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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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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容在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覆過來。

他用餘光看了看岑崤,岑崤已經熱的流汗了,汗液沿著鬢角往下滑,掠過脖頸,一路沒入衣領中。

天際是撥雲見日,一片檸檬黃色,稀疏綿長的雲被拉成起伏的絲帶,透過擋風玻璃的日光將岑崤脖子上的水痕照的閃閃發亮。

黎容的心情就像終於放晴的天氣,莫名好了許多。

他突然意識到,他是那麽期待岑崤的出現。

黎容抖了抖袖子,把一只手從袖口伸出來,掀開扶手箱,從裏面抽出一張紙巾來。

他隨意將紙巾疊了疊,擡手去擦岑崤脖子上的汗。

對他來說暖烘烘的溫度,實在是辛苦岑崤了。

紙張剛碰到岑崤的皮膚,他就感到岑崤的肌肉下意識繃緊了。

黎容抿唇掩去笑意,垂著眼眸,仔細將岑崤頸間的汗水悉數擦幹凈,這期間少不了要碰到岑崤的喉結,鎖骨,還有鎖骨之間柔軟的頸窩。

他其實從沒這麽細致的碰過岑崤,雖然他明知道岑崤的身材很好,看起來也賞心悅目。

他也不是真的沒有人情味,上輩子岑崤欺辱他的時候他記得,岑崤對他好的時候他也記得。

他第一次察覺到岑崤對他有感情,是有次簡覆從國外帶回來一箱叫‘杜古’的果子。

簡覆是拿給岑崤嘗鮮的,岑崤直接交代家裏打掃的阿姨搬回去。

黎容看這果子外表長的其貌不揚,也沒當回事,以為是阿姨從老家帶來的特產。

他隨手剝了一個,土黃色的外皮裏面像荔枝肉,晶瑩剔透,甜中微酸,還很好吃。

那天他大約午餐吃得少,就一口氣吃了七八個。

阿姨見他難得有喜歡的東西,喜氣洋洋的跟岑崤匯報,問還有沒有,最好再拿回來點。

岑崤差人在A市的水果店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想吃只能等外地郵寄。

於是家裏那箱‘杜古’,岑崤一個也沒碰。

黎容當鄉下特產稀裏糊塗吃完了,等沒有了一問阿姨,才知道是簡覆從國外直接帶的成熟果子。

哪怕當時他們有認識的人脈,但辦理手續也是相當繁覆,需要還人情的。

岑崤從沒跟他說過。

車開到紅燈前,岑崤停了車。

黎容回神,眼神從岑崤的脖頸上移開:“我不冷了,你把空調關了吧。”

他剛想抽回手,岑崤卻松開方向盤,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岑崤眸色深沈,轉過頭來,靜靜地看著黎容:“我倒是更熱了。”

黎容感受到手腕上的力度,擡眸和岑崤對視,喉結輕輕滾了一下:“有多熱?”

岑崤的羽絨衣對他來說過長,所以岑崤一抓他的手腕,兩人的手都被袖子罩住了大半。

這種隱藏在不為人知的空間裏的觸碰,暧昧又微妙。

黎容倒是很久,沒跟岑崤有過親密行為了。

他很快放松了手腕的力道,任由岑崤攥著,眼底氤氳著毫不掩飾的‘招惹’。

窗戶上掛著的水珠在日光照耀下粼粼閃爍,氣氛也烘托的剛剛好。

滴滴——

後面車的喇叭聒噪的響了起來。

岑崤的動作一頓,才看到路口已經變燈,後面等的不耐煩,接二連三的催他。

黎容輕咳一聲,眼中含笑,扭開了頭。

岑崤只好松開他的手,面色不悅的發動車,一腳油門沖過了路口。

空調被黎容關掉,車內的溫度慢慢降了下來。

黎容看著面前高低起伏的路面,認真道:“有件事忘了跟你說。”

“嗯?”岑崤應他一聲,轉頭將車開進了更繁華的路段。

黎容眉頭微蹙,舌尖輕掃了一下嘴唇,緩緩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今天在葬禮上,我覺得李白守不知道筷曰魚州的事。”

岑崤暼了他一眼,問:“怎麽看出來的?”

黎容喃喃道:“我今天在他面前提到魚州,李白守給我的反應,好像他並不了解。我很早就知道他嫉妒我爸爸,一直想要在學術成就上超越我爸,他這人小肚雞腸,心胸狹隘,天賦有限,又愛走邪門歪道。但他不善於隱藏情緒,他的喜惡都十分外放,讓人一眼就能看到底。

我曾經跟他說手稿的事,他明顯心虛,表情僵硬,笑的也不自然,而且生怕我察覺什麽,找了理由就逃了。但這次,李白守卻理直氣壯,提起捐款眼神也沒有躲閃一下。”

所以很奇怪,原本他們已經篤定,媒體賬號的很多謠言是李白守源於嫉妒搞出來的,但有沒有可能,李白守真的和這事兒沒有關系呢?

李白守雖然壞,但他唯一追求的就是事業上超越黎清立,在黎清立已經去世的情況下,他還有必要繼續抹黑黎清立嗎?

或者是劉檀芝為了幫丈夫,私下背著李白守做的?

這也很牽強,因為李白守在黎清立顧濃出事後,並未表現出明顯的割席,甚至還跑到葬禮上,張口閉口的叫老黎,雖說是以勝利者的姿態前來炫耀,但未免太過張揚。

劉檀芝自己做了那些事,總該提醒李白守避嫌,省得被人查過來。

岑崤卻問:“李白守找你聊過手稿的事,什麽時候?”

黎容瞬間清醒,眼睛不自然的快速眨了兩下。

他忘了,岑崤不知道這件事。

他如果告訴岑崤,讓藍樞盯著調查組是因為李白守來要過手稿,那等論文發表出來,岑崤一定能懷疑到他身上。

一個高中生是肯定寫不出那樣的論文的,他勢必要解釋自己重生的問題。

這個問題很麻煩,上一世的任何一件事拉到現在討論,都將是一團亂麻。

以前他不必忌憚,是因為他對岑崤只有純粹的利用,又或者利用的心態大於一切,至於岑崤會怎樣,他根本不關心。

但現在……岑崤和上一世有些不同,他又不是木頭,怎麽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要怎麽說,上一世他們離心離德,相互隱瞞,最後他被人毒死在實驗室,連試驗結果都沒看到。

他該怎麽講,他曾經無數次想殺了岑崤,要不是不知道怎麽開保險栓,岑崤就倒在了他的槍口下。

他又要怎麽解釋,岑崤對他做的那些事,他並非毫無介懷,但同時又有點喜歡現在的岑崤的心態。

有些事挑明了,關系可能就變質了。

所以,哪怕他察覺到疑惑的地方,也並不想找岑崤解惑。

不能說,是因為還沒到非說不可的地步。

聰明人的世界,難得糊塗。

好在岑崤並未執著於這件事,市內路段限速,他把車速放緩,繼續道:“還有個事想問你。”

“什麽?”黎容很快遮掩好情緒,表情恢覆如初,就像已經忘記了岑崤剛剛的問題。

岑崤直白道:“你對江維德有了解嗎?”

黎容:“……”

他自然是有的。

江維德畢竟做了他兩年的導師,他不僅了解江維德的科研水平,甚至還了解江維德的生活習慣。

黎容調整了一下措辭:“我…父母說江教授是個不錯的人,學術成就很高,比較踏實古板,也沒想著利用專利開公司,就一門心思在紅娑研究院搞科研,帶新生,他手下的學生,幾乎都是紅娑研究院的中堅力量,相信不出十年,他就是紅娑的院長了。”

岑崤:“嗯,聽起來倒是比胡育明靠譜多了。”

黎容勾了勾唇,輕笑:“四區會長啊。”

江維德的確是看不慣胡育明,每次提起來,都能氣的手指發抖,指責胡育明管理的商會玷汙了科研環境。

岑崤淡聲道:“一個醉心於科研,不為金錢所惑,明明地位斐然還能謙遜禮讓的人,在道德上確實超過胡育明一大截。”

“嗯?”黎容皺眉,補充道,“也沒有那麽誇張,江……教授有時脾氣還是很大的,沒有哪個科學家真是聖人,造神難,毀神容易。”

他父母就是最好的例子。

當初黎清立和顧濃要開醫療器械公司,A大乃至紅娑研究院有很多人不認可,覺得他們應該把全部精力放在科研上。

但黎清立覺得市場混亂,與其讓質量參差不齊的醫療用品在市面上流通,還不如自己做良心的。

他和顧濃的工資已經足夠家裏開銷,所以做公司也並不是為了利益,他只是有一顆,濟世救人的心。

可惜結果並不好。

岑崤漫不經心道:“張昭和是個什麽身份,你我根本連聽都沒聽說過,但江維德居然對他客客氣氣,甚至主動讓開了位置。紅娑研究院果然和聯合商會不一樣,在我們那兒,李白守的態度才算正常。”

黎容一怔:“你看到了?”

他沒太註意張昭和,李白守一來,他的註意力完全被吸引過去了。

大概是因為他對李白守心存恨意,所以大腦自動忽略了別的人。

但岑崤卻能看到他忽略的地方。

雖然這並不意味著什麽,或許江維德和張昭和認識,或許江維德對和他年齡差不多的人本就客氣,或許江維德剛好無話可說,正要退後。

黎容笑笑:“所以你們藍樞憑什麽看不起紅娑。”

他只是一句玩笑話,群體之間互不認同,存在紛爭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他也沒覺得藍樞的風格有什麽不對。

但岑崤卻正經道:“聯合商會最初成立的初衷,是為了還紅娑研究院這類組織一片凈土。因為總有些蠅營狗茍,齷齪不堪的交易腐蝕人心,總有些嚴苛冰冷的制度,維持秩序的法則需要遵守,商會懲治黑心企業的同時,當然會扶持一些有良心有實力的好人,藍樞守住人間,紅娑才能高懸雲端。”

黎容也聽父母提到過這種說法,他笑中帶著諷刺:“可惜很多人早已經忘了。”

岑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太陽逐漸下墜,耀眼的檸檬黃也變成了溫和的橙紅色。

車進了市中心,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堵的厲害。

黎容中午沒吃飯,此刻看著道路兩旁的門店炊煙裊裊,胃裏酸的難受。

他捂著胃,看了看路段,按現在擁堵的水平,要開到學校宿舍至少還要一個小時。

岑崤問:“胃疼?”

黎容搖搖頭,轉過臉來看向岑崤,真誠道:“你覺得路邊攤能好吃嗎?”

岑崤:“……”

黎容沒吃過,他可吃過,畢竟蕭沐然不養生也不管他。

黎容咽了咽口水,擡手一指車窗外熱氣騰騰湯汁四濺的肉夾饃:“你好奇嗎,想嘗嘗嗎?”

岑崤勉為其難:“……想。”

黎容解開溫暖的羽絨衣,從懷裏掏出手機,躍躍欲試:“我幫你買兩個。”

他趁著車堵在路上,前後看了看,推開了車門。

岑崤無奈,沖著他的背影喊:“不許放辣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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