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輸了，好不甘心。”

LG五人前去握手的時候，狼隊的中單白迪雲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毫不掩飾落敗的遺憾。他實在高，和白舒尹同一個海拔的身高，江星願在女生之中的高個在他面前也顯得嬌小，他定睛俯視片刻，不由感嘆：“啊，好小只，怎麽這麽強！”

……

身高跟技術有關系嗎？

江星願揚了揚眉，臉上依然是一派波瀾不驚的淡定，對後半句表示感謝：“你也打得不錯。”

“不，這Bo5跟你比差遠啦，技不如人，沒什麽好否認的……我沒幻影那麽倔，”這句是說漏嘴了，白迪雲趕緊打住，笑容一轉：“下次見面就是春季賽了，我下次可是會比現在更厲害的哦？”

“我也是。”

眼前的年輕後輩仿佛不知道‘輕松’兩字怎麽寫，薄唇抿得緊緊的，隨時能坐下打下一場比賽。

白迪雲不太能跟這類認真過頭的人相處，喬遠從旁笑著補刀，與他交換一個‘你懂的’的眼神：“要是身高跟操作成正比的話，風狗就打不了職業了。”

“也是，”白迪雲若有所思，轉頭看向陰沈著臉的自家打野，比劃了一下，驚喜發現：“吉祥，Wish跟你一樣高！”

“……”

狼隊輔助：“哇哦，白迪雲又在吉祥哥發怒的邊緣大鵬展翅了！”

吉祥轉頭過來，冷森森的眼刀剜了他一眼，言簡意賅：“握完手就滾，”對上江星願的視線為，他補充：“不要緊張，我是叫他滾。”

“我知道了。”

江星願與他對視片刻，由他先別開臉，目光錯開。

贏了比賽，LG上下整隊都很高興。

而落敗的隊伍也沒有一蹶不振，選手們在隔開兩邊休息室的長廊間打鬧互相消遣了好一會，才由各自的教練隊長把這群皮孩帶回去好生管教——該檢討總結的好好反省，該慶功的，也不能驕傲。

就在隊員們商量著待會吃什麽的時候，文景教練松一大口氣，漏了口風：“我原本打算帶你們去上次說很想吃的韓式烤肉店，安慰你們被人3:0，現在3:1送走了對面，還拿了冠軍，吃烤肉好像有點不上檔次……”

“三比零？教練你是不是暴露了什麽？”

戰隊經理：“說實話我連‘非常遺憾！我隊以0:3不敵對手，接下來在春季賽前會加緊訓練和磨合……’的落敗微博都編寫好了，剛才發現要贏了趕緊現編一個新的，可把我緊張壞了。”

“……”

收到來自隊員們譴責的目光，兩位長輩非常心虛，在慶功宴上的選擇權也交還給選手——發育期的男孩子，聽見有肉吃就嗷嗷叫。教練提議吃附近人均更高的壽喜鍋，肉是好肉，陸如風覺得不夠過癮：“太甜了，我不能接受帶甜味的肉。”

池小光小小聲的反駁：“甜的好吃，我習慣吃甜的。”

“你家鄉菜吃什麽都是甜的，上次放長假信了你的邪跟你回家吃飯，哇，一桌菜，哪碟下筷子，什麽匪夷所思的菜式都能做成甜口。”

“你地圖炮！”

池小光氣哼哼的作勢錘他，滿臉不高興。

英俊的臉龐發脾氣時，挾了點戳人的狠勁，陸如風自知說錯話，趕緊轉移話題：“不跟你扯——我投烤肉一票！”

在隊友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喬遠餘光掃到角落裏異常沈默的江星願，她正把玩著手上的小型魔方，每一面的彩色區塊在她纖長皎白的手指上翻滾，很有視覺效果。

“讓一下。”

他穿過正在賣力爭取去一家甜品種類更為豐富的自助烤肉的池小光，坐到江星願身邊。她揚眉，警惕看向來人，仿佛一只被擦到貓須邊的貓，要炸不炸的，考慮要不要跑。

看見這一小只想要跑的警惕模樣，喬遠內心屬於打野的部份蠢蠢欲動，很想懲戒一下她，把她留下來——不對，怎麽又扯到清野怪了！

把隊友當野怪刷，太糟糕了，他反省。

熟悉的笑臉映入眼簾後，江星願僵硬的四肢肩膀旋即放松下來，重新低下頭，自顧自地把玩著魔方。喬遠：“你想吃什麽？壽喜鍋、烤肉、火鍋還是別的什麽，你告訴我，我們兩人加起來，待會再拉攏一下小光，穩得三票，想吃什麽都隨你，是不是很機智？”

“沒有特別想吃的。”

手上的動作停住，江星願眸光落到他臉上，聽他報菜名，卻遠不如少年歡快的笑顏來得有吸引力。太亮了，她感到刺目，想移開視線，又不舍得，平常盛氣淩人的氣勢整個弱掉，雙眼濕漉漉得很溫柔，賽場上的攻擊性全無，褪去面對陌生人的緊張，對著最親近的搭檔，只剩下不著邊際的呆。

喬遠看在眼內，只覺得她實在特別好騙：“你不餓嗎？餓了沒主意？”

眸光流連於他的眉目，她陡然感到饑餓。

這種饑餓感從何而來？江星願頓感慌張，低頭十指胡亂擺弄魔方，將它重新弄得年淩亂無序。

“餓，你想吃什麽？”

“我？我也沒所謂，要是我們沒主意的話，待會肯定就隨如風的了，小光拗不過他。”

喬遠又笑了，擡手要過她的魔方：“這什麽啊，練腦子？我不太會這個，好玩嗎？轉來轉去的……”說著不太會，可摸了一會，就被他摸出訣竅來了，三兩下將其還原成四面整齊的顏色：“出道以來拿到第一個冠軍，我以為你會更加高興一點。”

“……我很高興，”江星願側著臉滿臉困惑：“看不出來嗎？”

不但看不出來，而且還像在生氣！

喬遠擡手輕輕擰她的臉，這動作做得太自然，就像平常幫她拿藍一樣，親近得理所當然：“你的臉好冰，”

在藝術作品和外界的想象中，打電競和彈鋼琴的人，手總是特別好看，白而修長，動作靈活地幹著什麽的時候，就很想被這樣一雙手幹。用來敲鍵盤的手指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細致——《英雄聯盟》裏很多操作都需要甩滑鼠，不可能讓你慢騰騰的選角度，輕輕一滑，技能放出來，講究的是經驗跟手感，打野選手必學的英雄盲僧，許多技能都需要這種小技巧。

電子競技很有點‘舉重若輕’的味道，長年累月的訓練，汗水與眼淚，落到實際操作上，反而輕柔無比。

避免給雙手加重負擔，就連機械鍵盤也講求回彈速度和手感。

習慣了輕而快操作的手，落到她臉頰上，若有若無，帶來細微的癢感，江星願眼睛微瞇，巴巴地看住他，看得入神。他不知道被很可怕的目光盯上了，仍自叨著：“多穿點啊，比賽時雖然開著空調……我聽隊長說的，女孩子容易體寒？哎，你沒帶外套，我把我的給你穿，”

他是個十足行動派，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替她穿好，拉鏈一路拉至鎖骨，穿得嚴嚴實實，確保密不透風後，才算完事。

外套上是他清爽好聞的味道。

喬遠喜歡染發，洗發水不用戰隊統一發的，打理得很仔細，發梢經常磨擦到的衣領位置，全是他的氣味，恍惚間，很有被擁抱的錯覺。

江星願吸了吸鼻子，確認是橘子味。

“現在還冷嗎？”

……其實從來沒冷過。

她一直認為自己挺扛得住凍的，體溫雖低，然而不覺冷，以前往常是‘爸爸覺得你冷’於是把她穿成個球，早早穿上秋褲，而她本人對此無甚感覺，給她一根網線和電腦就能無視春夏秋冬，十分好養活。江星願搖搖頭，將外套攥得更緊了一些，不想被他要回去。

喬遠的指尖替她撥開垂落到眼角的碎發，溫軟笑意從眼裏漫出來：“不冷就好，冷一定要跟我說，我替你想辦法，不要一個人忍著啊。”

暖得冰消雪融，某種埋藏已久的情緒想要趁著轉暖的氣溫破土而出……

是什麽呢？

“——你們，走啦，吃飯啦，烤肉！”

力壓群雄，決定好慶功宴的去向後，陸如風眼尖看見一對‘嗶——男女’正在角落說悄悄話，致力於扼殺任何粉紅色泡泡的他箭步走過去，一手搭住戰隊打野的肩：“你們聊什麽呢？臥槽，小星星身上穿著的那件是不是你的外套？”

“她冷。”

“冷？冷一件怎麽夠。”

陸如風當機立斷，也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罩在江星願身上，動作之快，她懵懵地看住套到自己身上來的第二件外套，不知如何拒絕他人好意的她，下意識地穿好後，才感到一陣穿太多了的胸悶。

“哈哈哈哈哈不錯，上車，走吧。”

喬遠端詳了一下穿著兩件外套的小星星，確保自家好兄弟沒有一絲受涼感冒的可能性後，頓感滿意地點點頭，被兄弟一撩，節奏就帶過去了，勾肩搭背的一起上車。她走得慢，落在後頭，池小光背著背包與她走在一道，上車前才鼓足了開口的勇氣：“我不冷，我的外套你要嗎？”

“……不要了，謝謝。”

“都是隊友，不要跟我客氣啊！”

“……不冷。”

一月的天，溫暖得江星願快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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