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ctory！

隨著池小光收割的一波團滅，敵方水晶炸開絢爛光芒，‘勝利’倆字伴著英文語音落下宣判。敗者臉色灰白，勝者卻沒顯出歡顏——對主隊成員來說，跟二隊打，摧枯拉朽地贏下來才是正常的，因為勝出一場跟二隊的小小訓練賽就欣喜若狂，那也太掉檔次了。

喬遠長籲一口氣，解下耳機擱在電腦後，轉頭看向好友：“恭喜，首戰告捷。”

耳機放到鍵盤旁邊，江星願虛著眸子看向屏幕，三秒後才反應過來隊友是在恭喜自己，遂轉頭看他：“啊，謝謝。”除了被罩耳式耳機壓成紅貝殼的耳朵外外，她臉上完全找不出激動的痕跡，更像一位習慣比賽，也看淡了勝負的老手。

然而，不是的。

江星願低下頭，耳際是隊友的賽後討論。

她心臟跳得極快，這是多餘且不必要的興奮，無效操作比打排位的時候更多了，精神緊繃，雙肩也不自覺地拉緊了。賽後無法立刻放松下來，一個多小時下來的兩場比賽，繃得她肩膀疼。只是種種不適沒有表露於臉上，密不透風地藏在心裏，試圖慢慢調整。

但，開心，倒是真的沒有。

“小星星表現得不錯啊，二隊的小孩應該被打得懷疑人生了，尤其是辣個中單，怎麽肥四？後期索性不走位，一開一個準，心態太差了，”陸如風老實不客氣地評價起後輩剛才的表現：“上次他來我們這試訓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人不行，順風打得中規中矩，逆風完全沒個人樣。”

“年輕人心態問題重很正常，你剛來的時候，不也整天一遇到逆風就覺得這把完了？”

對二隊的人，白舒尹也不想評價太多。

青訓乃至二隊，其實都是整個戰隊俱樂部的人材儲備，對選手而言，是隨時會取代自己，野心勃勃的對手，也可能會成為未來的隊友，更有可能，在競技生涯結束前，能夠將自己經驗傳承下去的後輩，並非‘威脅’二字能簡單粗暴地概括。

教練文景亦適時打岔：“你們都表現得很好。休息一下去樓下集合，我和新人談談，待會下來一起去吃飯，我請客。”

此話一出，眾人知道教練是要談正事了，加上有請客這根蘿蔔在前面吊著，拍了拍江星願的肩，便魚貫離開訓練室。喬遠一步三回頭，最後向她比了個加油手勢，傻得冒泡，傻泡泡在半空中一路飛著，飛到她的唇畔，啵地炸開，在她嘴角感染出極小的微笑弧度，整張冷若冰霜的臉軟化得鮮活起來，從緊繃比賽中，找回了些許日常生活的軌跡。

訓練室裏，只剩下數據分析師跟教練。

在戰隊隊員的培訓方針上，分析師不會多話，把舵輪全權交給主教練。

教練文景視線碰巧落在江星願轉瞬即逝的笑意上：“Wish……江星願是吧？我記得你的名字。第一次打訓練賽，是不是感覺挺簡單的？”

她點點頭，旋即覺得這個回答太囂張，又搖了搖頭：“隊友打得好。”

新人雖然有些內向，難以分辨其喜怒，但有時想法倒是表現得挺好懂的，是一個毫無城府的十來歲少年該有的樣子：“我讓他們穩著來打，兩場要是給mvp，都該給你，你先在中路單殺確立優勢，打開局面，提早結束比賽——其實和二隊打真打不出什麽來，人少我就說吧，就算你中路被殺崩了，他們也有盤活逆風局的能力——說句不太好聽的，他們應該也跟你說了，我是想趕緊看看，二隊的中單和你，哪個比較優秀。”

頓住，教練略一皺眉。

“我是不是說得太不留情面了？”

“沒有，我知道，”江星願順著教練的話，作出解讀：“試訓的時候戰隊經理跟我說過，試訓效果不滿意，就不留我了。”

戰隊之間的訓練賽，對選手來說很珍貴的練習機會，讓一個可能啥也不會，糟蹋掉其他原有隊友狀態的傻白甜上場，太冒險了。教練想先在基地裏試試，要是連二隊的都打不過，那還不如讓二隊的中單繼續磨合湊活——某個位置實在找不到理想隊員太常見了，除了豪門戰隊或是全明星賽，隊伍只有一個短板都是最好情況。

“那我……”

少女漂亮得幾近涼薄的臉繃得緊緊的：“表現得可以嗎？”

察覺出了對方的緊張，教練失笑，好不容易才用‘還不熟’和‘她是姑娘’來忍住自己揉她腦袋的手——教練當久了，面對一群低情商的天才少年，被養出了點幼師情懷：“我說了，你表現得很好，這不是客套話，也沒別要客套，對吧？很顯然，我們之前的中單儲備被你打爆了。”

得到明確的肯定，江星願松口氣，心臟狂跳得很有節奏。

“不過，你手上還有很重的Rank風。明天吧，明天，我會給你訓練清單。”

“很長一段時間內，你打游戲不能再隨心所欲地打了，要有意識地去尋找打比賽的手感。”

“少打國服——不，別打了，把我給你的韓服超級帳號打上王者。這是基礎，然後我會給你一些比賽視頻資料，你可以看看，盡量思考一下，職業中單是怎麽獲得優勢，擴大優勢，將優勢轉化為勝勢，還有逆風的時候怎麽處理。”

教練沈吟：“最重要的一點——打比賽的時候，你要比排位更相信你的隊友——”他帶著疑問地看她：“我是不是說太多了？你記得住嗎？”

江星願頷首：“教練，需要我覆述一次嗎？”

“哈哈哈哈，那倒不用……哎星願你這孩子就是太認真了。不過認真是好事，天道酬勤。”

她又點了點頭，全盤接受。

乖順聽話，難以和游戲裏暴脾氣的刺客聯想起來。

LG基地大廳。

陸如風和喬遠坐在一塊，旁邊池小光安靜玩手機，時不時聽他倆嘀咕一耳朵——

“你女朋友這麽猛？”

“不是女朋友——你能不能想點別的兄弟，以前是下路好兄弟，以後是中野聯動，而且……”喬遠糾結：“我實在很難想象跟好朋友談戀愛的樣子啊！”

陸如風硬是用他那張單純呆萌的娃娃臉擠出了一個猥瑣的笑：“我懂，談戀愛會變菜，單身狗才有手速。”

“不是，你想想，你能想象出我跟你談戀愛嗎？”

說完，喬遠深覺自己舉出了一個恰當絕妙的比喻。

“……”

猥瑣笑容一秒被雷劈得原地鎮住。

陸如風扶額：“OK，是我不對，我不該跟你這個腦子裏只有野怪跟Gank的人提這種事，我特麽早該懂的。”

沒等多久，話題中心就和教練一道下來。

戰隊分析師還有事做，不去湊聚餐的熱鬧，與選手們打個招呼便低頭匆匆走了。

“教練——我要吃烤肉！”陸如風嗷的一嗓子，本著‘會鬧的孩子才有糖吃’原則，正面突臉，一把攙起教練的手，親熱地套近乎。江星願猶在發怔，喬遠已到她旁邊，與她並肩同行：“跟教練談得怎麽樣了？要留下了嗎？”

聞言，她看向他，而他迎著她的視線，擡眸一笑。

池小光推開基地的門，外頭太陽瀉到隊員一行人的頭上，暈開一道道金邊，尤其是喬遠那亞麻色的腦袋——

好亮。

她被亮得有點迷惑：“恩，下次對外的訓練賽也帶我。”

“太好了！”

喬遠眼裏蕩開更燦爛的笑意，連她這般不擅交際的人，也能輕易地從他臉上讀取到大寫加粗的‘太好了’，每個線條都明亮飛揚起來。

一簇太陽下的光，溫暖而不灼人，隨著一言一笑，閃閃發亮。

為了保持比賽緊張感，江星願一直強行壓抑自己——打游戲時，為了讓操作更加精準，判斷更準確，她會盡量驅取自己多餘的情感，像一頭沖得太快的獵豹，除出跑，不想其他。連勝利的快樂，得到肯定的喜悅，也全部隔了一層厚而冰冷的墻壁，她被留在墻的另一端，只能茫然得像無所謂。

“我就知道你比泡泡強，真的，打野對中單的水準最敏感了。不過我也沒想到，會是連續打爆的差距，這差距已經不能用偶然發揮好來解釋了，我不想說他菜，是你打得更好。”

……

“這下子LG沒有別的隊員儲備了，你首發位置穩妥，我也可以不用跟別的中單磨合了，很累的，我不想換。”

“而且你還喜歡玩強勢英雄。”

“中路強勢就決定我野區話語權！”

江星願看著他滿眼的暖色，聽他雀躍地，將未來藍圖構建出來，化為可理解的，能分給別人的喜悅中，反饋到了方才比賽勝利應有的快樂——

“你說得對，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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