，起身下床就要走，卻被盛陽一把拉了回來，“別走！”

“餵！”童心一下就炸毛了，“給我放開！”

“你走了我就睡不著了！”盛陽說。

“你別太過分！”童心在他頭上狠狠一砸，可那人還是不松手，“快放開！”

“不放！”盛陽將他抱得緊緊的。

鼾聲大作，童心真的是服氣了，這人抱著他都能睡著，不禁又氣又好笑，狠狠在他耳朵上揪了一把，“起來了！”

“嗯？”盛陽瞇著眼睛，擡頭看他，“睡覺！”說完，將童心攔腰抱起來，抱著他躺在了床上，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童心無奈，只得閉上眼睛，說也奇怪，竟然睡著了，一夜無夢，再睜開眼的時候就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索性翻個身繼續睡。

“砰砰！砰砰砰！”門被人敲得極響。

童心把被子蒙到頭頂，可還是難掩那響亮的聲音，氣惱地從床上下來，打開門，怒氣沖沖地就要開口，卻聽到：“年輕人就是懶惰，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不知道起床工作！”

童心睜大眼睛，看到客廳站著盛陽和另外兩只鬼，大叫一聲：“你想工作就工作，幹嘛非得拉上我不可！我已經忍你很久了！”

盛陽和兩只鬼同時看向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你終於肯出來了！”盛陽說，“過來吧，這兩只鬼來找你有點事！”

童心見盛陽對他的話根本不理，更加生氣，轉身回屋把門砰地關上了！

結果，剛躺下，就又聽到那惡心的敲門聲！

“不要敲了！”童心吼道。

“那你就趕快出來，不然我敲到你出來為止！”盛陽的聲音不疾不徐，似乎還十分愉悅。

“知道了！”童心生氣地回道。

這時果然沒有再聽到敲門聲，無奈從床上下來，把門打開，下樓來到客廳。

盛陽伸手示意他過來做，可童心偏偏在他對面坐下，緊挨著那兩只鬼。

“你們要幹什麽？”童心問。

盛陽說：“它們是來找你要錢的。”

“要什麽錢？”童心問。

“啊，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們賣給你一件壽衣，你還記得吧？”其中一只年輕的鬼說。

童心這時忽然想起來在瓶子裏的那件事，可是那只是瓶子裏的世界啊，和現實沒有關系的啊，壽衣？啊，真是的，想起那件壽衣他就氣得想發火！

“不記得！”童心懶懶地說。

“啊？怎麽能不記得呢？你忘記了？那時候你說要去北極之海的，只要你買我的壽衣我就告訴你！”另外一只年老的鬼說。

童心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把目光轉到那老鬼的臉上，不由一楞，真的和瓶子裏的那個賣壽衣的大爺一模一樣，他心上一晃，笑了笑，說：“大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不會錯的！”大爺鬼說，兩只眼盯著童心，“就是你，我們為了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可是——”

“還有，我們被人魚公主托付讓你履行約定！”

那鬼一開口，童心忙站起身要走！

“怎麽了？”盛陽皺眉問。

童心臉上蒼白一笑，“沒事！沒事！”

“您給個準話吧？”

“多少錢？”童心問。

“啊，實話告訴您，那件壽衣是專門為您準備的，因為您要下海，所以需要那件東西，不然您沒辦法下潛到深海。”大爺鬼說。

“是，壽衣的價格很合算，一共一千萬吧。”年輕的鬼附和。

童心一聽，嚇了一跳，“什麽？一千萬？你不是在瞎說吧？”

“沒有，可不敢瞎說，不然會被人魚公主吃掉的！”那鬼說。

“人魚公主還能吃鬼？”童心問。

“是啊，人魚公主是北極之海的女王，我們都得聽它的！”大爺鬼說。

“難道說我去之前，你們就知道我要去了？”

兩只鬼面面相覷，點了點頭，“沒錯，人魚公主說，你為了救人會準時到北極之海找人魚眼淚，讓我們做好壽衣在那裏等著你。”

童心感覺被欺騙了一般，“那麽說，人魚公主派你們來不止是要錢的吧？”

“沒錯，我們要奉命把你帶回去交給它履行承諾。”那兩只鬼說。

盛陽有點奇怪地聽著他們的話，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時機：“北極之海到底在什麽地方？”

“不瞞您說，北極之海就在螟蛉之鄉。”

“螟蛉之鄉又是什麽地方？”

“是傳說中的地方，人類找不到，是只有孤魂野鬼才能到達的地方。”那大爺鬼說。

童心甚是奇怪，北極之海明明是在瓶子裏——不對，是瓶子帶著他找到的地方，所以，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北極之海在什麽地方！如此說來，螟蛉之鄉才是北極之海的真正坐標！

“童心，你要把錢給我們，現在！”兩只鬼催促道。

“急什麽？”童心心下一向，看向盛陽，盛陽看到童心的目光朝他這邊過來，不由對視，卻聽到：“你們找他要吧？反正我也是為了救他才買的壽衣！”

“啊？可是人魚公主說了，只要你來償還，而且你現在也得跟著我們回去！”

“別說了，錢我來還！”盛陽說，“至於讓他跟著你們回去，那先看看你們有沒有本事將他帶走！”

那兩只鬼倒挺識趣，“那你先把錢給我們吧，賬戶給你。”那兩只鬼掏出手機，竟然還是最新款的iPhone，童心驚詫。

“行了！”盛陽把錢轉給它們，“你們現在要麽離開，要麽被我收了！”

盛陽擺出架勢，一臉冷峻地看著它們，氣勢十分瘆人！

童心可還是第一次見盛陽的這種樣子，不過沒想到的是為什麽他這麽有錢？竟然不眨眼就把一千萬給轉了過去！

兩只鬼挺機靈，一溜煙從客廳跑出去，消失了。

“你哪來這麽多錢？”

“以前有點積蓄，畢竟當了很多年的渡鬼人，而且是你救了我，作為補償，我應該替你還那筆錢！”盛陽說。

“哼！假惺惺！”童心說著坐下來，躺在沙發上，肚子咕嚕一聲。

“餓了吧？”盛陽問，“早餐做好了，在廚房裏。”

童心驚訝，本來想拒絕的，可是肚子卻驅使著他起身去了廚房，果然看到餐桌上的飯菜，心裏不由起了異樣，坐下來大快朵頤，吃到半路，忽然聽到：“以後做飯我全包了。”

回頭看到盛陽斜倚在廚房門框，雙臂交疊放在胸前，目光炯炯看著他。

“哦。”童心輕輕隨口回應，轉頭繼續吃飯。其實現在他不必吃飯的，因為吃了續命丹，可是人的身體總是很奇怪，吃東西似乎是一種習慣。

晌午，童心正在屋裏，突然感覺到死亡的氣息，位置就在z城東南的一間公寓裏，死了兩個人，一大一小，因火而死。難過湧上心頭，他身子一頓，眼睛發黑，邁開步子，卻感覺前方無路，以為就要倒在地上，卻被盛陽抱在了懷裏。

“你怎麽了？”耳邊的聲音讓他有點煩躁，可是卻無法推開。

“沒事，我歇會就好。”

“是不是感知到什麽？”盛陽問，“我也有一樣的感覺，不過沒有你這麽強烈。”

童心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好可怕！我看到一個女人懷裏抱著一個孩子，被活活燒死了，那孩子才剛出生。那女人想要保護孩子，死死將他抱在懷裏，哭喊著救命，救孩子，可是防盜窗打不開，外面的消防員們只能哭著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火燒死。”他有些哽咽，翻身趴在沙發上，把頭埋進去，身子不住抖動。

“生活就是這樣的，人的生命很脆弱。”盛陽的聲音十分平靜，仿佛早已習慣了這種事。

許久童心才從沙發上起來，眼圈紅紅的，跑進洗手間用涼水洗把臉，就要出門。

“我也去！”盛陽說。

“我一個人就夠了。”

“不行，以後你做什麽都要有我一份。”

童心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這個盛陽說話說得理所當然，似乎他就該這麽做一樣，語氣裏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任何私人感情。

“隨便你。”童心說罷起身就走。

童心開車，盛陽坐在後座，沒有任何交流。童心很不適應，因為以前的盛陽絕不可能一路上這麽安靜，一定會很熱情地很急切地用各種理由找他說話，賤兮兮的樣子雖然有時候很討厭，可他似乎已經習慣了。

“怎麽了？”盛陽突然開口打破沈默。

“啊？沒事。”童心說。

“你有點心神不寧。”

“是嗎？你看錯了，馬上就到了。”童心的意思顯而易見，不要再和他說話。

可對方顯然沒有打算就此罷休，“童心，你想什麽我都知道，你的靈魂在我體內。”

童心一楞，從鏡子裏看他一眼，迅速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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