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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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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廢紙團交給楊芬芳的重任還是落在了黎容身上。

因為楊芬芳對他心有愧疚,他發脾氣也理所當然。

果然,楊芬芳收到紙團的時候一臉困惑,拆開後更是極度無語。

但她望著黎容坦蕩的臉,還是把想說的話給憋回去了。

她把皺皺巴巴的紙團展開,對著下方擰巴的校長簽字一撇嘴,看在酷愛在各種重要通知上留墨寶的領導面子上,楊芬芳把紙夾在了教材裏,企圖壓的不那麽難看。

黎容:“老師,那我先回去了。”

他剛想轉身走,楊芬芳抓住了他的胳膊。

楊芬芳想要開口,可嘴唇抖了抖,話到嘴邊,又猶猶豫豫的卡住了。

最後她只能一邊搓著手心,一邊揪著黎容的胳膊不放。

黎容擡眼,笑道:“老師,有什麽話你就說吧。”

楊芬芳卻長嘆了口氣。

黎容這個孩子,是挺讓人心疼的。

這段時間處理黎容的事情,已經無數次挑戰了她作為老師,作為長輩,作為人的良知。

她以前很欣賞黎容,因為黎容聰明,優秀,自律,出身清白,長得還好,不管怎麽看,都好像是上帝創造出來享受人間一切美好的寵兒。

她作為班主任,也數次接觸過黎清立和顧濃,對這兩個科學家,她既敬畏又信賴。

黎清立和顧濃是她見過最和善寬容,溫柔慈悲的高級知識分子,她一度以能和這兩個人親密交談為榮。

事情剛爆發的時候,網絡上傳言鋪天蓋地,罪名樁樁件件,好像每一條都言之鑿鑿罄竹難書,但偏偏,網絡上罪不可恕的兩個人,與她認識的,接觸的截然不同。

或許人性是覆雜的,她並不了解黎清立和顧濃私下裏做過什麽,但就她淺薄的親身體驗,哪怕沒有任何證據,她也不相信網上說的那些話。

可她太渺小無力了,她無法幫黎清立和顧濃講話,更無法公開偏袒黎容。

她只是社會裏渺小的一份子,當所有人都指責黎清立和顧濃時,她至少也要沈默,才能在群體中顯得不那麽格格不入。

但其實她每次要求黎容放棄什麽,她覺得自己的良知也被生生剜掉一塊,她甚至開始質疑她作為老師的資格。

“我看你最近,和岑崤走的比較近。”

楊芬芳壓低聲音,她並不太想說這個事情,但一直不說,她怕她會後悔一輩子。

黎容一時間並沒有什麽反應。

他一開始故意跟岑崤親近,純粹是為了利用。

上一世的經驗讓他很肯定,雖然岑崤得到他的手段十分不堪,相處模式也一度讓他恨意叢生,但岑崤很喜歡他的臉,身體。

更深層次的靈魂交融或許沒有,但膚淺的外表貪戀也足夠他達到目的。

但現在的岑崤有一點不一樣。

黎容能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喜歡自己的臉,可他的行為模式反倒變得克制和隱忍。

或許岑崤還沒有拿到他想拿到的權利,所以沒有那麽肆無忌憚。

人心到底是肉長的,岑崤讓他恨的事情他還記得,但岑崤對他好的地方,他也不會刻意忽略。

他只是好奇,楊芬芳為什麽會突然這麽說。

楊芬芳內心無比掙紮,她一方面知道她不該洩露學生的秘密,一方面,她又怕黎家最後一個人也糊裏糊塗的搭進去。

“黎容,老師希望你以後能過平安,平靜,平淡的新生活,你至少,得離藍樞遠一點。”

黎容挑了挑眉。

“我和岑崤相處和諧,不好嗎?”

如果楊芬芳知道,他上一世直到大學畢業才和岑崤糾纏在一起,他們的關系也是極少數人知道的秘密,但他還是莫名其妙死了,大概就不會勸他離藍樞遠一點了。

楊芬芳用一種看單純孩子的目光看了黎容一眼,輕輕搖頭。

“你們倆在班級兩年了,關系有好過嗎,為什麽就最近突然變好了,你也不仔細想想。”

她已經說的很露骨了,黎容那麽聰明,她希望黎容能領會。

最初,岑崤拒絕更換班長的時候,楊芬芳還沒有察覺什麽。

但黎容發燒那次,岑崤的態度,到底讓楊芬芳警覺了。

岑崤憑什麽願意送黎容去醫院,她可不相信什麽可笑的同學情。

但黎容就好像完全沒聽懂她的話,很無辜的眨眨眼睛。

“當了同桌,交流多了,關系自然也變好了。”

楊芬芳咬了咬牙,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沒有再收回去的必要了。

“我作為班主任,多少也知道點消息,岑崤想報考第九區,你想想吧。”

黎容這次是真的怔住了。

自從重生回來,還沒有一件事在他的預料和籌謀之外。

楊芬芳告訴他的,是唯一一件偏離原始軌道,並且偏離的極遠的事。

藍樞九區,是個讓紅娑研究院和藍樞聯合商會都十分頭疼的地方。

它雖然名義上屬於聯合商會,但實際並不歸聯合商會管轄,甚至和其他幾個區都沒有任何表面上的往來。

這裏的人都很……或許可以稱為古怪,黎容從沒見過那麽一批極度冷靜,高度自律,仿佛毫無感情的機器。

即便是他,對九區的選人制度,內部管理,辦事流程也幾乎毫不了解。

他只知道,九區的功能性部門被外界稱為鬼眼組,是一柄懸在所有人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不過九區的招生指南倒是對很多人公開的,九區不限制申報者的最大年齡,只要年滿十八歲,隨時都可以申請考試,考試通過即可進入九區工作,但想要正式入編,需要拿出一份投名狀。

楊芬芳大概以為,岑崤願意幫他,是想從他這裏拿到黎清立顧濃更多沒有被揭穿的事實證據,作為投名狀,交給九區。

不過他倒不認為岑崤真的要利用他,哪怕是上一世,因為有岑崤在,他省去了很多麻煩。

他不得不承認,宋家是明智的,同時在紅娑和藍樞培養人脈,很多事情變得順暢許多。

岑崤原本可以在大二通過招聘考試進入三區。

在三區,他同樣混的風生水起,怕是再過幾年,就會把岑擎給架空了。

難道他高中的時候想考的是九區?

不過。

如果岑崤真的進了九區……黎容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眼瞼一垂,瞳仁縮了縮。

或許能給他帶來更大的幫助。

從楊芬芳辦公室出來,天井投下來那縷光線也緩慢偏移了位置。

岑崤的表情明顯變得不耐煩,他眉頭蹙了蹙,暼了一眼手表。

“怎麽這麽久。”

黎容站在門口,歪著腦袋安靜打量了他幾秒,在岑崤產生懷疑之前,他莞爾一笑,驚訝道:“一直在等我啊。”

岑崤沒有主動說的事,他也不會問,哪怕問了,必然也得不到真實的答案。

岑崤還是從他打量的目光裏察覺出了些許不對勁,低聲問:“楊芬芳跟你說什麽了?”

黎容聳聳肩,故作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勸我別意氣用事,好好想想放棄這個名額,反正我靠自己也能考上。”

這個說辭是無懈可擊的,因為楊芬芳就是這樣絮叨又無聊的人,大概是班主任當久了,所以特別喜歡找人進行心靈溝通,並且以過來人的姿態,灌輸一些普世價值觀和社會生存法則。

岑崤暫時接受了,他收回目光,把手插進兜裏,扭頭往班級走。

黎容輕哼,語氣裏頗有些得意:“還說不是等我。”

他得意的時候,會不自覺的抿著嘴,嘴裏含一口空氣,彎著眼睛從側面看過去,眼神狡黠明亮,格外生動鮮活。

岑崤裝作沒聽到。

最近發生的很多事超出了他的預判,他對黎容的態度,對黎容明目張膽的偏袒。

他本身是個做事很嚴謹的人,不喜歡偏離自己能夠掌控的軌跡。

他應該在不夠強大的時候,離黎容遠一點,至少要在外人眼裏離黎容遠一點。

但黎容根本不受控制。

他也……

黎容快走兩步,追上岑崤的步伐,問道:“你吃過學校的食堂嗎,中午要去嘗嘗嗎,不然是不是高中都不完整?”

他上一世和這一世,都沒在A中的食堂吃過東西,因為顧濃特別講究養生和飲食健康,不讓他吃重油重鹽的食物,他每天的早午晚餐,都是顧濃親手搭配的。

顧濃用做科研的閑暇時間,考了一級廚師證,一級營養師證,一級茶藝師證和一級按摩師證……

黎容覺得,他媽有考證的癖好,每次證書下來,他媽都比獲得蓋倫獎還興奮。

對此黎清立說,每個人都該有除工作以外的興趣愛好。

岑崤掃了他一眼,絲毫不給面子的戳破現實:“只有你沒吃過,我們沒這麽嬌貴。”

他當然知道黎容家出事之前是什麽樣子,黎家司機會按時按點來學校送餐盒,餐盒總是格外精致,裏面的東西也做的像藝術品一樣,觀賞性極佳。

他總是能看到黎容坐在頂樓pantry,靠著窗,將餐布鋪在腿上,一臉平靜的打開餐盒,直起背,低著頭,慢條斯理的吃東西。

至於他,岑擎和蕭沐然大概都不知道A中有食堂。

黎容看了看岑崤的臉色,這才發現自己有點理所當然了。

他認為以岑崤的背景,大概和他一樣,從來沒吃過食堂油膩的東西。

但似乎上次簡覆就說過,他們都不舍得喝翡翠魚湯,中午只吃普通盒飯。

他其實,也並不完全了解岑崤。

“嘶,好冷,忘記帶電熱寶了。”黎容走著走著,往岑崤的身邊貼了貼,在肩膀摩擦的瞬間,特別自然的把手插進了岑崤的兜裏。

立刻,他的手就被溫熱的體溫包裹了。

岑崤猝不及防,下意識停住了腳步,放在兜裏的手居然一動不動。

黎容的手指非常涼,涼的他幾乎以為他血管裏流的是冰,黎容伸進來的瞬間,也奪走了兜裏大半的溫度。

還從來沒人敢把他當成電熱寶用。

黎容神色自然,舒服的輕嘆:“好暖和,給我捂捂。”

上課時間,走廊裏空無一人,天井的光由上至下直墜底層,兩旁過道裏,充斥著陰涼的風。

他們離教室還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並不足以徹底改善黎容的體溫。

但岑崤並不排斥他的動作,他們向前走了兩步,岑崤眼瞼微顫,反手,將黎容的手指握在了掌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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