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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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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九區統一考試的共有一千六百人,每一百人一個考場,第一天進行筆試,考的是商會基本運營模式,區域劃分,行業準則,道德標準,審查方向和未來發展規劃。

一百人的考場,岑崤恰巧和杜溟立分在同一個,大概是兩人姓名的首字母挨得近。

杜溟立依舊是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在上繳手機時,他冷不丁在岑崤身邊道:“九區考試沒有題庫,模擬只能靠歷屆考生在網絡上只言片語的分享,不過這對你來說應該沒有什麽難度。”

岑崤的手指一松,已經關機的手機滑入塑封袋中,他輕嗤,甚至都沒轉過臉看一眼杜溟立:“我的身份,就讓你這麽擔心?”

杜溟立稍稍瞇著眼,看向面前比他年輕十多歲的少年,莫名感覺到了一股說不出的壓力。

但他還不至於被這點壓力影響,杜溟立推了一下為考試準備的新眼鏡,嘆氣道:“我確實沒想到,三區會長的近親會來九區。”

九區工資高,待遇好,同時也事情多壓力大,並不是個富二代養老的好去處。

他認為岑崤去有父親庇護的三區會舒坦的多。

岑崤扯了下唇,譏諷道:“你抱著激濁揚清的目的來九區,連這點準備都沒有?”

杜溟立沈默了。

半晌,他開懷大笑:“你說得對,社會本來就沒有公平的競爭,是我這話問的天真了。”

岑崤本已經打算甩開杜溟立去考位了,聽到這句話,他又停住了腳步:“你以為出身平民就一定能為民請命,恕我直言,你這樣的人更容易在沒體會過的權力裏迷失,因為它太美味了,你從未品嘗過。”

這聲音明明冷冷清清,卻仿佛魔音入耳,帶著讓人迷離的能力,似乎在那瞬間,真的獲得了美味的權力一樣。

杜溟立收斂起笑容,眼角的淡淡紋路也隨之消失:“你也太小看我了,這大概就是上位者的傲慢吧。”

岑崤:“呵。”

他也懶得跟杜溟立深入討論,單手插著兜,走到第二排屬於自己的座位。

杜溟立卻在岑崤走後,隱隱覺得心悸。

他雖然回答的不卑不亢,但又忍不住反問自己,有朝一日真的體會到了從未接觸過的權力,會忘記初心嗎?

思索幾分鐘,杜溟立搖搖頭,清空大腦,覺得自己實在是庸人自擾。

他竟然被個高中生給繞進去了,反而質疑起自己的自控力。

考試從上午十點整開始,進行到下午四點,中英文試卷統一發放,中途有半小時休息的時間。

的確如杜溟立所說,筆試題對岑崤來說沒有什麽難度。

因為他不僅完全了解商會的運行模式,甚至還能準確預測九區未來發展方向。

這都是他實實在在經歷過的事情。

長時間的筆試很拼耐力,偌大的考場只剩下筆尖摩擦卷面的聲音和因沒有頭緒而煩躁的呼吸聲。

中午十二點,大部分考生放下筆,依次走到自己的儲物櫃前,拿出準備好的午餐,回到座位,大口咀嚼。

當絕大部分人開始用餐,剩下的人就是想答題也很難沈下心來,於是只好跟著放下筆,也去吃東西。

杜溟立不想損耗精力,他很配合的隨著人流,拿來自己從便利店買的三明治,撕開包裝紙準備吃。

剛咬第一口,他用餘光一瞥,發現岑崤並沒有休息,反而不受影響的答著卷子,看他手腕抖動的頻率,大概也沒遇到什麽難處。

杜溟立突然覺得口中的三明治沒那麽香了,岑崤的定力似乎比他強上一些。

最後果然不出杜溟立所料,岑崤是本考場第一個交卷的,交卷時間整整提前了一個小時。

即便減去午休時間,他也比所有人快了半小時。

這讓杜溟立判定,岑崤的規劃性特別強,對自我的要求也格外嚴,他更喜歡拼盡全力完成一件事,再將精力分散給其他事情。

其實杜溟立很欣賞這種行事作風,只不過他的年紀偏大了,經不起岑崤這麽折騰腸胃。

看岑崤的答題速度,就知道他的筆試成績不會太差。

自從打探到岑崤的身份後,杜溟立並不指望在筆試上超過岑崤太多,他的重心在體能測試。

他從小體質特殊,天賦過人,哪怕年紀稍長,運動細胞也比年輕人更發達。

就連唐河都說,如果是在前幾屆考試,他一定可以拿第一名。

唐河這人很嚴謹,不會對未發生的事情下定論,所以沒對本次考試做預判。

但杜溟立很敏銳的領會到了唐河透露的訊息,自己是有奪第一的能力的。

既然知道有極大的可能,他就不允許自己出現一絲一毫的失誤。

與此同時,經濟文化活動中心對面的咖啡廳裏。

黎容用牙齒咬著冰淇淋勺子,舌尖一下下將冰涼的鮮奶舔掉,卷入口中。

他吃的十分漫不經心,目光始終向窗外望著,眼皮眨也不眨,只有托著下巴的胳膊,偶爾晃動一下。

簡覆根本坐不住,急吼吼的趴著玻璃:“也不知道我哥考的怎麽樣,這破考試還搞屏蔽,連手機都不能用,簡直泯滅人性。”

黎容目光一轉,看向簡覆,懶洋洋道:“怕洩題,剛考完,記憶力好的可以把整張卷子默下來。”

簡覆撇撇嘴:“不是我吹,我三天後也可以默下來。”

他練珠心算的時候充分開發過大腦,記憶力的確超出常人。

黎容一挑眉,眼睛睜大:“那你怎麽不報名?”

簡覆莫名其妙:“我又不想進九區我報什麽名?”

黎容:“你把答案默出來,我給你找個渠道,按每年一千五的考生算,一份往年題賣幾百不虧……"

簡覆滿臉迷惑:“你腦子裏怎麽全是錢?”

黎容搖頭:“嘖嘖,一區太子果然不食人間疾苦,你要是靠自己賺錢,也會滿腦子都是錢的。”

簡覆冷哼:“少來,明明你吃的比我們都好,冰淇淋都點最貴的那款。”

黎容不置可否,繼續托著下巴,往窗外望著。

原來等待一個人,是這種心情。

也不知道岑崤吃了什麽。

九區體能測試歷時兩天。

第一天是基礎能力面試,包括危機處理,緊急預案,對外術話等。

考生按順序進入面試房間,完成全部測試離開,面試官會當場給出分數。

這簡直是杜溟立這種職場老油條的舒適區,他太懂得如何待人接物,左右逢源。

半小時的考試結束後,他拿到了自己的成績單,九點五,只差零點五就可以拿到滿分了。

面試官甚至面露遺憾的對他說:“要是你多了解一點九區,就能拿到滿分了。”

不過杜溟立並不遺憾,以他對歷屆考生成績的了解,九點五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第一了。

至少這一項,他可以跟絕大部分考生拉開一分的差距。

考完試,總有些毛躁的考生喜歡一邊妄自菲薄一邊交換成績。

“我好緊張,看見考官腦子都是蒙的。”

“我也是!根本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腿都在打顫,我那個考場的面試官特別兇。”

“啊……你不會撞到鬼眼組下小隊的隊長了吧?”

“好像就是!隊長不愧是隊長,要是考過了,就得在他們手下工作了吧。”

“那你考了多少分啊?”

“我才八點五分,你呢?”

“呃……八點五不是挺高的嗎,你這也算緊張嗎,我才七分。”

“啊?哎呀沒事,七分也很高了,反正明天還有機會呢,明天多拿點分一樣的。”

杜溟立只覺得他們幼稚,於是一邊慢條斯理的喝著水,一邊穿上外衣。

大概是他表現的太放松,兩個自稱緊張沒考好的人小心翼翼湊過來:“哥,你考的怎麽樣?”

面前的兩人年齡不到三十,叫他一聲哥還算合適,不過杜溟立仍然覺得這種稱呼過於親近,忍不住皺了下眉。

但排斥只是一閃而過,他很快換上一副友好和善的面孔:“我啊,九點五,還可以。”

“我草!九點五!”七分考生頓時睜大了眼睛,顯然不敢相信自己隨便一問就問到了這麽高的分數。

“好牛啊!比我還高一分!”八點五分考生也不禁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他雖然說自己緊張腿抖,但其實對成績還是挺滿意的,那些說辭只是習慣性謙虛罷了。

不過杜溟立是真的讓他覺得酸了,這一分的差距,還不知道要怎麽追。

杜溟立對這樣的反應沒有任何意外,他的分數本該得到旁人的羨慕。

他端著一次性紙杯,溫和道:“我發揮的還不錯。”

“何止是不錯啊,這是我們問到的第二高的分數了吧!”七分考生看向八點五分考生。

八點五分重重點頭。

杜溟立聞言臉色一變,手指不由得用力,將紙杯攥的有些變形。

“你說什麽?”

七分考生努努嘴,朝前方示意:“那個個子高還年輕的,拿了十分嗷!超級牛逼,看起來得比我小將近十歲。”

十分!

那就是這個項目的滿分。

歷年考試,最高分也就九點五,還從未出現過十分的滿分!

杜溟立循著七分考生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岑崤的背影。

岑崤正掏出手機看,發現完全沒有信號後,甚至還不悅的皺了皺眉。

杜溟立瞬間覺得腦袋發脹,後勃頸有些流汗。

岑崤居然能拿到滿分,會是三區會長暗箱操作嗎?

可如果九區已經被其他幾區滲透的這麽徹底,岑崤也就沒有來的必要了。

難道是岑崤的真實成績?

一個剛高考完的學生,怎麽可能!

哪怕家裏培養的再成熟,再了解商會內幕,但沒有實打實的社會經驗,也是紙上談兵。

面試官的打分是很嚴的,除非岑崤無可挑剔。

杜溟立還是第一次有掛不住笑容的時候,他擰眉,滿眼不解的望著岑崤。

七分考生敏感的察覺到他不開心,連忙安慰道:“你也很牛啦,如果是往年,你就是第一了。”

杜溟立並沒有被安慰到。

如果是往年,這有什麽意義?

八點五分考生:“我覺得你這麽高分,肯定能進九區了,提前恭喜哈!”

杜溟立深深的感到了和目標不同的人交流的無力感。

他要的不只是進九區,他要的是第一,是鬼眼組隊長的職位!

好在他並不是初入社會的毛頭小子,焦慮了一會兒,就調解了回來。

只差零點五,那明天的格鬥考試努力一下,還是有可能追回來的。

天已經徹底暗了。

岑崤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聯系黎容後,無奈將手機揣進了兜裏。

他借著下樓梯轉身的瞬間,用餘光瞥到了眼神困惑手指緊攥的杜溟立。

岑崤淡定的收回眼神,在徹底走下樓梯的時,輕描淡寫的扯了下唇。

想必已經有人將他的成績告訴杜溟立了。

在任何競爭裏,施壓都是最好的武器。

壓力可以讓人心煩意亂,發揮失常,這是很常見的心理戰,哪怕杜溟立心智再強大,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影響。

時間過得飛快。

第三天的格鬥測試類似國際象棋比賽,選手兩兩對決,一方認輸後,贏家可以敲鈴,等待一輪結束,再分組對決。

之所以九區會把格鬥測試列為考試的一項,是因為鬼眼組的成員日常工作裏很有可能會出現危險。

聯合商會覆蓋的企業越來越多,設定的行業規範也越來越細化,難免有些企業想鉆空子撈便宜。

鬼眼組在例行審查時,經常會遇到威逼利誘的情況,若是查到了觸犯企業最大利益的秘密,還可能被威脅生命。

去年就有七名鬼眼組的成員離開九區,對外界的說法是離職,但其實有一個是墜樓而亡。

警方認真調查後,判定是自殺,可九區內部卻知道,他生前正在調查梅江藥業。

等警方給了結果,梅江藥業已經收拾好了所有漏洞,鬼眼組再介入也已經找不到蛛絲馬跡了。

如今六區醫療行業商會面臨取締,等過幾個月流程走完,鬼眼組也沒資格再管梅江藥業的事了。

格鬥測試既考驗水平,也考驗意志力。

最後兩位選手往往體力消耗殆盡,身上也遍體鱗傷,誰能咬牙堅持,誰就能拿最高的分數。

岑崤第一個對戰的,是位剛大學畢業的體育生。

體育生肌肉發達,孔武有力,監督員剛一喊開始,他就朝岑崤撲了過去。

岑崤閃身躲開,手肘順勢敲向體育生的後背。

對方顯然格鬥技巧一般,但勝在身強體壯,硬是齜牙咧嘴的接了這一下,然後又朝岑崤揮起了拳頭。

的確是有些難纏的,以至於岑崤過了十招才將對方按在地上。

對方奮力掙紮,發現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還差點將脖子扭了,只好認輸。

岑崤松開他,接過監督員手裏的濕毛巾,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一臉平靜的敲響了鈴。

第一輪糾纏的時間不短,所以他沒休息多久就開始了第二輪。

好在第二輪這位的水平更差,他輕松的解決掉,按鈴休息去了。

緊接著是第三輪,第四輪……

岑崤不是神,不可能完全不受傷。

進行到第五輪的時候,他已經能感受到渾身的骨節酸澀發脹,手臂,肩胛不慎被人砸到,正隱隱鈍痛。

但這樣的疼痛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只是汗滴打濕了衣服,黏在傷處,有些不舒服。

第五輪結束,他沒註意對方削尖的指甲,被人在手腕內側劃了一道,鮮血絲絲縷縷的溢出,很快凝聚在一起,沿著手掌流了下去。

他用碘伏擦掉鮮血,看了眼細卻深的劃痕。

等傷口不再流血,他甩了甩手,走向下一個賽場。

晚上六點,天色漸沈,日光彌散下墜,將揮之不去的燥熱帶離大地。

岑崤的頭發濕淋淋黏在耳側,一雙深沈鋒利的眼睛,冷靜的望著面前的杜溟立。

杜溟立已經是強弩之末,能走到最後一場,他完全是憑意志力支撐,他畢竟三十多歲了,過了身體的最佳時期。

杜溟立看向岑崤,忍不住自嘲的笑笑。

似乎面前的結果讓人驚訝,又在情理之中。

他憑什麽認為一個前兩項都考的很好的人,會在第三項露怯呢?

杜溟立揉了揉紅腫的唇角,呼吸有些淩亂。

看岑崤的呼吸還很均勻,杜溟立就知道,拼體力,他最後一定會敗給岑崤。

他想要拖延一些時間,於是開口問道:“進了鬼眼組,你有想過可以為社會做什麽嗎?”

“沒有。”岑崤連一秒都沒有猶豫,轉了轉受傷的手腕,漫不經心的回覆杜溟立。

杜溟立卻楞住了。

他以為,岑崤總會給他一個冠冕堂皇的答案,一個偉大長遠的夢想。

雖然他也不會信,但這至少是正常人的反應。

可岑崤完全不在意,直截了當的說了沒有。

杜溟立覺得自己應該生氣,但他筋疲力盡的連氣都生不起來。

一個沒有理想的人,怎麽能將他踩下去,青雲直上呢?

杜溟立笑的並不好看:“你還真是……直接。”

岑崤輕嗤,已然做好了攻擊的姿勢。

在出手之前,他語氣冰冷:“我從沒說過,我是什麽好人。”

他沒有為萬世開太平的志向,也沒有濟世救人的善心。

但那又怎麽樣。

他自私自利,只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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