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路心腦血管專科醫院, 鹿長河抓完藥出來，眉頭緊鎖。

醫生建議他最好在今年之內做手術，不然照這種情況明年之後他突發心梗的概率會非常高。

年初的時候他本來已經打點好了醫生, 可是這三個月前鹿鳴琛時不時的騷擾警告又讓他不敢冒險。

手術死亡的風險太高了, 鹿鳴琛那瘋子那麽了解他的病情，萬一做手術的時候買通醫生或者護士，只要一個小小的差錯, 他怕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胸口有些悶, 鹿長河停下來休息了一下, 把急救藥塞進方便取用的兜裏, 正思索著要怎麽才能瞞過其他人把手術做了，頭頂忽然被一片陰影籠罩。

下意識的擡頭, 待看清面前的人時, 鹿長河不由猛地後退一步, 驚道, “你怎麽在這兒？”

鹿鳴琛的目光掃過他的手裏的袋子，緩緩勾起嘴角, “來找您啊，我說過的, 爺爺你要相信報應。”

鹿長河努力平緩著情緒，趕忙掏出剛剛放進兜裏的藥，飛快的含進嘴裏。

鹿鳴琛看著他的動作, 似笑非笑的道，“爺爺，你在怕什麽？難不成我還能搶你的藥？”

說罷他伸手一把扶住鹿長河的胳膊, 帶著他往路邊走。

鹿長河只覺得汗毛倒豎, 含著藥驚恐的含糊, “你要幹什麽？！”

鹿鳴琛俯身在他耳邊輕笑，“放心，不會害你的，我怎麽會讓你這麽輕易的死呢？”

大熱的天裏鹿長河卻脊背發涼，他極力掙紮，“你放開我！你要幹什麽？我要喊人了！”

“喊吧，親爺孫，你覺得他們會信什麽？”

鹿長河抖著唇說不出話來，鹿鳴琛笑道，“只是給家裏打個電話而已，別緊張。”

“我記得你這病不能情緒激動吧？別一會兒真的心梗倒地。”他看了眼鹿長河口袋裏的藥笑瞇瞇的道，“你猜我會不會給你餵藥？”

鹿長河確實已經感覺到了胸悶心悸，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如果自己真的倒在這裏，鹿鳴琛肯定會看著他死的。

醫院附近公用電話不少，鹿鳴琛隨便找了一個路邊報亭，一只手穩穩的扶著鹿長河，另一只手熟練的撥出了一串號碼，鹿長河註意到，那確實是他們家的號碼。

“餵？”是林美香的聲音。

鹿鳴琛直接道，“鹿滿吉是不是也被停職了？”

林美香一楞，隨即怒道，“是你？！鹿鳴琛！”

鹿老爺子也瞪大眼睛看著鹿鳴琛，“怎麽回事？滿吉怎麽了？”

鹿鳴琛沒理會鹿長河，只是問林美香，“鹿滿意和鹿彩霞應該都在你們家吧，你把免提打開，我有話要說。”

免提很快開了，鹿滿吉的聲音氣急敗壞的傳過來，“鹿鳴琛，滿意的事情也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你到底想怎麽樣？”

鹿鳴琛這個時候卻問旁邊的鹿長河，“爺爺，我三哥丟了工作你就不太著急，現在大哥也沒錢了，你怎麽也不著急？是有什麽後手嗎？”

鹿彩霞疑惑道，“爸？你怎麽跟那瘋子在一起？你是被他綁了嗎？”

鹿長河倒是想就勢承認，不過鹿鳴琛已經先開了口，“放心，我綁他沒什麽用，我只是想告訴你們，如果想要工作，就把他年藏起來的東西還給我，那些是我媽的遺物。”

那邊好幾個人異口同聲的道，“什麽遺物？”

“他媽還留了東西？”

“是什麽？”

鹿長河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麽？”

“爺爺，”鹿鳴琛道，“您大概不知道，我四歲就記事了，我媽的東西我非常清楚，福姨拿出來的那個羊脂玉手鐲可是一對，另一支就在我媽手裏。”

“還有一百個銀元，零碎的金戒指和銀鐲子林美香帶過我就不要了，嫌臟，但那支玉鐲我銀元你們得還我。”

“老爺子寧願看你們丟工作也不給我，所以我只能靠你們了。”

電話那端傳來鹿彩霞的驚呼聲，“那個值四十萬的玉鐲？”

鹿滿意的媳婦兒李梅卻怒道，“大嫂，那個金戒指不是說你自己買的嗎？怎麽是爸媽給你的？”

“媽，要說伺候，我們伺候的也不少吧，金的給她，銀的都沒我的份兒嗎？！”

……

顯然，那邊的人跟老爺子也是一個想法，有四五十萬的東西，誰還管工作啊！不過這些東西他們得分。

鹿長河瞬間明白了鹿鳴琛的目的，氣急，“你們別聽他胡說，她媽那個時候自己都吃不起藥了，要真有那麽多好東西至於窮成那樣？”

鹿鳴琛的神情冷下來，“如果沒有，你三個兒女眼看著都沒了工作你怎麽不著急？還不是因為有足夠的底氣。”

“你為什麽會知道我外公給我留了東西？因為你從我媽那兒看到了單子。”

“我鹿滿吉和林美香又為什麽那麽兢兢業業的伺候你，對你的決定堅信不疑？因為他們也見過那張單子，不是嗎？”

那邊鹿滿意和李梅還沒說話，鹿彩霞先炸了，“好啊，爸，您可真是好樣的，這麽重要的事情寧願告訴外人也不告訴我！”

“我可是你們的親閨女！你們是不是準備背著我要把東西分了？”

李梅也叫喚起來，“這事兒我可是一點都不知道！爸，都是兒子，我們也沒少伺候，您瞞我們瞞的可真嚴實，敢情光要我們孝順，卻不什麽都不打算管我們，這也太偏心了吧！”

……

聽著對面吵成一團，鹿長河急的直捂胸口，“根本就沒有什麽玉鐲、銀元！”

可惜那邊沒人信他了，鹿鳴琛直接道，“那些東西放在一個做舊的木頭盒子裏，黑漆梅花的花樣，從外面看破破爛爛的，你們應該都有印象吧。”

鹿家人確實都有印象，小時候鹿老太太放些雜物，只是後來就不見了。

“那個盒子裏有夾層，我想爺爺應該還把東西收在那裏面，找到那些東西給我，我可以給你們安排更好的工作。”

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鹿老爺子捂著胸口急速的喘息，“你胡說八道！”

“也不算吧。”鹿鳴琛看著他痛苦的模樣，笑的特別開心，“除了沒有玉鐲和銀元，其他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哦，還有錢，我媽攢了好多年的錢。”

他看著鹿長河漲紅的臉，好心勸道，“我覺得您還是控制一下情緒，不然倒在這兒會不會死不說，你回去的晚了，他們怕是把東西都找著了，玉鐲和銀元沒有，但你這麽多年的積蓄應該也不少吧？”

鹿長河臉色一變，直接憋著氣走到路邊招了輛出租車，鹿鳴琛也跟著上了車。

鹿長河雖然知道他不安好心 ，但現在也顧不得了。

等出租車離東鋼家屬院還有八百米的時候，鹿鳴琛直接叫了停，“我們就在這兒下車，我爺爺這病醫生讓多運動運動更好。”

鹿長河瞪大眼睛堅決反對，然而鹿鳴琛已經付了錢，堪稱強硬的把他拽了下來，還換來的司機的理解，“老小孩兒老小孩兒，就是性子拗。不過為了身體還是不能慣著他們。”

鹿長河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司機離開。

鹿鳴琛呵呵呵的笑的非常開心，“八百米，十來分鐘就走回去了，爺爺你加油，說不定他們還沒找到呢。”

鹿長河努力平覆著情緒往家走，然而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覺得胸悶氣短，心悸的現象，可是他不到一個小時前才含服了藥，不好再吃，只能停下來休息。

鹿鳴琛就優哉游哉的跟在他身後，慢條斯理的跟他聊天，“鹿滿吉和鹿滿意對你這麽言聽計從就是因為你承諾了誰更孝順就給誰分更多錢吧？”

“你說他們要是自己找到了錢，直接分了，以後還會不會再孝順你啊？我看林美香其實早煩你煩的不行了，你會不會跟村裏的醜姥姥似的。”

鹿鳴琛小時候蘇家溝有個醜姥姥，兒女不孝，老了之後被趕出來一個人住在牛棚裏，死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

鹿長河深吸一口氣，繃著臉繼續往家趕，等終於走到單元樓下，就聽見老太太一聲淒厲的喝止，“你們不能這樣啊！鹿彩霞！老三你湊什麽熱鬧？這是我和你爸自己攢的東西！”

顯然東西已經被找到了。

鹿長河臉色大變 ，甚至顧不得心悸趕緊爬上了樓。

門口的鄰居見鹿長河回來不由八卦，“我說鹿老爺子，你們家這是拆家呢，叮呤咣啷的。”

鹿長河掏鑰匙的時候手都在抖，還是鹿鳴琛抓著他的手才幫他把鑰匙送進了鑰匙孔裏。

打開門看到屋裏的場景，鹿長河險些穿不上氣來，“你，你們……”

鹿滿吉、鹿滿意兩口子加上鹿彩霞，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他臥室的床也已經被劈開，東西自然也找到了。

鹿鳴琛扶住幾乎要喘不上氣的鹿長河進了屋，正要關門，一只手忽然伸過來，“還有我呢？”

鹿鳴琛一僵，回頭就看見蘇軟站在門口，她是聽到動靜從上面的樓梯下來的，她一手還捂著腰間傷口的位置，得意的道，“我就知道能在這兒等到你。”

說著也不管鹿鳴琛的表情，直接鉆進屋關上防盜門阻隔了外面的視線。

看著屋裏的情景她不禁感嘆，“這是做什麽呢？”

八十多平的房子被翻的亂七八糟，鹿家六口人都在搶一個保險櫃，鹿老太太一邊搶一邊叫，“你們這些不孝子，都給我撒手！你們再這樣，別指望我給你們一點東西！”

鹿彩霞狠狠撓了一把跟她搶保險箱的手，怒道，“我孝順了快四十年，也沒見你們給我一個銅板！”

“我告訴你，東西既然擺出來了，要麽平分，要麽就誰也別要！不給我我就抱著它跳江去！”

李梅幫著鹿滿意把林美香推到一旁，“可不是，我們這麽孝敬你也沒見您給我們一點東西，倒是都給了嫂子，同樣是兒子，我們孝順的也不比大哥家少，憑什麽他有我們沒有？”

……

一家人打的專註，竟然連他們進來都不知道。

鹿長河看到自己藏的寶貝箱子被找出來腦子嗡的一下，直接提著拐杖就沖了上去，“你們！還不給我住手！”

眾人聽到他的聲音，礙於他往日餘威，下意識的住手，卻都抱著箱子沒動，生怕被別人搶走。

鹿老太太趕忙跑到他身邊，哭道，“老頭子，你可算回來了，這幫逆子……”

“把箱子給我放下！”鹿老頭怒道。

就在眾人猶豫之際，鹿鳴琛懶洋洋的開口，“這保險箱的鑰匙在主臥房頂東南角，那塊兒是不是打著一塊兒補丁？鑰匙就在裏面。”

鹿長河沒想到鹿鳴琛連這個都知道，當下瞪大眼睛。。

鹿彩霞趁著眾人都怔楞的時候一把搶過保險箱就往主臥跑。

其他人反應過來連忙追了過去，要真讓鹿彩霞找到了，他們誰也別想分到東西了。

鹿長河這下是真的氣急攻心，扒拉著鹿滿意阻止對方過去，“你們，你們都給我住手！”

然而鹿滿意怎麽可能讓大哥和鹿彩霞占了上風，當下一把推開老爺子就追了進去，鹿老太太見他們竟然要關門，當下什麽也顧不得了，趕緊沖了進去。

鹿長河終於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你，你們……”

他抖著手開始掏口袋裏的藥，鹿鳴琛走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也不知道是鹿鳴琛壓迫力太強，還是真的到了極致，鹿長河掏出來的藥還沒擰開瓶蓋就滾到了地上，咕嚕嚕的滾遠了。

他徹底趴在了地上，極力的朝藥伸出手，虛弱的道，“藥……給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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