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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記憶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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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念了卻殘留在世間的最後一絲殘念。

枯槁的魂魄如薄霧般渙然。

在紀釋的涅槃經中化為了塵土,入了輪回。

那薄弱蟬翼的護體經文頃刻間消散。

晝亮的光暈如車輪般回轉入赤足和尚的體內。

場面一度歸於平靜。

眾人的思緒均從光緒年代返回了現實。

除了白文姍。

隨著郭念的執念被解開,塵封的記憶被揭破。

她好似感覺自己的記憶碎片也有些松動。

剎那間頭疼欲裂、額蹙心痛。

恍惚之中,她仿佛又見到了曾在睡夢中出現的面具男子。

青衫男子戴著赤色厲鬼面飾,如血般斑駁,明明瘆人的可怕。

但卻沒有讓白文姍感到一分一毫的畏懼。

她只覺得自己此時像個旁觀者般,矗立在男子身旁。

盯著他正襟危坐在庭院竹林間。

膝上枕著少女的一臉好奇的腦袋。

“小扇子,聽夠了嗎?”

男子聲音藹然,與他戴著面具的恐懾風格迥然不同。

甚至還多少覺得有點溫柔。

真是個怪異的人。

“不夠、不夠,”少女滿臉撒嬌耍賴,“再給我多講講外面的世界嘛。”

男子擡頭看了眼天,估摸著時辰不早了。

“嗯……下次吧,下個月我再給小扇子好好講講那道虛觀子裏藏著小白蛇的事。”

“小白蛇……?”

“對,會征風召雨的小白蛇。”

少女來了興致,但卻聽出了對方有意離開的意思。

立馬賭氣似的站起身來。

“哼,我才不信呢。”

“上次你就說只需一個月便來永寧。”

“我叫嬤嬤專門記下了日子,足足等了三個月你來才。”

“來了之後,又只顧著給弟弟講那些道法儒經,唧唧哇哇的我聽都聽不懂。”

少女像是生氣了,鼓著腮幫子像個小河豚。

“這次又想敷衍我,本公主已經不是將笄之年,你少騙我。”

男子滿頭黑線,沒想到這文姍公主還是一如既往的難纏。

不過這次的確是有要事在身,他也確實該走了。

“小扇子,生氣啦?”男子像是變法術似得從指尖變出一柄西域錦扇,“你看這是什麽?”

常年被困在這永寧宮裏,雖說好玩的物件從來缺過,但少女還真是沒見過這稀奇玩意兒。

做工精巧、金絲游走在屏面精細入微,的確別具匠心。

小眼神很快就緊鎖對方手中的物件。

還是多虧心大、年紀又小,轉眼就忘了剛才賭氣的事兒,原諒了對方的食言。

“那可說好了。”

少女把玩著西域錦扇,愛不釋手。

“下個月,一天都不許多。你要是不來的話,嗯……不來的話……”

少女結結巴巴,一時間沒想出來怎麽才能治得了對方。

男子略有趣味地重覆著對方的話:“不來的話……怎麽?”

“我就……”少女眼珠子一轉,“我就把弟弟藏起來,讓你下次來找都找不到。”

男子赤鬼面具背後臉抽了一下。

這永寧國“名聲在外”的文姍公主,果真是如傳聞般頑劣。

“文姍姐?!”

齊木楷用手在白文姍眼前晃了晃,口中有些擔憂。

白文姍眨巴了下眼睛,才恢覆了過來。

“啊?怎麽。”

齊木楷瞧見對方回過了神才松了口氣。

“看你雙眼無神、目光呆滯,還以為是隨同伏矢鬼一並被師伯給渡了。”

白文姍無語。

你才被渡了。

她思維有些混亂,剛才瞬間她的腦海又浮現了些陌生畫面。

那戴著赤鬼面具的男子,還有那被稱為“文姍公主”的少女。

和她到底是什麽關系?

她這孤魂野鬼做得可真是太難了。

自己的身份來歷不明所以,還要時時刻刻接受腦內記憶碎片的“轟炸”。

如打啞謎般讓她想解開都找不到落手點。

可能是她智商不夠用吧。

不過一想到紀釋說她的前世是個傻子。

她自個兒也就釋然了。

對傻子要求不能太高。

更何況是丟了七魄和大半三魂的傻子。

“走了,送李墩兒回家。”

梅初從紀釋的懷中接過仍然熟睡的李墩兒。

小男孩滿臉赧紅,不知道做著什麽美夢。

好像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被厲鬼被擄走一遍,闖了一回生死關。

梅初嘆言:“還好遇見的是只人畜無害的伏矢,沒什麽害人的意念。要不然這娃娃可真是兇多吉少。”

白文姍聽著對方的話,眼前不由浮現出伏矢那手中鋒利並帶著寒光的爪刃。

只覺得自己可能和對方不在一個思維層面。

她和齊木楷可是差點歿在這“人畜無害”的伏矢手中。

把昏倒的委托人李慶德和李墩兒帶到胡同巷子裏的面館時。

早就在鋪子裏急得打轉的老板娘哭得眼淚汪汪。

“墩兒,我的墩兒,你終於回來了。”

老板娘失子覆得,感動得痛哭流涕。

一個勁地對著眾人禮拜。

一口一個“半仙”叫個不停。

紀釋一把扶住對方想要叩拜的身子:“大娘,不必。出家人不受如此大禮。”

老板娘趕忙作揖:“太謝謝了,感激不盡!”

梅初將李墩兒遞到對方懷裏。

“娃娃沒事兒,睡一晚就好了。”

說完又扯著李慶德的領子“扔”在板凳上。

“這個大人也是。”

老板娘算是真的被半仙鋪裏的幾人給折服了。

就算眾人都轉身離開了,她口中念叨著停不下來。

齊木楷回身向對方解釋道:“沒什麽大不了,就是在後巷子裏找到的。”

“可能玩捉迷藏迷路了吧。”

說完頭也不回跟著紀釋等人往胡同出口去了。

只留給對方一個耐人尋味的背影。

在路燈下拖出老長的影跡。

白文姍忍不住問了句。

“不告訴他們真相啊?好讓他們下次註意註意?”

齊木楷接過話:“胡同已經幹凈了,有什麽好註意的。”

“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還是少讓他們知道為好。”

“日子可還要過呢。”

白文姍沒想到這些話能從齊木楷口中出來。

一板一眼的還挺有哲學道理。

簡直不是他那失驚打怪的風格。

果然,齊木楷轉頭朝著紀釋笑瞇瞇的怯聲道:“我說的對吧?師伯。”

紀釋淺笑地搖了搖頭。

“……對的。”

走出了好大一截兒,齊木楷才捂著額頭冷不丁一句。

“糟了,只顧著耍帥,忘記收費了。”

“……?”

梅初一聽敲著對方的腦殼,恨不得當場將對方的頭給錘爆。

“就交給你這一件任務都做不好,你是不是98K純傻?”

齊木楷抱頭痛哭:“梅子姐你還說我呢,也不知道提醒提醒我。”

“收個費還要我提醒,反正就售票員都敢把老司機壓一頭了是吧?那你還跟來幹嘛。”

梅初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哼,算了,難得和你計較。”

白文姍算是知道這半仙鋪子為什麽這麽寒酸了。

這營業額全靠緣分。

能開這麽久還開得下去,也真是玄學。

等眾人回到半仙鋪子。

這一來一回竟然已經快要臨近日出。

白文姍總算是明白為何營業時間僅限半夜了。因為白天怕是要補覺。

難怪第一次見到梅初時對方睡意朦朧。

說起來,按照牌匾上所描述的營業時間直至淩晨四點,他們還加班了一個多小時。

真是“勤勞”到內卷的人兒。

拉開店鋪門,幾個人都忍不住呵欠連天。

擡著腳就準備上二樓睡覺。

“那個……”

白文姍忍不住喚了一聲。

“嗯?”

齊木楷、梅初二人眼眶迷離。

白文姍抿了下嘴,朝著正在擱置禪杖的紀釋道。

“我睡沙發吧,昨天占用了你的屋,不好意思。”

從兩個活寶口中知曉了昨天晚上所住的房間是紀釋的屋。

她就算再怎麽厚臉皮也住不下來了。

畢竟紀釋才是鋪子的主人,哪有強占別人主屋,讓主人家睡沙發的道理。

更何況,這沙發明顯比起紀釋的身高就要短了一截。

對方躺上去,怕不是要漏出半截小腿。

她睡上去,反而剛剛合適。

紀釋垂眼望來。

“不用,我睡沙發就行。”

白文姍一聽這怎麽行。

比起犟來,她好像還沒輸給過誰。

“不不不,您睡主屋,沙發由我來睡。”

“我睡沙發。”

紀釋輕聲重覆。

明明平時好說話得很,怎奈此時卻無比固執。

“……我睡吧。”

“我睡。”

“不不不,還是我睡。”

“我睡。”

兩人你一句我一語。

看得樓梯上的齊木楷、梅初是一楞一楞的。

“停停停,”齊木楷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下樓解圍。

“你睡主屋、您也睡主屋,沙發我來睡行了吧。end of discussion。”

最終,白文姍還是住回了紀釋原本的屋。

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許久都沒有睡意。

不知道是經歷了第一次渡鬼有些興奮的原因還是怎麽。

她滿腦子都是伏矢那略帶愴然的記憶。

郭子川赴京城參加科舉後。

郭念作為一個母親,懷揣著對遠足兒子的掛念和擔憂。

在那滿懷牽念的日日夜夜,真不知道是怎樣熬過來的。

不知她生前是否也如同伏矢般帶著濃厚的殘念。

想了會兒,可能還真是。

如若沒有強勁的執念,她又何必化為鬼魑也要留在這個世界。

只是不知道屬於自己的結又到底是什麽。

為何還殘留在世間不肯離去。

窗外的魚肚白再次浮現。

白文姍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竟是有些餓了。

肚子咕咕叫睡不著,幹脆起身去露臺呼吸下新鮮空氣。

剛從床榻上擡起身子。

欣然看見那一襲白衫準時在日出前盤坐在露臺中央。

聞到對方身上飄蕩而來的香火味道。

更加餓了。

作者有話說:

赤足和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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