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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游·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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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桓州還是很冷的。在外伺候的侍女級別較之近身侍女低了很多,崇親王之前賞下來的那件白貂鬥篷她自是不敢再穿了。傷病初愈,一受寒難免反反覆覆。張隱特意安排她在書房門口,屋裏暖和,門口也就不那麽冷。

崇親王最近好像遇到了什麽難事,已經許久不去各女眷處了,整天地在書房裏理事,睡得也越發晚了。他不睡,一眾下人也只能等著,屋裏還好,屋外一刮夜風冷得刺骨,素兒捂著嘴一陣猛咳還是驚動了崇親王。

崇親王皺了皺眉道:“張隱,叫他們都去睡吧,不必候著了。”

張隱躬身應“諾”後去吩咐,低聲向素兒道:“若不行你再歇幾天吧,這兒也不缺你一個。”

素兒欠了欠身道:“諾,多謝中貴人,奴婢明日歇上一天便好,今日是當晚值,還不累。”

書房不算大,他們在門口說話崇親王隱約能聽見,擱下筆到門口一看,眉毛輕挑:“你怎麽在這兒?”

聽這口氣,好像是不想再看到她了,素兒心中惶惶。難不成她在皇宮服侍了三年,又在王府做到了如此高的級別,最後的結果竟是要被逐出府去自尋生路?

她覺得心裏一陣寒冷,鋪天蓋地的寒冷,卻好像不是因為擔憂自己的未來出路。至於是為什麽,她也說不清,她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下驚懼地擡頭看向他。對上他溫和的眼神時,心裏一陣強烈的感覺逼得她險些要開口求他,告訴他只要能讓她留在王府,讓她做什麽她都願意。如果他覺得她礙眼,她可以避開。

她被自己心底的想法弄得一蒙,倒還是崇親王先開了口:“傷好了?”

“是。”素兒低首回答,盈盈一福,“殿下萬安。”

“進來。”崇親王深看她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

她跟著崇親王回到書房內,崇親王在案幾前落座,她站在旁邊不知如何是好。崇親王微一笑:“打傻了?來坐。”

她忐忑不安地跪坐下來,崇親王倒了杯熱茶推到她面前:“君山銀針,喝了暖暖身子。”

“……諾,謝殿下。”

“等身子大好了再來。”

“諾。”

“不必在外面了,進來做你該做的事。”

素兒沈默片刻,才又應道:“諾。”

崇親王便又一笑:“怕我還是怨我?”

素兒的頭垂得很低:“奴婢不敢。”

崇親王未置可否,只淡然道:“今後長個記性,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心裏得有數。”

“諾。”

他拿起書敲在她的頭頂上:“別唯唯諾諾了。外面冷,身子又沒好全,別受涼了,去側間睡吧。”

書房的側間備有床榻,是供上夜的下人休息的,崇親王府人性化設置之一。素兒站起身萬福道:“奴婢告退,殿下有事叫奴婢一聲就好。”眉眼含笑,好心情溢於言表。

到了寅時,崇親王也準備回房去睡。經過側間,看素兒側躺在榻睡得正香屋內卻燭火通明,還真以為自己需要什麽就會來叫她?躡手躡腳去熄了燭火,闔好門轉身離開。

崇親王睡得少,卯時末回到書房見她還在睡也沒有叫她。

但到了午時她還沒醒,崇親王就無語了……

讓人去叫她,不一會兒,侍女匆匆回來稟道:“殿下,素兒是病了,額上滾燙的。”

崇親王一楞。是他疏忽了,素兒往日在面前伺候,從來沒起晚過,何況是睡到午時?吩咐人去請大夫,自己起身去了側間,便見素兒面色潮紅,嘴唇又燒得發白。

倒了杯水一點點餵給她,素兒無意識地喝下去半杯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見四周敞亮,又看崇親王就坐在面前,慌忙地撐起身:“殿下……這……什麽時辰了?”

“午時。你病了,燒得厲害,接著睡吧。”崇親王晃了晃手上剩下的半杯水,“還喝不喝?”

素兒心裏還是有些怕崇親王的——動輒脊杖六十啊!換誰誰不怕啊!

沒打完也不行啊!

搖搖頭:“謝殿下。奴婢沒什麽大礙,回房歇一歇就好了。”

“回房?”崇親王瞥她一眼:“在這兒歇著吧,一會兒大夫就來。”又把杯子裏倒滿了水,塞在她手裏,“嘴都幹裂了還不喝。休息吧,別不自在,本王走了。”

崇親王一天中總有大半時間是在書房中的,素兒病著住在書房側間,就時不常地被探望。時不時還會有侍女端著小點心進來告訴她“殿下說這點心清淡,應該合你胃口”。別說,十有八九還真是合胃口……

不過麽,這個養病的環境真令人忐忑……

這個養病的環境真容易被八卦……

八卦不要緊,讓不該聽到的人聽到就有麻煩了,但劇情的走向往往都是這樣“哪壺不開提哪壺”、“怕什麽就來什麽”。

第三天,崇親王外出赴宴,孟良娣就來了,所謂冤家路窄。

“我還以為是府裏下人亂傳,原來是真的?”孟良娣語聲輕蔑,素兒以為她是要說自己住在書房側間不合規矩,可她卻說,“殿下果真是重罰了你打得你起不來身?”

因為是書房側間,想著崇親王就在旁邊,多少有些不方便,因此素兒雖是臥床養病卻一直衣著整齊。見孟良娣進來,離榻斂衣下拜,看她沒有讓自己起身的意思,就仍是跪著,直起身莞爾道:“良娣從哪聽的話?殿下不曾罰過奴婢,奴婢在這兒臥床不過是因為近日染了風寒身體不適。”

這話當然是假的,要不是受了罰身體虛外加在外面伺候了兩日,哪會染風寒?可素兒偏偏就是個不肯低頭的性子,就算孟良娣知道這是假話她也不會服軟。

“還嘴硬?”孟良娣一聲輕笑,“不是已經從尚侍降了常侍了?”

王府內的女官,正五品的尚侍已是最高了,以下還有典侍、選侍,再往下才是常侍。這是張隱做的主,怕崇親王見了素兒心煩,就把她調到了外面服侍,級別也自然而然的要降,一降就降了兩品半。後來崇親王說讓她養好病後回去侍候,那只是跟她說了,張隱沒在場不知情,級別也就沒升回去。

“奴婢是尚侍也好、常侍也罷,都是殿下身邊的人,不勞良娣評說。”

“這話就錯了。”孟良娣悠然一笑,“從前你是正五品尚侍,雖說也是下人,但到底是府裏最高的女官,我不敢動你;今兒個麽……”孟良娣目光一冷,“我再不管,閔常侍連規矩都要忘了。”

“奴婢還是那句話,奴婢是尚侍也好、常侍也罷,都是殿下身邊的人。良娣看奴婢不順眼奴婢知道,可良娣就算要打要罰,也該稟明殿下,至少也該知會中貴人亦或是尚侍,豈有動私刑的道理?”

孟良娣不慍不惱地聽她說完,才徐徐笑道:“還用不著你來教我怎麽做。說到底,你不就是個奴婢?宮裏賞下來的又如何?我倒要看看我今兒罰了你這惑主的賤婢德太妃娘娘能說什麽。來人,帶走。”

若論家室,孟良娣也是大燕朝排得上的貴女了,驃騎將軍獨女,不過是因為庶出自小就矮了旁人一頭。嫁給十皇子也未能做正妃,十皇子封了王她仍只是良娣,但崇親王未有正妻,府裏一眾妾侍中她地位最尊,後來又生下長子,在府中所享待遇便與正妃無二了。從她進門開始,素兒就知道沒好事,崇親王又不在府裏,她要殺要剮,自己也只能悉聽尊便了。

倒沒想到,孟良娣這個將門之女心思頗毒。

不打不罵,罰頂盆!

罰頂盆就算了,只穿中衣裙!

只穿中衣裙就算了,在室外!

在室外就算了,具體坐標在府門口!

孟良娣你對漢族傳統姑娘的心理承受能力的估算有點高啊……你莫不是錦都小說家們最近最愛寫的從未來穿越來的故事的女主角?

所謂頂盆,就是接一盆水讓你跪那兒把盆頂頭頂上。

什麽?能不能用手扶?

不用手扶那叫雜技……

頂盆其實算不上個實在的刑罰,不過大家用起來愈發順手,因為後來發展出了這麽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我沒想刁難你,但你要是把水灑了咱再另說!”

素兒知道孟良娣現在就是這個想法,因此即便身體虛弱不已,還是硬撐著不動。一月底,寒風瑟瑟,先是手指最先沒了直覺,很快渾身也都麻木了,只有雙腿一陣陣發熱發疼,猶如針紮。

看孟良娣沒差人盯著,便有兩名侍女過來偷偷過來道:“素兒……我們去找殿下吧……”

“找殿下?殿下今天去見什麽人中貴人沒跟你們說?那是舒親王!前些日子那點事殿下就能下詔脊杖六十,今天若攪了他和舒親王的雅興,咱們誰也活不了。”素兒冷言冷語,兩名侍女立即噤聲。

不說這個,就說孟良娣那邊,雖說是沒人來看著,但如果素兒偷了懶或者有人想去給崇親王報信,一定會很快有人過來制止的。

作者有話要說:【↓基友茴笙的文《凰訣》,請戳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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