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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第 1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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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行動叫【射日】。

秦奚丹獨自住在酒店中, 打開了箱子。

裏面的人頭睜開綠色的眼睛,朝她微笑, “秦老師, 終於舍得讓我重見天日?海上那麽顛簸,你都不餵我一顆暈車藥。”

秦奚丹白他一眼,“你都只剩一顆腦袋了,吃什麽藥。”

林璞深呼吸一口氣, “我聞見了監察者身上那股可憎的味道。如果我喊一聲, 秦老師, 你會被監察者發現嗎?”

秦奚丹挑眉, “怎麽, 你想我說出那句名臺詞,你喊吧, 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

林璞笑了起來。

秦奚丹指了指旁邊,“給你準備好的身體, 肉太歲做的。”

她捧起這顆腦袋, 放在了旁邊粘稠的黑色肉團上。

林璞皺起眉, 喋喋地嫌棄肉太歲如何味道奇怪, 觸感酸爽。當他的脖子接觸到肉太歲後,那團黏糊糊的東西立刻伸出觸手, 包裹住他。

他閉上了眼睛。

幾分鐘後,一個臉色略略蒼白的青年出現在房間裏。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和腳,在地上走了幾步,忽然躬下身體,伸出手, “秦老師, 我能邀請你共舞一曲嗎?”

秦奚丹斜斜靠著窗, 只是望著他,眼神冰冷。

林璞卻不介意,感慨:“自由,真是久違了。”

為了保證射日計劃的成功,林璞也參與到了這場行動中。他之前慫恿院長弒神,對抗因斯,不是因為什麽高尚的人格,純粹是因為聖院天使落入了因斯的手中。

而因此,他並不會突然叛變,重新投向因斯。

但秦奚丹依舊對他沒有什麽好感。

林璞活動了下筋骨,問:“既然有這個東西,為什麽不在上船前就讓我擁有身體呢?”

秦奚丹:“沒有理由和你解釋這麽多吧?”

林璞微笑,“唉,真是懷念以前,小丹還會喊我學長的時候。”

秦奚丹摩挲著下巴,偏頭看向窗外。

透過厚厚的窗簾,她能看見,街道下慘白的天使像在徘徊。

她沒什麽表情,等了片刻,看見一個青年抱著書,匆匆從黑暗中跑出,最後在天使的追逐中,化作一團黏膩的血肉。

天使像消失在夜色裏。

又過幾分鐘,敞開的門中,傳來極為壓抑的,女人的啜泣聲。

這樣的事情在因斯時有發生。

林璞嗤笑一聲,“沒想到現在的因斯,比我以前在的時候更加令人討厭了。”

秦奚丹歪頭打量他,“你也會討厭這個?我還以為你久居鮑魚之肆不聞其臭。”

林璞:“我和秦小姐在一起久了,難道不是入芝蘭之室,久不聞其香?”

秦奚丹嘴角翹了下,眸光深深地望著黑夜。

林璞嘆息一聲,“沒有想到,最後居然是秦老師陪在我身邊。”

秦奚丹:“……真是的,大戰開始說這些晦氣話,立什麽flag。這次立功完後,說不定你功過相抵,再服刑過百八十年,就能和你妹妹相聚了。”

林璞嘆氣,“秦老師的安慰可真是不走心。”

……

祭日大典在中央神殿舉行。

群眾們在山下朝聖,只有被邀請的貴族,與高級神官,才有資格去神廟中參加祭典。

秦奚丹出示自己的入場券,被允許後,坐上了上山的馬車。

因斯是個非常傳統的地方,尤其是在這種盛大的典禮上,一切都遵循著以前的傳統。牽馬的,是謙卑的仆從,四匹白馬拉著漆黑的馬車,在石路上等待著客人。

她悄無聲息地啟動明目訣,再次看向這個場景,只覺腦袋一暈。

牽馬的人變成了一個低著頭顱,肌膚慘白,羽翼垂在地上的生物。而四匹白馬,變成四個赤身裸體的類人生物。

秦奚丹回頭望了眼。

後面擁擠的人群,更像是一群狂歡的怪物。但也有少數的人維持著人的模樣,沒有被人群異化。

她在眾人的註視下,坐上了屬於自己的馬車,看著那類人生物一路狂奔,將她帶往莊嚴的神殿。

而在她的視線中,整座大山都變成隆起的血肉,似乎還在微微起伏。

秦奚丹望向神殿,忽然感到一陣刺痛,連忙關閉了明目訣,定了定心神。馬車到達地點後,她走下了馬車,跟著人群次第進入寬闊威嚴的神殿,找了個位置坐下。

神殿是一個環形的建築。石制的座位一圈又一圈,循環往下,一直到最底下的廣場,而在廣場之上,有一棵極其巨大的樹。大樹撐起了幾十米的穹頂,蔥郁而葳蕤。

這棵樹在因斯似乎有著非常神聖的地位。

秦奚丹想要開啟明目訣,看一看大樹,但袖子裏的烏鴉突然啄了下她的手背,告訴她最好不要這樣做。

她放棄了這個想法,忽然有所感覺,擡起了頭。

隔著重重的樹影,和一個個晃動壓抑的人影,她看見了對面的座位,坐著一位身披黑袍的因斯神職人員。他頭發金發,不經意擡起手腕,露出了腕上的運動手表。

秦奚丹忍不住有點想笑,嘴角不自己往上翹。

也不知道他用誰的身份過來的,還特意染了頭黃毛。果然,染發才是最樸實無華的偽裝方法。

但章南露僅憑面容是忍不出她來的。

她用了沌神的面具,外表看上去與異國人無異,就連教皇在這,也看不出端倪。

秦奚丹摩挲著衣下的向日葵項鏈,想著要不要拿出來,但想了想,還是讓項鏈放在衣下,不和章南露相認。

在這之中,應該還有一些執火人,大家一起來執行射日行動。他們的目標是摧毀這棵在因斯的神樹,這樣也能削弱聖主的神力。

她握緊的胸口的項鏈,靜靜在座位等候。

耳畔傳來竊竊私語,是這些信徒們在讚揚主的無上。

秦奚丹嘴角翹起,也合起雙手,加入他們之中,非常虔誠地禱告著。

儀式在盛大中開始,一系列的撒花、誦經、歌唱後,戴著皇冠的聖教之皇在天使的簇擁下登上了生命神樹。

眾人一起歡呼,拜在他的身下。

他戴著金色皇冠,一身暗紅的長袍,因為坐在樹枝擁成的王座上,背著光,面目顯得模糊不清。

秦奚丹看見章南露拿出了一把弓。

射日弓。

司天監中留下的極其強大的寶物。

弓一出現,四周就陷入一片灼熱的烈焰中,雖說是幻覺,但人們還是感到口幹舌燥,火焰撲面而來。

於是那些貴族們嚇得尖叫,紛紛逃竄。

秦奚丹也拿出木盒,祭出那把飛劍,讓它沖向護在教皇左右的天使。其他人也紛紛出手,場面頓時慌亂不堪。

而在灼灼的烈焰裏,章南露拉開那把弓。

秦奚丹看見他的手被火焰吞噬,心中一緊。火焰飛快躥上他的手臂,將他的手燒成白骨,而他也終於拉動了弓弦。

難怪他爭著要拉弓,原來使用神器,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一切都只在瞬息中發生。

當秦奚丹還註視著青年在火焰中的面孔時,那把火焰簇成的長箭,已經化作一道火光,射向了樹上的王座。

整棵大樹瞬間被火焰籠罩。

章南露攥緊著弓,站在原地立了會,左右環顧四周,似乎是想找到她在哪。但最終他沒有等到人,在同伴的催促中,匆匆離開。

秦奚丹坐在座位上,仰頭看著被火焰吞噬的神樹。早在電視上看見安曼刺殺大使時,她其實並不讚同這種極端的方式來解決問題,可沒有想到,自己如今卻在扮演安曼的角色。

為了一點渺茫的希望,就算知道未來萬劫不覆,也只能硬著頭皮,孤註一擲走下去。

她的結局會變成安曼那樣嗎?

秦奚丹心中嘆了口氣,微微皺起眉,讓自己的幻影出現,朝神樹走去。而她自己,則是快速地混在人群中,離開了這裏。

章南露還在門口等她,看見她過來,松了口氣,“走吧。”

接下來要面對的,是整個因斯的追殺。

他們還不知道那一箭的結果如何。秦奚丹一邊控制幻影去查看戰績,一邊被章南露牽著,沿著道路往外跑。

山巒變成一座血紅的肉山,正在劇烈起伏。

天空中飛來的天使拉弓,朝他們射出弓箭。

就在一支箭快要觸碰上他們時,一支暗黑黏答答的觸手伸了過來,吞噬了羽箭。

林璞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秦老師,你是不是要和我說聲謝謝?”

秦奚丹:“你只是想吞噬掉這根箭吧。”

面前的肉山忽然猛地一震,像海浪一樣洶湧翻滾起來,奔逃的人們雙腳陷入糜爛的肉中,準備無助地尖叫著。

章南露皺眉,“他們對自己人也下手?”

本來以為,這些貴族會是逃跑時的掩護。

林璞冷笑,“因斯向來如此。”

但這難不倒他們,秦奚丹拿出燭臺,明亮的燭光亮起,驅逐海浪般湧來的血肉。一路往前,在快到終點時,突然聽見了修女的吟唱聲。

這聲音異常耳熟,伴隨而來的,還有聖潔的光芒。

林璞停下了腳步。

一道聖潔白光從天空降落,停在了他們面前,白光之中,是一位手執長矛的少女。她的臉白得近乎透明,眼睛空洞,神情悲憫。

在她的肌膚上,隆起一張又一張流淚的面孔。

林璞低聲說:“小曦……”

少女舉起長矛,指向了他們。

林璞高聲喊:“小曦!”

少女已經完全變成了聖天使。

她完美地消化了聖天使的神格,現在,她是新的天使,悲憫而無情。她只用一雙無悲無喜的眼睛看著曾經相依為命的親人,眼中再也沒有情緒的變化。

秦奚丹牽著章南露的手,往下奔跑。她回頭看了眼,林璞依舊站在了聖光之中,沒什麽表情,不知道這一刻,他心裏有沒有後悔,強行給予妹妹第二次生命。

林璞為他們擋住了聖天使。

雖然這或許並非他的本意。

秦奚丹看著他的胸口被長矛刺穿,肉太歲不停被聖光腐蝕,脫落在地上。青年胸口被腐蝕出一個巨大的空洞,漆黑的觸手往外延伸,緊緊纏住少女的手足。

在一片慘白的聖光中,他朝秦奚丹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在強烈的光線中消弭,連同聖天使一起消失。

往外就快跑出這座肉山。

秦奚丹忽然似有所感,停下來,“他還沒有死。”

她留下幻影,只是為了去確定最終的結果,反正幻影就算損傷,於本體也不會有影響。

現在,在幻影的視野中,她看見了被長箭貫穿胸口的男人。

他被枝葉擁簇在一起,枝葉變成血管,盤旋在他的身上,為他註入生機。

秦奚丹回頭望了眼,刺殺發生後,戒備已經非常森嚴。就算有同伴在幫他們分散註意力,現在想要再回頭,已經十分困難。

她突然搶過了章南露手裏的射日弓。

章南露回頭,詫然看著她。

秦奚丹:“我想再試一試。”

她操縱幻影,撲向了熊熊燃燒的神樹,和坐在神樹當中的王座。在幻影消失的瞬間,她感應到了位置,將弓指向那方向,火焰凝成的箭尖對準了王座的位置,拉動弓弦。

火焰迅速躥上了她的手臂,灼燒的痛楚飛快傳過來。

秦奚丹皺緊眉。

這時,章南露握住了她的手。

他們一同引弓射箭,長箭化作一道赤紅的火光,沖向了高不可及的王座。

大地忽然猛地戰栗。

秦奚丹聽見了一陣憤怒的嚎叫聲。

她的幻影在被火焰融化前,看見了坐在王座上的人胸口被火焰燒出一個空洞,身體迅速枯萎,連血管也無法補全他的生機。她松了口氣,剛想跑,就看見一支血管樹枝躥出,狠狠地攥住她幻影的腳腕。

下一瞬,她出現在了燃燒的火中。

秦奚丹本想瞬間鉆入隱世之鏡裏,可忽然,她在王座上焦黑的人影雙手上,看見了一只黃金鑄成的貓頭鷹。

她心跳猛地加快,想起命運之書被因斯奪走的那部分,形態正是一只貓頭鷹。

秦奚丹伸手抓向貓頭鷹,然後在地上丟出了一顆鋼珠。火焰撲面而來,她只感到一陣劇痛,進入隱世之鏡後,她發現這兒與平常不同。

火焰似乎也能穿透鏡子。

一棵樹的影子在地上曳動,照在她的身上。

劇痛過後,她站在一片銀白的世界裏,腳邊是銀色的湖泊,就像片明亮的鏡子。她低頭,在鏡子中看見的女人有種銀白的雙瞳——是她的第二態。

秦奚丹心想,難道我死了嗎?

脫離了身體,才會以第二態出現在這個世界。

她的眼前出現了一條長階。

長階一直往上,盡頭是扇自己見過數次的大門。

天之門。

秦奚丹突然覺得,天門之中有東西在吸引著她,她無法拒絕這樣的誘惑,幾乎是沒有猶豫,就走向了銀色的臺階。

她的身邊,貓頭鷹、烏鴉和一只雪白的鴿子在圍著她盤旋,最後化作了三段弧,懸在了她的身後。

秦奚丹不知自己走了多久。

長階漫漫,天門近在咫尺,又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走了很久,她似乎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

“老師。”

沈承安懷裏捧著一束向日葵,站在無名的墓碑前。

這是為了紀念在黑暗紀元中犧牲的執火人,而建起的石碑。每天,石碑前都會鋪滿了鮮花。

“在教皇死後,因斯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教義之爭,雖說現在執教的依舊是聖主派,但信仰真主的人越來越多,瀆神者不再叫瀆神者了,他們給自己起名為‘啟明人’。”

“他們的實力已經削弱了很多,我們與他們之間爆發過幾次小規模的戰爭,但沒有發生大規模的聖戰,也沒有太多的傷亡和犧牲。後來,我們簽署了和平條約。我知道,想要獲得和平,最終還是得看硬實力,你放心,我們並沒有懈怠。”

最後,他抿了抿嘴角,眼圈微微發紅,“老師,現在是黑暗紀元的第一年,我們已經順利渡過,國泰民安,天下太平,可是,你什麽時候回來呢?他們都說你在射日行動中失蹤,說不定已經……但我知道,你還在。”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同學們從各地趕回來了。他們風塵仆仆,卻有無比專註地凝視著墓碑。

當時不懂事的叛逆少年,也在這個變幻危險的時代,找到了自己前進的方向,和心中所追求的東西。

他們已經長大,成為國之棟梁,有的人專心研究,研制藥劑,有的人投身執火人,驅逐惡鬼,也有的人紮根基層,造福一方。

現在,他們凝視著空白的墓碑,眼前閃過一張張熟悉的臉,最後定格在那張秀麗而溫柔的臉上。

“老師……”

有人喊了一聲,不覺眼眶濕潤。

沈承安俯身,把向日葵放在墓碑前,低聲說:“我們等你回來。快回來吧,我們很想念你,真的很想念你……”

他眼前蒙上了一片濕潤,視野顯得模糊不清。

突然,他聽見了身後同學的驚呼,悄悄拭淚,低頭看去,愕然發現,剛才放在地上的向日葵,居然懸在了空中。

仿佛有個無形的人,站在他的面前,拿起了地上的鮮花。

沈承安愕然間,一個人突然從旁邊沖了出來,用顫抖的聲音,喊:“小丹?”

******

秦奚丹聽見熟悉的聲音,停下了腳步,在長長的階梯上,居然看見了一束鮮艷的向日葵。

她彎腰,把向日葵拿了起來,舉目四望,依舊是一片銀白的空間。

奇怪。

秦奚丹回想剛才的聲音,嘴角微翹,這時,她的眼前再次出現了系統的界面,這次,是已經讀滿的進度條。

“恭喜你,完成【全民修仙】的成就,改變了這片大陸的命運。這片陸地雖被黑暗籠罩,人類勇氣所綻放的光芒,卻刺破了黑暗,成就最輝煌的奇跡。

你已完成命運贈予的考驗,成功進行命運的儀式。”

那扇本來遠在天邊的天門,倏爾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秦奚丹張開手,掌心出現一面鏡子,她在鏡子中看見了自己的臉,和身後代表命運女神的三段弧。

她若有所悟。

原來改變這片大陸最終命運,就是命運女神的升階儀式。

而在她體內的系統,一直是命運之書的第三部 分,那只命運掩護下的白鴿。系統預示到未來的命運,指引她改變命運。

既然已經成神,應該能推動天門,回到家鄉了吧。

秦奚丹嘗試推了推門。

門果然被推開了一條縫隙,在縫隙裏,她看見了另一片天地。而在廣闊天地的盡頭,是她夢裏的世界。

秦奚丹想要踏入門中時,忽然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

她捧著向日葵,驀然回頭。

“小丹,是你嗎?”那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秦奚丹從來沒有他這樣失態過。

她垂眸望著向日葵,片刻,才回答:“是我,南露。”

章南露鳳眼睜大,眼尾發紅。

除了他,其他人都沒有聽見她的聲音。沈承安:“哥,哥?你聽到什麽了嗎?”

章南露沒有理他們,小心翼翼地說:“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秦奚丹溫聲回:“我在天門之外,我推開了天門。”

那一扇成神之門。

章南露下意識擡頭看向天空,藍天上飄蕩七彩的風箏。

秦奚丹:“我在門之內,看見了自己的家鄉。”

章南露怔怔說:“就是那個……你想念了很久的家鄉嗎?那個安全、沒有鬼怪,永遠光明的地方。”他抿了抿唇角,聲音嘶啞,“小丹,你要回家嗎?”

秦奚丹:“我一直在尋找回家的路。”

章南露想說什麽,喉結滾動了一下,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下意識擡起手,虛虛朝天空中的風箏握了握,最後,露出個很輕的笑,“恭喜你啊,可以回家了。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何況,你的家鄉還是那麽一個安全、光明的地方。”

他隱藏自己的挽留,正如隱藏自己卑微而隱忍的愛意。

“快回去吧,早點回家。”

秦奚丹默默抱緊了向日葵,回頭看向自己走上來的長階,又望了眼天門後的世界。

錦城雖雲樂,不如早還家。

可是,她已經在這個世界十年了。她親手參與這個世界的建設,她與戰友一同保護這片土地的人民,她看著人們從在詭異面前束手等死,到現在驅逐邪神,擊退黑暗。

她在這片土地挖過井、栽過樹,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什麽時候開始,她的家已經變成了這裏?

秦奚丹不知道。

她回頭最後看眼天門後的世界,在葉晚棠消失後,也許孤兒院的朋友會想念她一段時間,之後在時間的消磨下逐漸將她忘卻。她本是孤獨的一個人,也幸好,她在那邊是孤獨的一個人。

章南露久久沒有等到回答,以為她已經推開那扇門,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渾身失去力氣,頹然地坐倒在地上,背靠著無名墓碑。

忽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聲音異常溫柔,帶著微微的笑意,“嗯,我要回家了,所以,來接我吧。你會來接我的,是嗎?”

章南露猛地起身,心跳隆隆震動,眼前一片模糊。

他依稀聽到一個地址,拔腿就往前跑,耳畔是颯颯的風聲。

他感覺自己在追一道風。

在滔滔東流的江邊,在他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他看見了望著江水出神的人。

章南露放輕了腳步,怕驚擾到她,又怕不是她,小聲說:“小丹……”

秦奚丹回頭,朝他溫柔微笑。

“為什麽……”他眼眶濕紅,俊美的臉比過去更加蒼白而瘦削,癡癡地看著女人,像看一場美好而不切實際的夢。

秦奚丹挑眉,“我可不能走,工資還沒結呢。”

她說著,被自己逗笑,眉眼彎了彎,“我舍不得這個世界,也舍不得你。我想,留在這裏,我才更能實現自己的價值。”

話還沒說完,她忽然就被一把抱入懷中。

秦奚丹微微一怔,隨後回抱住了男人,柔軟的手撫過他瘦得凸起的後脊,眼睛也有些濕,輕聲喃喃:“我舍不得你們……”

章南露沙啞著聲音,說:“之前你問我,如果生命只剩最後一天,想要做什麽。其實在那之前,一直以來,我心裏想的,都只有一件事。”

他從懷裏掏出枚鉆戒,“我能有幸,成為你的伴侶嗎?”

秦奚丹註視他片刻,無聲地伸出手。

章南露低頭,握起那只柔軟白皙的手掌,朝聖一樣,虔誠為她戴上了戒指。

秦奚丹握住了他,“走吧,去和大家打聲招呼,再帶我看看這兩年一切發展得怎麽樣啦,未來,還有得忙呢。”

章南露牽著她的手,低頭,珍惜地親了親她的手背,輕輕“嗯”了聲。

他們手牽著手,一起走向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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