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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神息壤·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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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明星稀, 月色如練散落而下,被斑駁的樹影分割破碎,零星散落在昏暗的草地上, 林間的夜鳥在空中“啊啊”鳴啼, 蟲鳴“吱吱”不斷響起。

只聽幾聲腳步, 接連在林中響起,直至從到林木稀少的空地,才模糊映出幾個人影。

只見是兩男一女,各自帶著帷帽,穿著低調, 正默不作聲的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月影偏離, 枝葉遮天。

眼前幾間相隔甚遠的木屋群就在眼前, 幾人才停下腳步。

帶路的那人先去敲了敲門, 左右鄰裏並無動靜, 那屋裏也沒人出來。

後邊一對男女面面相窺, 皆有些遲疑未決,倒是領頭的老神在在。

等候兩刻鐘, 從中走出一位穿著長衫的中年人, 身上帶著草藥香,也不與人搭話,默不作聲的往外走,那門就這麽敞開著。

路過那對男女時,中年人眼神微偏,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那屋子, 伸手在袖子的遮掩下掂了掂, 得了男人微微頷首的動作, 轉眸便是一副自然的模樣走進林子裏。

“行了,進去吧。”領頭的偷摸見人沒了蹤影,才低聲與男人說,暗地裏摩挲了下手指。

男人了然的遞了塊銀子過去,與身邊人對視一眼,隨後被攙扶著走進了屋子。

進去後那門順手就給關住了,裏面不小,但很雜亂,四面墻上都掛著東西,什麽寶劍、魂幡一個沒少,還貼了不少符紙、經文,最醒目的是墻上的一大副“道”字。

再見裏面坐著一個身著法衣的老頭,衣上經文密密麻麻,外表仙風道骨留著白須,梳著道士頭,盤腿坐在蒲團上掀了掀眼皮淡淡的瞧了他們一眼。

“來了,坐吧。”

老頭一擺手,兩人在蒲團上坐下,面前的案桌上放著茶具燒著熱水。

寧懷赟捂著嘴咳嗽兩聲,虛弱的啞著聲音道:“三娘,給這位道長敬茶。”

身邊的女子好似才反應過來一般,緊張的端起水壺,用茶具泡茶。

老頭瞧了,眼中流露出幾分滿意,開口多了幾分興致,拖著長音故作姿態問:“你們來此,所求何事?”

“咳咳,是這樣的,道長。”寧懷赟口中答著,不時在帷帽的遮掩下捂著嘴咳嗽,肩膀虛弱顫抖,一副病骨難支的模樣:“聽聞道長這裏有一味包治百病的神藥,我這自小帶了點毛病一直不見好,家裏給娶了妻子想留個後代也沒能留下,便想……”

說著,他捂著嘴咳嗽兩聲,好似要咳出血來,身邊的顧祈霖連忙拍著他的後背,一直微低著頭,一副膽小怯弱的模樣。

做足了一對丈夫病重、妻子懦弱的姿態。

“哦,這事啊。”道長捋了捋白須,暗點了點桌面,搓了搓手指,意有所指的看著他:“這倒是好辦,無論是送子還是治病貧道都有個法子,只是。”

寧懷赟頓悟,瞥了眼身邊的人:“三娘。”

正巧這茶也泡好了,顧祈霖從袖中掏出一張銀票,自然的將茶倒滿用銀票墊著送到老頭面前。

老頭端起茶杯順勢低頭一瞧,瞬時面露喜色,就聽寧懷赟說:“若道長真有法子,錢財自是小事。”

“好說,好說。”老頭點了點頭,裝模作樣的請他們稍等片刻。

繞到屏風後頭,又是做法又是誦經,就著昏暗的燭影,斑駁在粗糙的屏風上,活像是中了邪一般很是詭異。

寧懷赟盯著屏風看,見那人影不知從神龕哪裏掏出個東西,接著繞過屏風走到面前。

“這是神之息壤,為土之精華,你回去和著符水飲下,保你藥到病除!”

老頭將一個紙包送到眼前,那紙包沒巴掌大,就一張紙疊了疊,裏面包著東西。

寧懷赟拿到手裏,狀似猶豫了一下:“就這點?不會沒用吧?”

“誒,什麽叫這一點,這可是息壤,息壤你懂嗎?那可是遇水則生的神物。”老頭不悅反駁,神神叨叨的點著那東西,末了又說:“你要是不放心,明日這個時候,再來這裏請神做法,再請一份回去。”

“有沒有用,你今夜回去用了,保證你……嘿嘿。”老頭促狹一笑,目光在小娘子那纖腰嫩手上一轉,給了個男人都懂的眼神。

令寧懷赟的目光瞬時冷冽下來,如化不開的墨色,危險的冷意爬上眼尾。

他聲音幽幽,冷冷道:“那我明日再來。”

“三娘。”

他又喚了一聲,顧祈霖從袖子裏掏了錠銀子放在茶案上。

“這是定金,還望道長遵守承諾。”

赫然得了一把筆錢,老頭兩眼放光,捋著胡須眼珠子一轉,自是答應下來。

等人走了,他忙不疊把銀票拿到手裏,對著光檢查半天,最後把銀子放嘴裏一咬,嘿嘿狂笑。

思及那小娘子的身段和男人的態度,他嘁了一聲,酸溜溜的不屑道:“家裏有錢又如何,娶那麽漂亮的老婆,千防萬防不中用有什麽用,遲早得偷人!”

早已離去的兩人可不知道這老頭在編排什麽東西。

兩人出了林子,秦緣駕著馬車在路邊等著,上了馬車他們才把紙包拆開。

紙包裏頭是一些沙土,瞧著和平常的沙土有些不同,但說不上來。

寧懷赟唯恐這東西有問題,不敢多碰,疊了疊又塞進布袋子裏放著。

顧祈霖正在把頭上的東西弄下來,為了今夜偽裝夫妻來買這東西,她脫去了道袍換上一身婦人的裝扮,一貫散落的長發也全部盤了起來,頭上的黑紗換做帷帽。

此刻卸下帷帽,艷麗青澀的小臉露出來,原先頹靡艷麗的面容梳了婦人沈穩老舊的發髻反倒有些突兀了。

她本就年紀尚淺,這麽打扮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但寧懷赟仍多看了幾眼。

暗想小姑娘嫁人之後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隨後又覺得不對,他想象不出這般純粹靈動的小姑娘嫁人之後困守深閨的模樣,她可能會像秦緣天南地北的跑,或者像蘭因姑娘為了責任客死異鄉,總之就是明媚恣意的,像是天邊的雲、水中的魚。

不懂得算計,學不會討好,順從心意,哪怕是久居深山,活成深山的孤雪。

也不該如他所見過的所有深閨女子一樣壓抑倉促的過往一生。

寧懷赟的目光太過明顯,令正在拆頭發的顧祈霖都發現了,忍不住轉頭看他。

他的目光夾雜著惆悵與憤恨,顧祈霖:“?”

寧懷赟對上她疑惑的目光,輕輕笑了一下:“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以後你嫁人會是什麽樣子。”

顧祈霖總是認真的,她竟然真的因為這句話想了想這個問題,想不出來。

很誠實的搖了搖頭,抿唇小小聲說:“不成婚。”

“不成婚啊……”寧懷赟有些悵然。

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想法,但自己斷然是不敢染指這樣的人。

這般純善鮮明之人難免叫人情難自禁本能追逐,他雖是換了身份拿了戶籍,但自知身份特殊自身難保,陪同一路便已是萬幸,怎敢奢求過多。

小姑娘不開竅也好。

·

兩人假扮夫妻買得了東西,第二日便馬不停蹄的送去醫館。

醫館裏的大夫也買了,比他那小小一點多不少,用一個小布袋子裝著,敞開來也就是土的樣子,只是和尋常的土不同。

寧懷赟身殘志堅,受著傷裏裏外外的跑,順便在醫館換了傷藥,才一同去了後院找顧銜竹。

顧銜竹沒有治療過屍毒,連夜想法子想的頭腦發漲,倚著東西一副倦怠至極的模樣。

見他們拿東西過來才打起了精神,把兩包東西接過。

他先看了看寧懷赟那份,分量少也看不出什麽,最重要的是裏面不知道摻合了什麽東西,也不敢下口去嘗。

他又看了看大夫買回來的,裏面的沙礫很細膩,摸起來手感不一樣,偶爾能摸到粗糙的痕跡。

他碾了碾,沒感覺出來是什麽東西,有些犯了難。

倒是顧祈霖收拾著換下的紗布,看著這些土,想了想,用紗布細小的孔洞過濾這些沙石,果真過濾出細膩的粉塵,又拿另一種紗布過濾一遍清下沙土,餘留下幾個黑色的東西。

顧銜竹撥弄那些東西看了看,感覺不是沙土,倒像是什麽蟲類碾碎了。

他仔細研究了一下,又去看了看那細膩的粉塵,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真的在粉塵裏面聞到了藥的味道。

他一時奇怪,有些懷疑自己分辨錯了,洗過手到藥櫃那裏挨個打開,仔細辨別之後才終於確定。

“這東西裏面除了沙土,還有藥粉,藥粉成分覆雜但看我辨出來的種類治療小傷病沒問題,還有個黑色的東西……”

顧銜竹一時分辨不出來,問顧祈霖:“師妹你看出是什麽了嗎?”

顧祈霖一開始也看不出來,但看著看著靈光一閃,突然有個想法:“會不會是屍鱉?”

如果只是藥粉按理是不可能染上屍毒的,而這沙石即便是墳土也不是和屍體直接接觸,唯一有問題的可能就是這黑色的小塊物。

這個想法給了顧銜竹靈感,“我知道了!”

他連忙用紙把幾枚黑色的小塊包起來,匆匆忙忙拋下句:“等我。”

隨後便一股腦沖進屋子,不見出來。

作者有話說:

寧懷赟:怕被人發現身份牽連人,不敢追媳婦

哈哈哈,別慌寶,身份、媳婦都會有的,我絕對給你處理的妥妥當當。咱們懷赟真好,自己有問題沒解決他是真不招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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