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沿著一條荒蕪的大路往西走，哭聲震天，鈴鐺發出持續不斷的叮當聲，白色的喪服宛若白雪將整條大路鋪的嚴嚴實實，黃色的紙錢在狂風中飛舞，一簇簇猶如黃色成陣的蝴蝶。

緊接著，肖邦的《夜曲》在空氣中蕩漾開來，節奏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空靈。

送葬的隊伍仿若僵屍一般機械地往前走，那鋼琴聲回蕩著，劃破蒼穹，一道金光直射進白色隊伍，霎時鋼琴聲達到沸點。

童心滿頭大汗，喘著粗氣直挺挺坐了起來，雙手抱頭，好一會兒起身從床上下來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低頭潑了兩把冷水，擡頭看一眼鏡子，只見雙眸漆黑，絲毫沒有倦意，不禁為自己感到害怕。

“怎麽了？”一個鬼影突然從身後躥出來，嚇了童心一跳。

“你能不能別這麽神出鬼沒？”童心朝他白了一眼。

“又做那個夢了？”盛陽站在他身邊，雙臂抱在胸前，斜倚在門框。

“啊，奇怪，為什麽總是一模一樣的夢？”童心拿起毛巾擦了擦臉，把毛巾搭在架子上，走出浴室。

“你外婆沒告訴你什麽？”盛陽跟著他轉過身子。

“啊！”童心驚叫一聲，“你怎麽進來的？”

一只黑貓正站在門邊看著他，一雙黃色的眼睛在黑暗裏散發著幽光。

盛陽以為有鬼，倏地飄過來，“原來是只貓。”

“你快給我出去！”童心朝那貓叫道。

“怎麽了？一只貓而已，明天再讓它走吧，大晚上的，又這麽冷，看著挺可憐的。”盛陽朝黑貓看一眼，只聽得那貓喵一聲。

“我討厭貓。”

“你討厭，可是我喜歡啊！”盛陽朝黑貓撲過去，原來一本正經的模樣立刻就變得軟萌起來，伸手去抓貓的尾巴，“嘿嘿，讓我摸摸，老兄！”剛碰到就整個兒身體穿了過去，咧嘴一撇，“真沒勁！”

“叫什麽老兄，人家是個母的！”

“真的假的，我明明聞到它是個公的！”盛陽湊到貓尾巴後面一看，果然是個母的！奇了怪了，“你怎麽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你管我！”

“童心，你是不是還看到別的什麽了？”盛陽問。

“是啊，還看到那只貓變成了個大美女！”

“臥槽！不會吧，難道是妖精？”盛陽瞬間從那貓身邊移了過去，緊緊靠著童心。

“怎麽了？怕了？”童心揶揄。

“不是，你知道我最討厭女人。”

“那你就趕它出去！”

盛陽站在那裏，朝那貓問一句：“餵，你到底是不是妖精？”

“喵！”黑貓尖叫一聲。

“你倒是說句話啊？”

“喵！”

“餵，你說不說？”

“喵！”

盛陽氣得半死，看到童心正站在一邊捂嘴笑才知道被耍了，整個兒身子朝他撲過去，死死咬住了他的臉。

“竟然又耍我？”盛陽不依不饒地在童心身上捶打，作為一只鬼，他能觸碰的只有童心，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童心那雙眼睛。既然能摸到，那就過把癮好了，盛陽死命地咬住了童心的臉。

“餵，你咬我哪裏？”童心在逼仄的出租屋裏亂跑，“不許咬臉！”

“你說了不算！”盛陽正準備伸手去撓他，卻被童心狠狠扯了下來，猛地一甩，輕輕落在了墻上。看吧，這就是身為一只鬼的好處，摔不疼，殺不死。

“好了，別鬧了，我認輸！”童心求饒。

盛陽最煩的就是童心這點，總是打了別人之後舉手投降，知道的就算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自己被欺負了，實際上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又來這招！休想騙我！”說著，盛陽又欺身上去，狠狠在童心臉上啃了一口，“這就是報應，疼不疼，反正是鬼咬的，除了你，別人也看不到。”盛陽滿意地看著童心左臉上的兩排牙印，得意地吹起了口哨。

“你丫的！”童心剛剛因為噩夢而煩惱的心情，此時已經煙消雲散了，他現在只想把盛陽狠狠揍一頓，無奈，又拿一只鬼沒辦法，只能幹瞪眼！

童心一覺起來，覺得心情還不錯，拉開窗簾，卻看到外面細雨蒙蒙，又是雨天，他最怕的就是這種天氣，因為總會有奇怪的東西盯著他。

“你終於醒了，有只鬼在外面站了一整晚。”盛陽忽然從他背後過來。

“你能不能消停點？”童心不耐煩地踢了一下旁邊的凳子。

“沒騙你，不信你開門看看。”盛陽慵懶地伸個懶腰。

“真的假的？”童心有點犯慫，可他已經和一家公司約好了要去面試的，不可能不出門，擡頭看一眼掛鐘：8點，還有一個小時，他心裏盤算著，磨蹭著朝門走，還回頭去看盛陽，“那個，盛陽？”

“什麽事兒？”盛陽湊過去，一臉興奮，他最喜歡看童心心裏害怕的樣子，可憐楚楚，雖然個頭矮了點，但是因為皮膚白皙，眼睛又黑又圓，露出一副可憐樣分分鐘擊中盛陽的心窩最軟處，於是趁機伸手在他肩膀摸了一把，“別怕，我在這裏呢！”

“那我開門了，你說會是什麽？”

“開吧。”

童心閉上眼睛，把門拉開，感覺到一陣陰風普進來，身體跟著後退，還沒睜開眼就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你終於肯開門了。”

童心睜眼看到昨天的女鬼，“你來幹什麽？”

“你就讓我上你一回。”女鬼低聲訴求。

“你說什麽？”童心又氣又急，“你快點讓開，我要去面試了！”

“我說你讓我上你一回唄！”女鬼可憐巴巴地露出兩只帶血的眼睛，黑長的頭發竟然別昨夜還長，一直拖到地上。

“我他媽幹什麽要讓你一只鬼上？”童心正發怒卻聽到盛陽在旁邊仰頭大笑，愈發過分，狠狠瞪他一眼，“你笑個屁啊！”

“哈哈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盛陽捂著肚子，忍著笑意擡頭看童心，兩條英眉因為憋笑而蹙在一起，“你就讓她上吧，哈哈哈，哈哈哈”

童心氣得七竅生煙，真想現在就手撕了這鬼，無奈時間越來越緊迫，這份工作可是他千辛萬苦才找到的，他有很大希望能面試上，如果錯過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交齊這個月的房租，“餵，你走不走？”他對著那女鬼說。

“只要你讓我上一回，我就走。”女鬼似乎很堅定。

“我憑什麽讓你上？你說？”

“誰叫你能看見我？”女鬼理所當然似的回擊。

“MD，我能看見還是我的錯了？”

“那當然，你就是有錯！”女鬼理直氣壯地看著他，似乎隨時準備上身，雙手做出虎撲的姿勢。

這句話猛地擊中了童心的某根神經，想起了他外婆的話：“童心啊，你是上輩子做了錯事才會擁有這雙眼睛啊！”他忽然就來氣，上一輩子的錯，為什麽這一世來償還？他今天還偏偏不要！瞅準了時機，朝盛陽使個眼色。

盛陽明白他要做什麽，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女鬼，而童心趁機奪門而出，盛陽抓緊那女鬼使勁一甩，兩只鬼同時發力，女鬼被盛陽摔進了洗手間，而盛陽則被甩出了門外，童心立刻關上門，迅速下了樓梯。

“童心，你等等我！”盛陽緊跟著童心。

“你離我遠點，我可不想整天跟一只死鬼待在一起。”

“什麽死鬼？我明明是活鬼。”盛陽絲毫不在意童心的言語攻擊，“你又不吃早飯！”

“吃什麽吃？我面試要遲到了！”童心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款黑色老式手機，除了打電話，發短信之外什麽都幹不了，看到屏幕上有條新信息，沒點開看，又放回兜裏，加快了步子。

那家公司就在離他公寓不遠的一幢大樓裏，18樓1804房間，他走進電梯，摁下樓號，耳邊傳來一陣音樂聲，倏地驚醒，是肖邦的《小夜曲》，和夢裏的一模一樣，他有點緊張，可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畢竟馬上就要見到面試官，決不能輸在這裏！

電梯到站，他努了努嘴角，微微一笑，邁開步子走出電梯，走進樓道，沒開燈，安靜得有點可怕。

“餵，童心，我覺得不對勁。”

“有什麽不對勁的，我是來找工作的！”童心決不能讓這次的工作再從手邊溜走，從樓道一頭往裏走，1801、1802、1803、1805奇怪，從頭到尾，根本沒有1804！童心以為自己漏看了，又從頭到尾看一遍，依然沒有1804，難道是那家公司發錯了房間號？他又擡手看了看腕表，離面試時間還有五分鐘，為了讓自己死心，他決定從1801開始敲門。

“砰砰砰”，他敲開了第一間房門，來開門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女人，面色紅潤，看起來十分健康，笑著問：“你找誰？”

“請問你們這裏是‘音間’公司嗎？”

那女人一聽怒了，破口大罵，“臭小子，說什麽啊，快點滾開！”隨即“砰”地關上了門。

顯然，這肯定不是，於是他又敲開了1802、1803，得到了相似的回答，可是童心沒打算就此放棄，錯開1803，朝前走了兩步，伸手去敲門，可是很久都沒聽到有人回應，他有些不耐煩，擡手看一眼手表，指針剛好指向9:00，他有點失望，看來就算找到那間公司現在也已經晚了，不禁想要放棄，剛要轉身，就聽到盛陽大呼：“童心，快看！”

“什麽？”

“快看門！”

童心擡頭看門，瞪圓了雙眼，那門牌號竟然是1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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