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劫比楚斂想像得還要來得快。此次歷劫來勢洶洶，楚斂用盡全力後，發現自己也沒法應付，在那剎那間，他突然想起楚煢。

他想著，是不是他那個徒弟都看出來了他無法應對此次歷劫的兇險。

只能走到這裏了，或許今日就是他的大限之日。

劫雷轟下，楚斂閉上眼睛，擋住手上的掛件。在痛不欲生中，失去意識。

等他醒來的時候，室內一片昏黑，只有桌子上閃爍著昏黃的燭光。他看著眼前的事物，一臉迷茫。不知道發生什麽事。

他還記得失去意識前，他已經無力歷劫。

手上還有溫度，掛件也好好的，仿佛歷劫是一場夢。

如果這是夢，這又是哪裏？他從來沒有在如此昏暗的地方生活過。

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是夢，他身上的法力微弱似無，想要恢覆恐怕不是短期能做到的。

他怔然了一會兒，嘆了口氣。

以他現在的法力，想要回天庭都做不到。

或許他該現在馬上修煉，能恢覆多少是多少。

楚斂卻沒有那麽做。

他看著眼前昏暗的環境，有點好奇。

他感受到這裏幾乎沒有能利於他修煉的靈氣，反而隱隱有一股讓他不舒服壓抑著他的魔氣。

他慢慢往前走，走出去發現一條石道，石道盡頭，是一扇門。

就在這時，門打開了，走進了一個長尾巴，尖耳朵，臉比手黑的少年。

他看到楚斂，小心翼翼看著他：“神仙哥哥，你醒啦？”

楚斂看著他，楞了，他從少年身上感受到魔氣。是魔人？

仙界歷來和魔界勢不兩立，仙魔大戰都打了好幾場，每一場都給六界帶來腥風血雨。

換別的神仙看到魔人怕是要打一場。

可楚斂看著眼前的少年，沒法動手。

他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是你救了我？”

魔人眨了眨眼睛：“不是我，是哥哥帶你回來的，當時你渾身是傷，哥哥治療了好久。”

楚斂楞了一下，哥哥？

他又問：“我躺了多久？”

少年說：“一周了。”

“這裏是？”

少年有些局促地說：“這是我家。”

楚斂楞住了，他突然想起他剛剛睡的好像是這個家唯一的床。

“謝謝。你叫什麽？”楚斂說道。

少年卻有些受寵若驚地看著他，搖著尾巴說：”我叫天馬。”

天馬？楚斂掃了一眼尾巴，確實像是馬尾，但耳朵不像馬的耳朵。

他默默收回打量的視線，又問了一個他在意的問題。

“這是魔界嗎？”

少年搖了搖頭：“在魔界邊邊，還不算。”

楚斂點了點頭，他打算走出去一看。

打開門，發現外面更黑。

楚斂楞住了，他隱約記得以前在人界是會天黑的。

他問少年：“現在是晚上嗎？”

“不是啊。”

“那外面怎麽那麽黑？”

少年眨了眨眼道：“不是一直都是黑的嗎？”

楚斂楞住了。

在他還在人界的時候，他生在富貴人家，吃的用的都是極好的，即使晚上，家裏也有不少的夜明珠照著，夜晚如白晝。夜晚對於他來說，不過是擡頭能看到一片嵌著鉆石的黑幕。

即使他出去修煉了，去的也是修仙世家，到了後來因為一心修煉，根本不分白天黑夜。

飛升後，更不要說了，仙界沒有夜晚。第一次聽到原來有些地方，不對，他突然想起來，楚煢曾經輕描淡寫提過，魔界那邊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楚斂還是第一次身處在狹窄昏暗的地方。

少年說：“神仙哥哥，你要出去嗎？”

楚斂確實想要走走，他點了點頭。

少年熱情地說：“我帶你走走吧！不遠處有一條無界街，可熱鬧了。聽說偶爾也有別的神仙下來喝酒。”

於是，楚斂就跟著少年去看看那無界街。

還沒走進街，就聽到喧嘩的聲音。

楚斂腳步頓了頓，他清冷慣了，很多年，沒看到那麽熱鬧的光景。

上一次還是他飛升前。

他在家當少爺，不怎麽出來玩，倒是自己隨身的仆從玩心大，提了好幾嘴，他就好奇想去看看。

果然熱鬧非凡，結果就出事了，他別人綁了，他被家裏人救回來了後，那個仆從就不見了。他問過，得到的答案就是那個仆從被遣送回家了。他就沒再問了。從此他身邊的仆從再也沒人提議他上街逛逛了。

楚斂停在原地，他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從前身為人的記憶。

少年走在前面，感覺不對，回頭看到楚斂停在原地，眼神覆雜看著眼前的街牌。

他走回去，想問他怎麽了，他剛喊了一個神字，意識到不對勁。

他捂住嘴，小聲說：“我喊你神仙哥哥是不是暴露了你身份啊，聽說神仙過來都隱姓埋名的，我叫你哥哥怎麽樣？”

楚斂被喚回了神，聽到他這麽說，突然想起了這位少年之前就說救他的是他哥哥。

他說道：“你哥哥呢？”

少年眨了眨眼睛：“哪個哥哥？”

楚斂楞了一下，有很多個哥哥？他回答道：“你說帶我回來那個哥哥。”

少年小聲說：“這個哥哥很少回來，經常不見影，問他就說出去走走。沒想到這次帶回來一個神仙哥哥回來了。”

少年解釋完，迫不及待催促他：“哥哥，快跟上！”

楚斂還想問別的，不過在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默默跟上少年。

走進無界街，放眼望去，一街的妖魔鬼怪。

這沖擊還挺大的。

少年小聲說：“哥哥你要吃點什麽嗎？我知道一家烤魔蛇很香，對了要喝點這裏的酒嗎？這裏的無界酒是名產哦。”

說完後，他又恍然大悟地說：“啊對了哥哥，你們神仙是不是只喝露水啊？不吃東西的啊。”

楚斂淡淡地回答：“不是。”

少年帶著楚斂走到一家飄著詭異煙氣的地方。少年蹲了下來，指著一個顏色也很詭異的一串東西，對楚斂說：“哥哥這條怎麽樣，很肥！”

楚斂頓了頓，聞著很香，但看著實在難以下咽，在他認知裏，沒法判定為可以食用的食物。他果斷拒絕了：“不用了。”

少年啊了一聲，好像很可惜，對攤上一只獨眼婦說：“那我只要這一條！”

少年咬著吃，三兩口就吃完了。少年舔了舔嘴巴，看著楚斂說：“那哥哥你嘗嘗其他東西？”

楚斂淡淡地解釋道：“我不用吃東西。”

少年哦了一聲說道；“哥哥不愧是……神仙。”說到神仙兩字，刻意壓低了聲音。

楚斂看著活潑的少年，在心裏想著，原來魔人少年也有如此活潑俏皮。

在他曾經很久的觀念了，魔人是要祛除之物。

可是他看著少年，無法生出祛除的的想法。

少年還在嘰嘰喳喳帶著楚斂逛別的攤，楚斂看到一個攤上一個玩意，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他停在攤上，少年還以為他喜歡，對楚斂說：“哥哥這個也是無界街的名產哦。好好玩了。”說完了就演了一遍怎麽玩法。演完後，依依不舍把他放回去。

攤上那三只眼的怪物張開血盆大口，緩緩說：“來—買—吧。可—好—玩了。”

少年不好意思笑了笑：“下次下次。”說著就帶楚斂走了。

等走遠了少年才對楚斂說：“太貴了，就外來的買得多。哥哥，你要喜歡，我們一起去地下河抓魔蛇賣錢存錢吧。”

楚斂想起來了，那是曾經楚煢給他帶來的禮物。

原來他也來過這裏，也逛過這條無界街。

這裏混雜了各界人的氣息，楚斂能聞到魔氣，妖氣，鬼氣，精靈氣，還有隱約的人的氣息。

他看到一個兜著黑鬥篷的人，楞了一下。

那個人感受到他的目光，若有所思看著他。

楚斂默默收回了目光，問少年：“這裏也有人來嗎？”

少年看了過去：“有的。但那些不是一般的人，聽說有些活了很多年了，一直沒能升天。”

楚斂說：“你說還曾有神仙來？沒想到還有能容納所有種族的地方，看起來還相處得很好。”

少年小聲說：“這條街就是這樣的，不屬於任何界，誰都來，但不能鬧太大動靜。因為這條街有個主人，但沒有聽誰真的見過，也不知道來歷，但是都流傳著，要不知分寸在這裏鬧大了事，主人就會過來清理。”

楚斂心想，既然還有這樣的存在，沒有誰見過，卻能令所有生物畏懼和謹慎。

再逛了一會兒，楚斂發現少年說的名產無界酒，也很熟悉。是厄禹送給他的作為見面禮的。

厄禹連續送了五壇一樣的。看來戰神不僅來過，恐怕還來過不少次。

而楚斂之所以記得是因為，那五壇少了一壇，其中一壇被楚煢喝完了。

楚煢喝完醉的不像話，朝他說了不少胡話，他就記得那壇酒了。

逛完後，他們就回去了。

楚斂還沒想好接下來怎麽辦，又順著少年回到他的家。看到熟練拉出一張草席，看起來這段時間，他就躺在草席上。

楚斂說：“那是你的床吧？”他躺的看起來是墊得更高的草席，楚斂有些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張床。

少年撓了撓頭：“是我的，哥哥，你睡吧，你還沒好，睡那個更好。”

楚斂用僅剩不多的法力變成一張床，說：“不用，我睡這個就好。”

少年盯著如雲的床，又看了一下自己的草席，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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