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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千年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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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0-19 17:01:11 字數:3499

一千三百年後……

“聽說了嗎?失蹤的張家小姐張月幾天前在天山上被發現了。”

“知道知道,我還聽說是一直跟隨著她的叫阿郎的小狗找來了救援隊把她從上面救下來的,好神奇呢。”

“還聽說,她醒來後說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到自己身處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大唐呢。”

“簡直太玄乎了!”

……

街道上人們都在議論著。

張月不理他們,戴著墨鏡的她下意識地向下拉拉遮帽,輕聲喚喚一路尾隨而至的乖順的阿郎,就這樣一前一後穿過街道中央。

她要去一個地方。

一個她時時夢縈的地方,在那兒似乎是有誰在呼喚著她,等著她。

月兒再次沿絲綢之路西上。

她踏過沙漠戈壁,越過激流溪灘,翻過盆地高山……

千百年前繁榮富庶的地方,如今都已成了黃沙漫天飛沙走礫的不毛之地了。絲綢之路,這一曾經被世人皆知並被譽為東西方政治經濟命栓的黃金之道,如今也開始被人漸漸淡忘。

咳!真是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啊。

她來到一處地方。

這裏是古代西域的一個古老王國龜茲國的所在地。

漫漫黃沙中,絲綢之路上,落日駝鈴依舊,龜茲古城中,殘垣斷壁間,千年繁華不再。

一切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了無影蹤,這兒歷經了千年的風雨滌蕩,有過戰亂,有過紛爭,銅墻鐵壁都被摧毀了,到底還有什麽能留得下來呢?

穿過龜茲古城的遺跡,張月來到了赤砂山,這裏有歷經千年風沙仍矗留人間的聖地——克孜爾千佛洞。

一個個石窟層層相疊,井然有序,鱗次櫛比,坐落在雄偉的明烏達格山懸崖上。

張月站到崖壁上放眼望去。

天際間,灰蒙蒙一片,像是沙塵暴又要來了。

想那一千年前的這兒,沙塵暴恐怕需百年才會有一遇的吧,而如今,這兒土地沙化,水土流失更嚴重了,沙塵暴在這兒幾乎是見慣了不驚的了。

張月依舊兀自站立在那兒。

突然間,她發現漫旋撲來的沙塵中,似乎有人在舞動。

只見兩個飛天先是執劍對舞著,瞬息間又手執簫笛鳴奏開來。

飄飛的仙女下,靜坐的人是誰?如此熟悉的身影,引發張月莫名的傷感,她流淚了。

難道這就是行走沙漠中的人們會見到的蜃景?漫卷而來鋪天蓋地的沙塵中會顯現蜃景不足為奇,但是自己為何面對此景會如此感傷呢?

張月擦擦眼淚,朦朧飄渺的蜃景已經瞬息即逝,她走下崖來。

她走進千佛洞。

阿郎跑哪兒去了?

詫悶間,張月親昵地去喚它。

“阿郎,快跟上,別走丟了啊。”

洞深處似有聲音傳來。

“你是在呼喊阿郎我嗎?”

張月懵了,反應過來後哆嗦著打起了寒戰,是自己心虛,還是幻聽?

低頭看時,阿郎正擺著尾巴,撒歡似的蹭著她的褲腳。

張月稍稍安心了,有它在,她就不怕了,它一直伴著她就像是她的護衛保鏢似的,危難時挺身而出,自己辦不到的事就去叫人幫忙,說實話,她當初在它流浪饑困之時救了它,而後來它也在她筋疲力盡昏倒在天山時救了她,說到底,它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啦,而到了現在她已變得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張月來到千佛洞其中的一座洞窟後室。

她擡頭望向券頂。

那是一幅飛天的壁畫,似曾相識,卻不盡一致,仿佛是黯淡了許多。

圖中一左一右對交著兩個飛天。

她們身姿婀娜,溫婉綽約,左邊一飛天身披透白縷衣,肩繞白色巾帶,裙衫飄然,口吹玉蕭,靡音漫漫。左邊對飛之人體繞黃絹,手托花盤,短袖長錦,纖肢蠻腰,臂纏絲帶,儀態淡然,七彩鮮花徐徐然撒向人間。

一邊如含苞的雪蓮,曲音縈繞,一邊似奔月的嫦娥,彩絹飛旋。

張月默默地註視著。

這一幅幅一幕幕的場景,她似曾相識。

她繼續徘徊游移在這藝術的殿堂。

來到另一座石窟的主室,張月又停了下來。

她定睛觀瞧,地上無風卻在旋著一張紙。

張月過去撿起了它。

是一首情詩,上面寫到——

誰在思量,月亮之上,曾經的過往,在風中飄蕩。

誰在向往,河海兩旁,無盡的瓊漿,在心頭流淌。

誰在想象,美麗的面龐,帶著那憂傷,走過我的身旁。

誰在渴望,沁人的芬芳,開在雪蓮之上,滌蕩我的心房。

誰在仿徨,草原的蒼茫,奔騰的牛羊,沖出我的邊疆。

誰在瞭望,無邊的汪洋,你我的畫舫,在浪尖上跌宕。

誰在端詳,太陽的模樣,還是那個地方,歲月在消亡。

誰在抵擋,那一縷飄香,在你的身上,引我無盡的遐想。

誰在歌唱,那愛的力量,在歲月的天堂,編織著夢想。

……

如此熟悉的詞句,張月看罷,收起那紙條。

她擡頭望去。

側壁上是一幅帝釋佛在途中因緣說法的畫,場面恢宏,佛上方兩側是兩位伎樂飛天,她們正散花禮讚著。

這身著一藍一青的飛天侍女虔誠地侍奉著她們的主人。

人如畫,畫如人啊。

張月感嘆著,頭腦裏忽然映現出了活動的畫面。

那遙遠的記憶在這一時刻開始被喚醒。

原來,千百年來,歷經歲月,堅固的城墻被摧毀了,家園被黃沙湮沒了,但還有一樣東西,留存了下來。

是壁畫,是那千百年來的執念,是那跨越千年的愛戀。

伊貝爾,蘭兒、青兒……張月不知為何口中突然吐出了這些名字,就像久含於胸中的抑念,它噴湧而出。

她猛然間一怔,像是突然打開了通向遠古的記憶之門,她積塵於心的思念徹底被喚醒起來。

噢,是你,是你啊,我千年前的愛戀。

張月落下淚來。

他一直等在這裏,不曾離去,為著心愛的人,默默地守在這裏,這一守就是一千多年啊。

張月腦海中浮現出一組組畫面,親愛的那個人,為著心愛的她踏入空門,侍奉佛前。

他將思念抑於心中,他默默祈禱,祈禱來世的再次相見。他將那個世紀的情愁剪斷,只希冀來生後世能再續前緣。

原來你一直相守著這份姻緣……

張月拭去眼角的淚。

她開始跳起了舞,她要為一直相守著那份愛的人跳一支舞。

她心中憂傷,但舞姿依舊。

她雙手做持蓮花狀,擺臂壓腿,腰肢扭動,而後上體扶搖而上,又見右腿上踢,雙臂合舉,落腳展臂,左腳尖點地彈跳,右腳側伏左腿,雙手攢花,腕如游水,指似彈琴,優柔有餘,腰肢輕輕搖擺,如楊柳扶堤,如芙蓉照水,如白鶴臨波,如鴛鴦戲水,左執琵琶,右揮柔荑,時而水中撈月,時而手捧鮮花。

舞罷。

她伸出手去,她想觸摸那雙遙不可及的手。

一千多年前,曾經有一雙手也伸向過她,她沒有抓住,如今已時過境遷,往事皆如雲煙。

她的淚再一次盈滿雙眶。

“給,擦擦眼淚吧。”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

張月擡起頭。

一張陌生卻感熟悉的臉,一雙清爽又滿含愛憐的眼,是那樣地親切,如同久違的人一樣。

張月望著他。

此人氣宇軒昂,儀表不凡,言語舉止透著高貴的氣質。頭發雖短卻掩不住卷曲柔細,穿著樸素卻也透著高雅和脫俗,滿眼含泉柔情似水卻也顯現出剛毅果敢。

“伊貝爾你……”張月張張口,話又咽了下去。不,他不是那人,那個曾經千百次入夢的人,那個曾給予過她百般溫柔呵護的人。不是他,這不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出現幻覺了吧,張月心想著。

“人生難免有傷心事,想開了看開了,幸福或許就在一開始的地方。”那人說著,將手中的巾帕再度遞了過來。

“謝謝你!”張月接過手帕擦著眼淚。

“這幅畫是幾幅保存較好的壁畫中的一幅,其他的大都殘缺不全了,或許是當時的工匠畫師技術高超,畫質本就好,抑或是修建者誠心之至,這幅畫至今猶在。而它就像是在訴說著千年前的故事一樣,會讓感應到它的人惆悵神傷。”那人註視著畫,頗有感觸地說道。

“我曾在一座洞窟的後室券頂看到一幅飛天畫,非常地祥和安靜,要不要一塊過去看看?”那人提議道。

“好吧。”張月也想換換心情,便答應了。

兩人朝那處走去。

果然那券頂上真的是一幅歡快明凈的壁畫,那迎風起舞的飛天舞女們,或吹奏或彈唱著,中間是一個手執古樂的黃衣飛天,衣帶姍然,漫天飛旋。她右手邊的飛天,白衣素錦,揮舞長鞭,優柔纏綿。而她兩人的右邊是一個脂若含粉,氣若幽蘭的碧衣美女,她一手執笛,勁扭柳腰,風姿綽約,飄然若仙。

“這是我最喜歡的伎樂圖,那三個飛天我都感覺似曾相識,有次我做夢還夢見過她們呢。”那人說著,不禁回味起來。

“是什麽夢?能告訴我嗎?”張月好奇道。

“當然可以。”那人頓了頓說道,“我有幾次夢到白衣女子與我有婚約,但我卻愛上了黃衣女子,而那碧衣女子又深愛著我,甚至不惜犧牲自己來保護我……”

那人仰望著壁畫說著,沒有看到張月異樣的目光。

張月難以相信,他的夢竟與她的一般無二,唯一不同的是張月夢到的黃衣人是自己,而他們之間的愛恨情愁就如那人說的一樣。

世間竟有這等巧合的事。

“你,你是……”張月顧不上去想是否唐突了他,她直接問了出聲。

“怎麽了,你認識我?”那人一頓,“我也覺得你好生面熟。”

張月長吸一口氣。

“你不是絲綢之路大型旅游活動的總策劃李昔嗎?你現在不是在忙著開發長相思葡萄酒產業景點嗎,怎麽有空來這兒呢?”張月問道。

那人瞪大了眼睛心想,這人怎麽對我如此了解呢。

“噢,我記起來了,你是葡萄酒大亨張裕家的千金大小姐張月,怪不得我覺得似曾相識,我見過你的照片啊。”那人一拍腦門頓悟。

“你不是忙於考察吐魯番葡萄溝的葡萄酒生產嗎?因為這個,你說你一直都很忙,連去赴約相親的時間都沒有嗎?怎麽有興致在這兒逛啊?”那人又道。

“你不是也因為一直忙,幾次推拖相親之事嗎?”張月反駁一句。

而後兩人相識一笑,原來他們都是被逼無奈的相親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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