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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門票 如果尉遲星去了那場演唱會,那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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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重新步入正軌,這是一條完全不相同的路。

許柔最初不習慣,好在適應得非常快。工作日她有更多時間撲在學校,而周末則做尉遲星那本筆記的破譯,或者跟朋友出門。

她也開始騎車上下班,在路上偶爾會遇到尉遲星和郭元天。熟悉了,郭元天發現她單身後就琢磨著給她介紹對象,全是隊裏的兄弟。

“就這個吧,警校新來的同事,剛畢業,他說他就喜歡姐弟戀。女大三,抱金磚。”郭元天正兒八經放大手機裏的合照,給許柔看。

“不行,太幼稚。”五月的陽光下,尉遲星戴著墨鏡,一口回絕。

“那這個,比你大三歲。男大三,也可以抱金磚。”

“不行,八字不合。”尉遲星註視著街上的情況,又是直接拒絕。

郭元天嘖嘖兩聲,“又不是給你介紹,嫌棄啥?說這個性格不搭,說那個八字不合。大家還是你兄弟嗎?”許柔尷尬地臉紅了。

“就是因為關系好,我才實話實說。”尉遲星直接抽走郭元天的手機,摁息屏才還給他。

“說真的,尉遲。”郭元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不是看上——”他頓了一下。

這一頓讓許柔和尉遲星兩個人擡起頭。尉遲瞬間繃緊下巴。

“看上咱隊裏哪個小兄弟了。”郭元天說完下半句話。

尉遲星倒吸一口涼氣把自己給嗆得咳嗽起來,他扯下墨鏡,轉身跳上車,“走走走,轉場去吉慶街。”

許柔忍俊不禁。

“嘿,等等——”郭元天盯著手表倒數,“三、二、一,下班!”他麻利脫下外套,從車裏巴拉出騷包有亮片的牛仔夾克,對著後視鏡擠眉弄眼,“哎,許柔,借你小鏡子使使。”他最近剛剛紋了眉毛。

許柔從包裏掏出鏡子。不用問,她知道郭元天肯定是要去醫院找瞿醫生,用他的話說,一天不被瞿醫生打,那就渾身難受。

郭元天收拾好自己,立馬溜了,留下尉遲星和許柔在原地。

不知道為什麽,氣氛突然有點尷尬。

尉遲星咳嗽兩聲,“那,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吃晚飯嗎?”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一起單獨吃飯,這個事實在許柔腦子裏一過,她還沒意識到什麽,話已經說出口,“噢,我想直接回家。”她今天幫同事上了兩節課,太累了,只想回家休息。

“成。”尉遲星也不多說,拉開副駕駛門,發現郭元天剛剛在車裏巴拉,把他的外套扔到前面來了。他拿起外套放到後排,結果衣兜裏什麽東西飄落到許柔腳邊。

尉遲星來不及說什麽,許柔已經把那張紙片撿起來。

是4月6日阿暧演唱會的實體票。

許柔楞住,愕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如果尉遲星去了那場演唱會,那麽他也就目睹了一切。

“抱歉,”尉遲星臉色變了,“我那天也去了演唱會,但是我不是有意——”

“那天是你?”許柔打斷他的話,盯著他的眼睛,“你攔住了蘇鴻?”她後來聽蘇鴻的母親辯解說兒子並不是沒有追出去,而是被一個便衣警察攔住了。

那麽,有什麽便衣警察會跑到livehouse去查身份證?

“對……”尉遲星不確定許柔是什麽態度。她看上去非常認真,幸好還沒有到發火的地步。她在思考什麽,慢慢低下頭去。

由於身高差,尉遲星看不到她的臉,就在他覺得大概一切都完了的時候,許柔突然擡起頭,在慢慢染紅天邊的夕陽下,沖他笑起來。

“謝謝你。”她一字一句地道謝,真誠寫在她的眼睛裏,“謝謝你幫我攔住他,謝謝……後面很多事情。”比如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地帶她回家,比如邀請她去爬山放松心情,比如跟她一起朝著大山吶喊。

尉遲星定定看著她,心裏的大石頭緩緩落地。

“然後,我要道歉。其實我不應該去那場演唱會,我知道那個女孩子也喜歡……我應該避開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去了,多少有點窺探你隱私的意思。對不起。”她語氣歉疚。她應該想到的,尉遲星喜歡那個女孩,所以他肯定也會去那場演唱會——即便女孩已經過世了。

但這一切是多麽巧合。許柔若不去,就不會發現蘇鴻出軌,也就不會分手。那麽到現在,她還蒙在鼓裏,興高采烈地準備婚禮。

“你不用跟我道歉。你也幫了我很多。”尉遲星伸手接過許柔手裏的門票。

許柔發現他指尖很粗糙,連虎口都有繭子,這應該跟他是狙擊手有關系。猛然間,許柔再一次意識到她真的對尉遲星了解少之又少。或者,他們彼此都了解挺少的,雖然都認識好幾個月了。

尉遲星依舊打開車門,示意她上車,說好送她回家的。

微風裏,許柔卻站在原地不動,額前的碎發迷住了她的眼睛。她將擋住視線的頭發撩到耳後,清清嗓子道,“你剛剛說吃飯……吃什麽?”

尉遲星挑了挑眉,他很快反應過來,面上沒有任何變化,“我知道一家很不錯的日料店。”

二十分鐘後。

尉遲星撩開日料店的門簾,讓許柔先進去。

這是一間走道狹長的日料店,燈光昏暗,墻上貼著老舊的海報,老板聞聲從後廚出來,看著五十歲上下,穿著藍色印花的沙灘褲,灰色T恤,外面套著件寬松的條紋短袖襯衣,顯得很減齡。他見到尉遲星就非常嫻熟地打招呼,開口是閩南腔非常重的普通話。

“尉遲,好久不見誒。來就早說啊,我給你留好位置。”

“沒關系,普通兩人座就好。”

尉遲星笑著跟對方說話,介紹身邊的許柔。

“你好你好。”老板非常熱情地跟許柔握手,然後帶著他們上二樓,安排了靠窗的榻榻米,布置碗筷還送上來一只插在瓶子裏的玫瑰,“約會就要講究氣氛啦!”

許柔頓時有點尷尬,老板又笑瞇瞇地跟她說,“我推薦海鮮虎飯,最近很多女孩子點。”

“虎飯?”許柔翻開菜單,不知道老板說的是啥。

“對,虎飯。”老板看她一頭霧水,幫她把菜單翻到正確的一頁,“虎飯。”

“哦,海鮮釜飯。”許柔明白了,就跟煲仔飯不多。

“隨便點,保證都好吃。不要擔心價格,有尉遲來就免單。”老板樂呵呵地說完,就招呼別人的客人去了。

“什麽意思?”許柔用菜單擋住臉,低聲問。

“沒事,想吃什麽就點。”尉遲星笑著,雖然老板好意,但是錢是一定要給的。“我之前在工作上幫他處理過麻煩。”

“什麽麻煩?”許柔問。

“爆炸。”

“啊?”許柔楞住了。

“他這家店曾經因為生意太好,被同行嫉妒,給後廚埋了雷、管,幸好我發現了。”尉遲星的語氣很平淡。

“你們平時的工作都這麽危險嗎?”許柔想起上次有人臥軌。

尉遲星想想,“可能離事件的中心太近了,所以並沒覺得多危險。”

“……你不害怕?”許柔很詫異。

“不。”他直截了當地說,語氣甚至有點幽默,“害怕就不會選擇這行。我已經學會了與危險和諧共處。”危險,似乎能調動他全身,讓他像看見獵物的雄獅一樣奔跑起來。

許柔腦海裏立即跳出郭元天告訴她的話,尉遲星熱愛他作為反恐大隊狙擊手的職業,而且一直都在做訓練。這讓她開始對特警這個職業好奇。

“作為特警,你每天都在做什麽?” 許柔問。

“早上訓練,白天工作,晚上沒排班的話一般鍛煉一會兒,看書休息。其實很無聊的。”尉遲星笑了,幫許柔倒清酒。

“你要訓練什麽?”

“早上六點跑三千米,然後俯臥撐,擒敵拳,還有其他一些項目,比如——”他頓了頓,似乎本來打算繼續舉例,但臨時改口開始解釋原因,“主要是訓練爆發力和耐力。因為平時要處理各種犯罪以及治安事件,所以體能要保持最佳水準。”

他一句都沒提到“射擊”兩個字。但是許柔卻明白,他那半句“比如”後面,肯定是射擊。

“我把你上次破譯的那篇日記,還原破譯方法了,三層加密。”他又說。

“啊?”許柔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尉遲星牽起嘴角,笑容很驕傲,展示他手機上破譯流程照片,“分別是Atbash,希爾,還做了一次柵欄和Grille。”

“完全正確。”許柔喟嘆一聲,“你學得好快。”臉上是由衷的敬佩和高興。

“說到這個,我發現她基本每次都會使用一個世界知名的經典加密方法。”許柔轉身拿包找筆記本,正巧她上午課間休息時候破解了第十二篇日記。她順口問,“她是學什麽專業的?”

“……”尉遲星語氣瞬間微妙,“怎麽了?”

“我發現她喜歡使用經典密碼,有點像是才入門不久的新手。”許柔說,她覺得女孩子應該不是跟她一樣從數學專業畢業的。

“她是理工科,從小數學就非常好。也可能是致敬經典?”尉遲星手機突然響起來,他起身,“稍等,我接個工作電話。”

“好的。”

許柔翻開筆記本,最新的破解日記是:

“5月41號

晚上七點下班,竟然遭遇七號線斷電。車廂裏突然黑壓壓一片,有個乘客直接抽搐暈倒了。我打著手機電筒過去給他檢查。幸好,只是幽閉恐懼癥發作,沒有大礙。”

所以,那個女孩又寫錯時間了。

許柔等待尉遲星回來,吃著蘸芥末的刺身。這個店的日料真心不錯,食材特別新鮮。

“不好意思,”尉遲星重新坐下,拿起筷子,“七號線地鐵出了點問題。”

“啊?”許柔筷子上的三文魚啪嗒一聲掉到盤子裏。

“供電系統出故障,有趟列車突然停電,引起乘客騷動。”尉遲星註意到她臉色不對勁,“你怎麽了?”

許柔迅速拿起手機看時間,此刻是7點10分。她驚厥般短促呼吸好幾次,才算是暫且撫平心緒,“那個女孩的日記是什麽時候寫的?她是不是在預言將來會發生的事情?”不等尉遲星回答,她又迫不及待地問,“乘客騷動是有人暈倒嗎?幽閉恐懼癥發作?”

尉遲星臉上是一種糅雜很多情緒的表情,驚訝,擔憂,沈思,最終匯集為一股交錯蕪雜的虛假平靜,拿過筆記本。

上面是許柔記錄的破譯明文。

他可能只看了一分鐘,但是許柔卻覺得漫長得仿佛得像一年。

最終,他將筆記本還回來,語氣恢覆正常,“臨城的地鐵系統每年都會出幾次故障。”他甚至彎起嘴角笑,“不算少見了。”

這一點似乎無法反駁。

“可是你看時間,她說七點下班回家。那麽就是7點剛過的時候進地鐵,現在就是七點剛過。”許柔不可置信,企圖說服他。

“但是日期寫錯了,5月哪有41號。”新上了一道鰻魚,尉遲星將它擺放到許柔面前,“嘗嘗鰻魚,這兒的招牌。”他企圖將許柔的註意力吸引到菜品上面來。

“那乘客出了什麽騷亂?是幽閉恐懼癥發作嗎?”許柔緊接著問。她盯著尉遲星,眼睛一眨不眨。

尉遲星放下筷子,避開她的視線,垂眸用紙巾擦擦嘴角,“只是巧合而已。”說完,他才重新擡頭跟她的視線對上。

“可是上次阿暧演唱會,也是這樣。4月6日演唱會,她記錄的就是今年的日期。”許柔迅速翻到前面的記錄,指給尉遲星看。

“往年阿暧演唱會的日期也是4月6日前後。”尉遲星一字一句地說,“我確定她說的是去年或者前年。因為之前她都去過了。”

好吧,許柔無話可說了。尉遲星並不相信所謂“女孩在記錄未來”這件事,而許柔自己……也並不是那麽肯定。

主要是太荒唐了。

許柔在年初就拿到筆記本,這意味著女孩的日記最早也是去年寫的。

許柔自己也難以置信。

“下一篇密文,你什麽時候給我?”許柔問,“現在你可以和我一起破譯了,這樣速度會快……”她突然意識到,既然尉遲星自己可以搞定了,那麽如果沒有緊急的時間需求的話,也就不需要她了。

而尉遲星卻走神了,過了十幾秒才說道,“什麽?”

他看著沒有變化,平靜,自然,但是許柔依舊覺得哪裏似乎有點不對勁。

“我……”許柔下意識咬咬嘴唇,“我說最近班上孩子們也在學著寫日記。”

她換了個話題,聊起班上的學生,尉遲星才慢慢恢覆正常,但他的笑容卻一直帶著沒有徹底放松的意味。

窗外,夜色濃重,慢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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