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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故人·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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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陣頭痛中醒來,眼前的人,穿著孝,似曾相識又想不起他是誰。

他告訴我,他是我的師兄昭泊,也是我的未婚夫;

他告訴我,我的父母在一場意外中去世了;

他還告訴我,我受了些刺激,失去了一段記憶……

後來我逐漸意識到,那大概是十二到十六歲之間的記憶。

我再度在一陣頭痛中醒來,眼前是床欄的雕鏤,不遠處,一個人正伏在案上睡覺,是衛衍。

我疾步過去抄起他放在旁邊的劍,沖出房門。他被驚醒,追上來攔住我:“女公子,你……”

“昭泊呢?”

“公子出門了,說要辦些事。”他對我此番的反應大感不解,“怎麽了?”

怎麽了?他殺了我的未婚夫還騙了我這麽久。

我沒有和衛衍解釋具體經過,只告訴他:“把楓寧周邊十二郡縣的靈探都給我調來,對外不許走漏風聲。”

衛衍一楞:“女公子?”

“我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你別管,我會解決。”

周邊十二郡縣的靈探,共五十多人,當晚就到了鎖香樓。我讓他們守在三樓,然後告訴掌櫃的和調香師們接下來幾日都不用來了。

我去昭泊的房中看過,他什麽也沒帶走,我不信他會不回來。

第三日中午,我看到他的房間內人影一晃,守在外面的靈探即沖了進去。

確實是他。

猶是一身白色直裾,和當年的他一樣,和當年的昭淮也一樣。他看了看眼前的劍拔弩張,向我道:“看來你都想起來了。”

“是,我都想起來了。”我克制不住語氣中森冷的恨意,“是你殺了他……”

我以為、我也希望他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他究竟為何會突然動手殺了昭淮,他卻僅是淡漠地給我了一個字:“是……”他的視線再一次劃過我身邊的諸多靈探,笑意黠然,“他們若是打得過我,他就不會死了。”

強烈的憤恨在我心中止不住的上湧,眼前這個人,那般體貼地照顧了我多時、也騙了我多時,我的師兄,我的殺夫仇人。

我覺得渾身無力,疲憊地道了一聲:“衛衍。”

衛衍會意,示意靈探們動手。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開始這場廝殺,我不知道結果到底是什麽,但我很清楚我內心深處那矛盾而又清晰的訴求:一,我不要他死;二,我要為昭淮報仇。

靈探出手也很謹慎,不然任他身手再好現在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呵……身手,朝夕相處這麽久,我才知道他身手這樣好。

心思的煩亂使我迫使自己垂下眼簾不去看眼前的打鬥,直至眼前白影一閃,他破窗而逃。在窗畔,留下一片破損的衣裾,上面是白色的暗紋。

我走到窗前,顫抖著攥緊雙手,手心被指甲刻得生疼:“知會知會各地靈探搜捕,務必抓到他,不惜一切。”

聽得衛衍道了一聲“諾”,我一忖,覆道:“抓活的,不惜一切。”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是不想殺他,大概是還想問問他其中緣由吧。可細想一想,問清楚了又能怎麽樣呢?不管他是因為什麽原因殺了昭淮,到底是成了我的仇人,最後,我還是會殺了他吧。

這大概是鎖香樓有史以來最聲勢浩大的一次行動,我明白這大概會讓隱秘多年的鎖香樓由暗變明,卻不得不這麽做。

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每天都有靈探不停的進進出出,報給我最新的進展,告訴我在哪裏見到了他、而他又是如何脫身。

師兄,你身手當真不錯,演技更是不錯。

我在一次次的稟報中,清楚地覺出自己對他僅存的感情被逐漸消磨,嘲與恨卻愈盛。

四個月後,司探衛衍的親筆信被一路快馬加鞭地送進了鎖香樓。他們終於在梧洵抓到了他,現在正往回趕。

這些天楓寧一直在下雨,持續著陰霾,但這陰霾比起我的心情算是很晴了。衛衍走進來的時候渾身都濕著,向我一揖:“女公子。”

我看著他的樣子,很有些歉意,福了福身:“辛苦。先去換衣服吧,我現在也不想見他。”

“那……”衛衍顯出遲疑之色,“怎麽安置?他受了傷昏迷著,是送回房還是去找個客棧?”

我一思索,逼著自己冷漠以對:“先放院子裏吧,你派兩個人看著。”

“……萬一出了事。”

“大不了就是死了。”我脫口而出,這四個月來,我的心確實硬了很多。

衛衍領命而去,我走到窗前,本想看一看雨景舒緩情緒,視線在看到院子裏的他的時候倏然拉回,狠狠關上窗子。

不知他傷得有多重,外面又下著雨……我強自抹去自己生出的心軟,告訴自己,如今在這個世上,他是最不配讓我心軟的人。

我打開櫃子,取出一壺酒,溫好,去敲衛衍的門。

衛衍打開門,見是我,一怔:“女公子有事?”

“沒事,心裏煩,喝一杯?”

他側身讓我進去。

說是找個人陪我喝酒,實際上是各喝各的,誰也不開口。我連灌了好幾杯,衛衍才忍不住攔住我說:“也許我不該問,但到底出了什麽事?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的變故讓鎖香樓上上下下雲裏霧裏,怎麽就突然和他反目成仇了?”

我又仰頭灌下一杯,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雲裏霧裏?好,那我告訴你,他殺了我的未婚夫又抹去了我的記憶。”

衛衍楞住,不再說話。

“當初……池疏梅那樁生意,你問我怕不怕遭報應。現在報應來了,這麽快這麽狠。”又是一杯,一股辛辣沖淡了心中積攢的重壓,我笑出了聲,“他一直待我那麽好,原來一直是在騙我……”

我一杯接著一杯地喝下去,和衛衍發洩著心裏的不快,耳朵卻一直不受控制地去聽窗外雨聲,在那雨中,還有一個人……

曾經對我那麽好的那個人……

真慶幸我的酒量並不是那麽的好,在大雨變成暴雨之前,成功地將自己灌沒了意識。

醒來後我躺在自己的床上,檢查了一番,衣衫齊整……好吧,我不該有這種擔心,衛衍不是那種人。

揉著發沈的腦袋坐起身,第一反應卻還是沖到窗邊去看他是否還好。

但……他竟不在。

我慌張地拉開門,一聲“衛衍”剛脫到嘴邊,見對面他的房間外站著四名靈探,當即明白了。信步過去推開,確實是他在。他已經醒了,面色蒼白,蘊起一縷笑意:“陌吟……”

“衛衍!”我大聲喊來衛衍,心裏竄著火氣質問他,“誰許他上來的!”

衛衍滯了一瞬,有力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強行把我拉出房間,關上房門,告訴我:“我吩咐他們帶他上來的。”

“你憑什麽!”

“憑你根本不忍心他死。”

“誰不忍心他死了!我早說過大不了就是死了。”我怒目而對,他拔劍提到我面前,“那這個給你,你現在去殺了他就是了,省得耗著。”

“你……”我一噎,看看他手裏那把劍,卻沒有勇氣擡手去接。

衛衍笑笑,回劍入鞘:“都說酒後吐真言,你知道你昨天酒後吐了什麽‘真言’麽。”

我看著他,他說:“你哭著對我說……”

“童話裏都是騙人的?”我條件反射的反應。

“什麽?”

“沒事……沒事……你說……”

“你說你寧可永遠找不回來那四年的記憶也不願意殺他,可你偏偏想起來了。”衛衍嘆了口氣說,“既然明明狠不下心,又何必逼自己這樣?”

我無言靜默了一會兒,說:“他殺了我未婚夫,我要報仇。”

“報仇是為了自己心中能安,你殺了他,就真的安心了麽?”他又問我。

當然不會,殺了他,我只會更難受。但於情於理我又只能這樣做,昭淮不能白死。

“他到底為什麽殺了你的未婚夫?”

“我不知道。”我緩一口氣,“在那之前一切正常,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動手。”不自覺地一聲輕笑,說了自己的猜測,“不過他演技這樣好,也許一開始就是裝的吧。”

“那你去問問,也許他能給你個不殺他的理由。”衛衍抱臂道,刻意顯得語氣輕松,“就算他不說真話,你還可以自己看啊。”

對哎……所謂術業有專攻,我怎麽又忘了!

我站在門前擡手,猶豫了一會兒沒敲下去,回頭看看衛衍,他面無表情。我又看了那扇門一眼,還是沒敲下去,回頭再看看衛衍,他還是面無表情。

狠心敲吧……

“請進。”昭泊的聲音很虛弱,我推門進去,又轉身關好門,回過頭看著他忽然覺得手足無措。

……貌似無論如何不該是我覺得心虛。

他看了我一會兒,見我始終不動不言,才問:“你……什麽事?”

“我有話問你。”我說。理好思緒,坐在離床不遠的席子上,“你為什麽殺衛衍?”

“……啊?”他訝異一瞬,看向門外,“剛才那不是衛衍?”

“不是……我是說昭淮。”我煩躁地捂著額頭,“昨晚喝高了腦子亂。”

“……”他無語片刻,“說點你也許更想知道的吧,我是謹行衛安排來鎖香樓的。”

他的答非所問說得我心中暗暗生驚,繼續聽他說:“鎖香樓的生意太特殊,姜家有野心,想和鎖香樓合作做些事。可鎖香樓一向不願意摻合到朝政裏去,一再拒絕。他們就索性往鎖香樓安排了個弟子,原計劃是……讓我娶到你,做了樓主,順理成章地跟他們合作。”他頓了一頓,看著我苦笑,“可我沒想到你會嫁給昭淮,他們沒想到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

“所以你就殺了昭淮?”

他繼續說他的,仿佛完全沒聽到我的追問:“我沒有告訴姜家你和昭淮訂婚的事,他們以為一切順利,就殺了師父師娘以便你我盡快完婚。我本是想著你和昭淮照常完婚後,煉走我的記憶,一切就能恢覆正軌了,可是出了那個變故,我沒有失憶也沒能娶你,又試圖脫離謹行衛。我知道他們很多事情,他們怕我說出去,才想殺了我。”

“那你到底為什麽殺了昭淮?!”這才是我想知道的重點好嗎?!我很心急好嗎?!

“那是因為……”他自嘲一笑,“你就當因為我是謹行衛的人吧。”

我面色陡然陰沈:說了半天不說重點,師兄你作得一手好死。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文案】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為妻。孰料一夜變故生,她成了天子宮嬪。這不是她選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後宮的日子,註定是一條血路,為了這樣或那樣的目的,這裏的每個人都在爭、都在鬥,每個人,都想博盡帝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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