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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番外:贗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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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平開著車看到徐大毛的時候,他正毫無形象地坐在路邊掩面痛哭。

顧平對這個徐家小子有點印象——上次見到這個小鬼頭的時候他長得瘦骨嶙峋,只有一頭烏黑的頭發特別顯眼,一聽名字,徐大毛,倒是特別形象。

顧平當時有點忍俊不禁。

徐大毛擡起頭怒道:「笑笑笑笑個屁啊!」

接著這個可憐的小鬼就被抽了一巴掌。

徐家老大罵他:「野種!滾出去!」

那時顧平沒有對這件事發表任何意見,因為他這個「野種」正堂而皇之地坐在徐家老大對面和對方談事情,實在不好說什麽。徐家在教育這一塊能耐很大,他在辦網絡課程網站,能和徐家合作是最好的選擇。

也許該慶幸他父親給他安排了「侄子」的身份,否則他不一定能看到和顏悅色的徐家老大。

顧平把車停在徐大毛跟前,邀請他上車。

徐大毛擡頭看了他一眼,有點兒茫然。

顧平說:「我叫顧平,是你哥的朋友。」他把徐大毛上上下下地掃視幾眼,「你看起來很狼狽,到我家去打理打理吧,我家就在附近。」

徐大毛很快想起顧平這個人,這人和徐家老大一樣衣冠楚楚,心卻黑得可怕。他雖然失意,但警惕心還是有的!

顧平怔了怔,嘆著氣說:「今天我生日,想找人慶祝一下都找不到。」他笑了起來,「你這是怕我?」

徐大毛說:「誰怕你!」說著就拉開車門一屁股坐到副駕座上。

這種小鬼頭脾氣讓顧平覺得很熟悉,他堂弟就是這樣的性格,稍微一激就會上鉤。

顧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徐大毛的腦袋。

徐大毛怔楞,仿佛遭遇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似的,猛地扭開頭,粗聲粗氣地怒罵:「不要動手動腳!」

顧平說:「這麽多年了,還是改不了你這態度……」

徐大毛聽到顧平這句話,一瞬間想起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他想起自己剛到徐家不久,徐家大哥在接待客人,那個人長得很好看,他不由多和對方說了幾句話,甚至還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時候那人聽到他的名字後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看起來更好看了,伸出手好像想揉揉他的頭發。

他心裏一別扭,沖動地說「笑笑笑笑個屁」。

結果他大哥聽到了,狠狠給了他一記耳光,勒令他不許出現在客人面前。

這麽多年過去,他已經忘了看見顧平時的好感,只記得那濃濃的屈辱。

徐大毛臉色難堪極了:「……我要下車!」

顧平目光幽幽:「好吧,看來今年還是要我一個人過生日。」他作勢要停車。

徐大毛見顧平不像在說假話,頓時猶豫了,他別別扭扭地說:「算了,我去借個地方洗個澡……你要是有酒我也不介意喝喝……」

顧平笑了笑,把車開到樓下,領徐大毛進屋。

徐大毛邊走邊打量著顧平家,這屋子不算特別大,但裝潢得非常漂亮,不是樣板房那種假漂亮,而是一走進屋就覺得很舒坦的那種!每樣擺設、每件家具,看起來品質都非常好。

有錢人就是瞎講究。

徐大毛撇撇唇,壓下心底的那點兒羨慕。

顧平拿了衣服遞給徐大毛:「你比我矮一點點,不過穿起來應該不影響,去洗個澡吧,會舒服一點。」

徐大毛不高興地說:「誰比你矮了!」

顧平含笑看著他。

徐大毛很快敗下陣來,粗魯地接過衣服鉆進浴室。

顧平站在酒櫃前看了看,取出幾瓶酒放到桌上。他不常多管閑事,卻莫名地把這個徐家小子帶了回家。看到徐大毛狼狽掙紮、痛哭流涕,他難免會有點感慨,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兔死狐悲?

假如他不夠聰明、不夠識趣、不夠有自知之明,也許也會像這個可憐的小鬼一樣毫無尊嚴地活著,時刻用種種遭遇提醒自己這樣的人生有多屈辱。

幸虧他從來不會有過多的妄想。

他比誰都擅長在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範圍內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

顧平倒好酒等徐大毛出來。

徐大毛精神好多了,換好衣服走出來時叫嚷著說:「今天有足球看,你看不看!」

顧平說:「看。」

徐大毛自發地開顧平的冰箱找了點可以吃的東西出來,把已經擺著酒的桌子放得滿滿當當。他哼哼兩聲:「這樣才有氣氛!」

顧平楞了一會,笑著說:「確實。」

他還沒和人一起看過球呢。

以前堂弟是足球愛好者,一到這段時間就會呼朋喚友在家裏通宵達旦地看,他在書房裏能清晰地聽到他們的歡呼聲、叫喊聲、倒彩聲。

那時候他借著倒水的名頭走過看了幾眼,他們確實就是這樣亂七八糟地往桌上擺一堆吃的喝的,看到激動的地方隨手抓一把塞進嘴裏,再仰頭灌幾口酒。

那樣的熱鬧,挺讓人羨慕的。

顧平和徐大毛喝起了酒。

徐大毛酒品不是很好,顧平又在一邊刻意地灌他,很快已經醺醺欲醉。

徐大毛逮著最後一點意識對顧平說:「生日快樂。」這句話的背景是電視裏進球後歡騰無比的呼聲。

顧平頓了頓,把徐大毛抱進客房,自己坐回被徐大毛弄得淩亂無比的客廳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個人看了一會兒球。

哪有什麽生日。

他的出生從來沒有人期待過,哪值得慶祝。

不過他會盡量對自己好一點。

徐大毛第二天醒來時感覺身下的大床非常柔軟,被褥也特別舒服。

徐大毛簡單洗漱了一下,走出客房,只見顧平已經在吃早餐,是簡簡單單的雜糧粥和油條,但那粥聞起來很香,看得出用的都是好料。

徐大毛驚訝地說:「你做的?」

顧平說:「粥是,油條不是。」他盛了一碗給徐大毛。

徐大毛受寵若驚。

顧平說:「你管著紅塵?」

徐大毛臉色不是很好,點了點頭。

顧平說:「你可以去盛世總部一趟,我讓他們給你個合作計劃。」

徐大毛著著實實吃了一驚。

顧平說:「當是謝謝你陪我過生日。」

徐大毛兩眼一亮,麻利地說:「你明年還要我陪嗎?」

顧平一怔。

見顧平神色不對,徐大毛噤聲了。

安靜地喝完一碗粥,徐大毛說:「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為什麽幫我……」

顧平說:「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是個私生子。」

徐大毛不敢置信地看著顧平。

顧平沒再說話,繼續解決自己的早飯。

徐大毛過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就不怕我說出去?」

顧平擡起頭看了他一眼,說:「我為什麽要怕?」

他根本沒想過要從那邊得到任何東西,更沒想過要從那邊爭取什麽,所以什麽都無所謂——反正他已經搬出來了,遲早也會把公司交給堂弟自己出來單幹。

就算徐大毛真的把事情宣揚出去了,對他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徐大毛靜默地看著空了的碗。

顧平說:「尊嚴從來都不是靠別人施舍得來的。」

徐大毛消失了好幾天,好像他們共度的一晚根本不曾存在過一樣。

一周之後顧平接到盛世總部的電話,說徐大毛上門來談合作事宜。顧平讓負責人把紅塵文學那邊加入年度計劃,帶一帶徐大毛這個新人。

又過了好幾天,徐大毛打電話給顧平,支支吾吾地問他家的家具在哪裏買的,尤其是床和被子,他房子裝修好了,想布置得舒服點。

顧平大方地給了徐大毛不少意見。

一來二去,兩個人熟稔了不少,徐大毛有時會直接提著酒和熟食上門找他,喝得太晚了還會直接跑到客房睡一晚。

顧平偶爾聽著徐大毛喝醉後絮絮叨叨地說起他和陸小華那點事兒,對徐大毛矛盾的心思有幾分了然。像他們這種在黑暗裏呆久了的人,大概特別容易被陸小華那樣的人觸動——要麽想得到他,要麽想毀了他。

徐大毛當初就是偏執地想毀掉陸小華。

這種心態擺到秦先生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區別在於秦先生更為成熟、更為理智,不像徐大毛那樣連自己想要什麽都沒弄清楚就毛毛躁躁地行動。

秦先生那種性格註定了他不能給對方一個好的將來,他不想毀掉對方,又想得到對方,所以退而求其次花錢買了個替身來滿足身體的需求。

顧平正想得出神,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他按下接聽鍵,只聽他母親說:「……今晚回來吃飯嗎?你堂弟他帶了人回家……」

顧平怔了一會兒,安靜得他母親那邊快要重問一遍的時候,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居然是許久沒過來的秦先生。

顧平如蒙大赦,說:「不了,我這邊有重要客人來了。」他把重要兩個字說得特別重。

說完他就掛斷電話,朝秦先生微微地笑了笑。

秦先生關上門,看了眼屋裏的情況,皺了皺眉。

顧平自己在家裏住著還不覺得,在秦先生看來,這屋子卻已經有點不一樣了——似乎多了點什麽。

秦先生不是很高興。

經過這幾年的相處,顧平對秦先生每個表情的含義都熟記於心,稍微一想就知道秦先生為什麽慍怒。他說道:「有朋友來過,和以前比可能亂了點,您要是不喜歡可以直接叫我過去您那邊。」

秦先生看著眼前低眉順目的顧平,突然想到有人送上來的傑出企業家名單。他看到上頭居然有顧平的名字,而且排得很靠前,第一次對顧平本人有了點興趣,翻開那份文件看了幾眼。

文件裏記錄著的顧平是他所陌生的。

照片裏的人很溫和,但並非沒有鋒芒。

正相反,他的眼睛銳利而明亮,仿佛一眼就能吸引住別人的目光。他有著精準的投資眼光、精明的商業頭腦、圓滑的交際手腕,無數溢美之詞在他的成功面前似乎都不算是過譽。

可笑的是,這份成功裏似乎有過他的「助力」,而他卻一直不知情。

看來他的秘書有必要好好敲打敲打。

回想著顧平在自己面前的表現,被愚弄的感覺越來越鮮明。秦先生攥起顧平的手腕,用指腹摩挲著那對他而言已經非常熟悉的光滑皮膚,仿佛在考量著什麽。

顧平有些莫名,卻還是乖乖地呆在秦先生懷裏不動,任由秦先生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他的手。

秦先生突然用力地咬了一下顧平的耳垂。

顧平渾身一顫。

他這個地方特別敏感,也特別怕疼,被這麽一刺激,他整個人都有點發軟,幾乎直接靠進了秦先生懷裏。

秦先生轉為吻咬他的喉結。

這是人最脆弱的地方,手擱在上面都會讓人寒毛直豎,何況是牙齒抵在上面!

生物的求生本能幾乎讓顧平想伸手推開施虐的人,等想到眼前的人是誰後又忍住了,順從地任由秦先生為所欲為。

秦先生瞇起眼。

連本能都能控制的人怎麽可能那麽單純安分?

是他看走眼了,還是這個人太擅於偽裝?

從種種跡象看來,應該是後者吧?

他真是小瞧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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