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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鬢亂·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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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決定值或不值,都不是我有權評說的。

——序言

眼下手頭正有一樁沒做完的生意,是半個月前靈探帶來交給我的人。這個人我有所耳聞,是離楓寧不遠的羨城大戶人家的小姐。姓紀,名雲翟。

和所有大家閨秀一樣,紀氏也是自幼受父母悉心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以琴藝為最。

至於她的琴藝有多好,傳言是唯前朝大晉的貞淑皇後溫氏能與之匹敵。對於此,我只能撇撇嘴表示不屑:貞淑皇後那是我鎖香樓創始人餘氏教出的名門閨秀,世代簪纓的朝中大家,傳說琴藝名揚大晉,豈是她區區一個小城旺族能比的!純屬欺負貞淑皇後薨逝已逾百年死無對證嘛!

在我雄糾糾氣昂昂地拍案而起說了上述看法之後,昭泊淡淡地飲了口茶,看我一眼:“你要瘋啊?”

甭管紀氏是如何名動羨城,她在我眼裏的形象只有一個——木美人。在鎖香樓這些天,從蘇醒開始,每天就四件事:吃飯、睡覺、喝茶、彈琴。

當我明言出上述評價之後,昭泊又是淡淡地飲了口茶:“都跟你似的瘋瘋癲癲也當不了名門閨秀。”

為了對自己受到的歧視表示抗議,當晚我用鎖香樓品質最高的迷香迷倒了紀小姐,讓她足足睡了三天……

這迷香造價頗高,常人買都買不起,被我這樣一氣之下用去好多,事後怎麽想都覺得心疼。於是在她被迷倒的第二天,我提著那只檀木盒子去了她房裏。

細細的紅線系在她右手腕上,另一端系著一枚羊脂玉的平安扣,玉色晶瑩飽滿,上好的質地。我把一支引憶香插在平安扣中間的洞中,隨著煙霧的彌漫,一個場景呈現在我眼前。

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季府上下喜氣洋溢。賓客出出入入,多為女眷,都是衣著端莊。

哦,那是一年的三月初三,上巳節,紀小姐及笄之日。我算了算,聽靈探說她今年十七歲,若按十五歲及笄①的規矩,那這應該是兩年前的上巳。

接下來的場景就很乏味了,無非是笄禮的儀程,搞得我坐在椅子上直打哈欠。但又必須要逼著自己看下去,引憶香的妙處就在於能準確尋到她記憶中最重要的部分,根據鎖香樓以往多代公子及女公子的經驗記載來看,這最重要的記憶往往就是當事人想忘掉的記憶。

我就納了悶了,如此繁覆的笄禮儀程,紀大小姐你怎麽步步都記憶如此深刻呢!

在我幾乎要入眠的時候,有人叩了叩門,然後推門而入,是昭泊。

昭泊看了眼前勾出的記憶幻影一眼,用手點了點我,小聲道:“怪不得一上樓就聞到一股引憶香的味道,你又在這兒偷窺別人記憶!”

我白他一眼:誰偷窺了?要不是她天天除了那四件事以外什麽都不幹,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我犯得著這樣嗎?好吃好喝地供著開銷很大哎!

笄禮的過程很是亢長,更要命的是,笄禮完了,還有……宴請賓客!

我看看這大擺的酒席,估摸著怎麽也得吃上一個時辰才能完事,頓時仰天長嘆:靈探你救她幹嘛!讓她跳了崖算了!

用胳膊肘頂了頂坐在一邊的昭泊:“去給我買個肘子回來。”

“……”

記憶幻影在繼續播放中,引憶香厚重的味道夾雜著一股燉肘子的香氣。

酒席可算是散了,一輪新月掛在天邊,院子裏剛抽芽的柳枝隨風微動。一曲悠揚的琴聲響起,聽上去離得很近,應該是紀小姐自己在彈琴。記憶是她的記憶,看到的聽到的自然都是她的視角。果然,視線一轉,低頭看到了案上的琴。曲子宛轉悠揚,變幻繁覆,可恨我對此一竅不通,只能啃著肘子問昭泊:“這是什麽曲子?”

昭泊搖搖頭:“沒聽過,不是尋常的曲子,估計是她自創的。”

寂靜的夜晚、微亮的新月、幽靜的閨秀小院、姣好的世家小姐,就差個采花賊了……我左手拿著啃了一半的肘子,右手猛一拍桌:“我懂了!”

這邊喝著茶的昭泊差點嗆了,咳了一聲,側頭問我:“你懂什麽了?”

“她定是在笄禮當晚便在家中被人玷汙了,想不開才要跳崖!”

“……”相對於我的眉飛色舞,昭泊神色頗為無奈,“陌吟啊……”

“嗯?”

“如果她被玷汙兩年後突然想起跳崖……你不覺得她反射弧有點長得離譜?”

我默默地繼續啃肘子……

耳畔響起一個女聲:“菱素,倒杯茶來。”是紀小姐說話了,但聽上去不像她的聲音,因為自己聽到自己的聲音和別人聽到的她的聲音是不一樣的。

片刻,侍女端著一只盤子回來,盤子裏放著一只肘子……

昭泊白我一眼,我訕訕地把手中的肘子放回食盒裏,蓋好。這是肘子的香氣對她的記憶產生了幹擾。

紀小姐拿起肘子啃了一口……嗯,原本的記憶應該是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後繼續彈琴……

產生如此幹擾讓我頗有負罪感,我知道這樣的幹擾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從今以後她想起這個場景就都是拿起肘子啃一口了……

不知她會不會因此對自己的教養產生質疑……

昭泊看穿我的心思,淡淡道:“行了,別自責了。比起上次那個被你攪和成在鄉試時拿玫瑰勾引同鄉的窮秀才,她這不算什麽大問題。”

有道理……

說起那個窮秀才,也是一苦命人啊!屢考不中,又不甘心回家種地,所幸被靈探發現,帶來鎖香樓讓我提了他所有寒窗苦讀的記憶,從此回家侍奉父母……

結果,在昭泊閱他記憶的時候,閑得無聊的我拿著一束玫瑰進了屋,還裝作青樓女子的腔調勾引昭泊,甩著帕子道:“公子,您看妾這束玫瑰美不……”

昭泊眉頭緊蹙,任我怎麽調戲都死死盯著眼前的記憶幻影紋絲不動,我未覺有異,直到耳邊響起一個捏著嗓音的男聲:“公子,您看妾這束玫瑰美不……”

我驚恐回頭,是鄉試剛結束的時候,只見那秀才剛出考場,正拿著一束玫瑰勾引同鄉……

然後我就被昭泊轟了出去……

後來聽說,那天那窮秀才醒了之後面如死灰,他一度對自己的性取向產生了懷疑……

好在,這段記憶很快就連同其他與寒窗苦讀有關的記憶一起被抹掉了,不然我只能以死謝罪了。

待紀小姐啃完了一只肘子……

不對,是喝完了一盞茶!

覆又低頭撫琴,仍是方才那支曲子。曲至一半,有簫聲倏爾響起,畫面中那雙素手一滯,曲子未停。再聽下去,竟是琴簫合奏。我毫無興致,只看著桌上那個食盒望眼欲穿,裏面還有我沒啃完的肘子啊!

昭泊聽得很是陶醉,笑而讚道:“天衣無縫啊!”

那個叫菱素的侍女上前撤了裝著骨頭的盤子【……】,紀小姐問她:“這是哪來的簫聲?聽著好像就在府裏似的。”

菱素想了一想,道:“該是西邊的院子傳來的,是程公子途徑羨城來借宿幾日。”

“程公子?便是爹的舊相識程員外之子麽?”

“正是。”

“我怎麽沒聽說他要來。”

菱素一笑:“他來的不是時候,今兒個府上都忙著小姐的笄禮呢。”

畫面輕一晃,該是紀小姐點了點頭:“時候也不早了,不彈了,睡了。”便起身往屋裏走了。

身後簫聲又響了起來,紀小姐回過頭去,映入我們眼簾的又是那一彎新月。昭泊了然地笑起來,我茫然地看著他:“怎麽了?”

“聽出來沒有?還是方才那支曲子,改了幾個曲調而已,便多了分不舍之意,這是在向紀小姐道別呢。”

我點頭:“哦……”其實我沒聽出來。

引憶香已快燒盡,我把香熄了,把燒剩下的那一點根兒留下,裝在檀木盒裏。坐回去伸了個懶腰:“白費工夫,看了大半天什麽也沒看出來。”

昭泊眼底蘊笑,道:“怎麽沒看出來?紀小姐尋短見定與那程公子有關,八成是程公子負了她,信不信?”

我白他一眼:“他們琴簫之合,多難得,加上家裏又是至交,程公子怎會負她?”

昭泊信心滿滿:“等著吧,再過幾天,靈探那邊打聽出了結果就知道誰對誰錯了,賭麽?”

我狠狠地瞪著他:“賭一個肘子!”

“……”他把食盒推到我面前,“你繼續吃。”走到榻邊解下紀小姐腕上的紅繩,連同羊脂玉一起收到檀木盒裏,和剛才那截香根放在了同一格。回過頭道:“對了,錦都的靈探來報說,錦都有人在暗地裏搜尋憶香的線索。”

我眉頭一蹙:“還沒完了?又是誰?便是當年大晉的時候,鎖香樓與前朝後宮關系那麽錯雜,也沒查得這麽緊。這些年是怎麽了?非得除了鎖香樓才安心是不是?”

昭泊在我腦門上一拍:“這話說得挺有個樓主的氣勢。這次好像不是朝廷的人。”

我一楞:“那是誰?”

昭泊那雙素來平淡的眼裏閃過一絲淩厲:“謹行衛。”

作者有話要說:①【及笄禮】漢族女子成人禮,古時十五歲至婚前皆可行及笄禮,現在根據實際需求多在十八歲。新坑求戳求評求收藏【文案】身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為妻。孰料一夜變故生,她成了天子宮嬪。這不是她選的路,但她只能毅然走下去。後宮的日子,註定是一條血路,為了這樣或那樣的目的,這裏的每個人都在爭、都在鬥,每個人,都想博盡帝王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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