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打臉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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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蕓蕓眼尾淡淡地掃過一圈會場, 自然看見了神色慌張的馮富偉，以及雙臂抱在胸前的副廠長朱軍。
朱軍對阮蕓蕓的做法嗤之以鼻, 這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鄉鎮的供銷社怎麽可能彌補百貨大樓的份額？
他的輕蔑和不屑都掛在了臉上, 阮蕓蕓不躲不避地和他對視，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朱副廠長好像有話要說，我洗耳恭聽。”
朱軍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沒想到阮蕓蕓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敢當眾跟自己叫板！
“阮蕓蕓同志的能力, 大家有目共睹。”朱軍皮笑肉不笑地說, 眾目睽睽之下, 他不好對阮蕓蕓發難，畢竟阮蕓蕓剛給廠裏立過功。
他抱著手臂, 接著道：“生產新產品也是你的提議，不如你先給大家做一個示範, 你要怎樣打開新產品的銷路？”
他話音剛落, 呂萬河先說道：“具體的細節, 咱們開完會再說。今天開會的目的, 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我們廠取得的進步。想報名的同志留下，其他同志就先回去, 抓緊搞生產。”
在呂萬河眼裏，阮蕓蕓是他想培養的人了，不能再輕易讓朱軍為難。
既然廠長發話了，大部分人都起身準備往外走。
朱軍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他高聲說：
“大家等一下, 這產品能不能賣出去, 關系到廠裏能否完成全年的生產指標, 關系到大家的獎金待遇。現在百貨大樓不和我們簽訂單了，大家更應該知道廠裏下一步的打算！”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副廠長，他這麽一說，職工們猶豫地停下腳步，明顯被他說動了。她們現在加班加點生產橘子罐頭和果丹皮、山楂醬，萬一銷不出去怎麽辦？
站在角落裏的黃友梅，聽到女兒身上竟背著這麽重的任務，差點站不穩。她急急忙忙地看向人群中，和廠長、副廠長站一塊的女兒。
阮蕓蕓看著回身的眾人，暗想著，三天了，應該差不多有人找上門了。她微笑著說：
“咱們的橘子罐頭，定價是一塊二毛錢，瞄準的就是喜歡物美價廉的顧客，包括果丹皮和山楂醬，也是這個思路。大家想想，這樣的顧客是在百貨大樓多，還是在供銷社多？”
眾人一琢磨，紛紛應道：“在供銷社的多。”聲音此起彼伏。
阮蕓蕓繼續道：“對呀，一塊多錢就能提這麽一大罐去走親戚，倍兒有面。咱們橘子罐頭的定價，可以讓更多人買得起！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把貨鋪到每一家供銷社，讓更多人看見。”
她話剛說完，就看到空中的懸浮彈幕。
【供銷社已經找上門來了，村花的魚鉤有人上餌了。】
【原來當初村花的用意是這個！她還真有點子東西】
【哈哈哈，朱軍要被兒子坑慘了！】
阮蕓蕓看完彈幕後，狐疑地瞟了一眼朱軍，這事的突破口竟然是他兒子？！
朱軍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正想問個明白，突然門口有人喊，“朱副廠長，您兒子來找您！”
他扭頭望去，正看到自個兒子小寶領著一個胖乎的同學走進來。他兒子才上三年級，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
“小寶，你們來這裏幹什麽？我還在開會呢，你們先出去玩。”朱軍開口就不耐煩了。
小寶哪裏肯乖乖聽話，撅著嘴說：“爸，我有事找你……”
朱軍板起臉，揮手打斷兒子的話，“有什麽事，等我下班回家再說！”他剛才被阮蕓蕓看得不爽，正要討回面子，沒心情應付調皮兒子。
小寶看著父親嚴肅的表情，有些猶豫了。他剛才進來時，只一心想著跟同學顯擺自己的能耐，沒註意到這裏面有這麽多人。現在反應過來後，他開始膽怯了。
沒想到一旁的阮蕓蕓突然說道：“朱副廠長，孩子能找到這，也許有急事呢。咱們先讓孩子把話說完吧。”
她一直在觀察小寶，敏銳地看出小寶想退縮了，決定推他一把。雖然她也不確定小寶會帶來什麽樣的契機，但他能坑朱軍，那就是間接幫了自己。
朱軍心裏正煩她呢，可又不想在大家面前顯得那麽不顧人情，只好按捺著道：“兒子說吧，你有什麽事？”
小寶這才說：“爸，我領虎子來找你買廠裏的好吃的。”
聞言，阮蕓蕓眼睛一亮，這小寶還真是奔著廠裏的產品來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朱軍開口。
“蘋果罐頭嗎？現在廠裏不生產這個！”他一口回絕了。
旁邊的那個小胖子，也就是虎子，飛快地跟說：“蘋果罐頭有什麽稀罕的？我才不要！我要買那個長條的……酸酸甜甜的……像棗子一樣顏色的。”
“你看，是不是這個？”阮蕓蕓指著呂萬河面前的桌子問虎子。那桌子上正放著橘子罐頭、果丹皮和山楂醬。
虎子和小寶靠近一看，指著果丹皮，異口同聲地說：“就是它。”
“果丹皮？”朱軍驚訝地說，又狐疑地看向小寶，“你們怎麽知道這玩意？”
這果丹皮還沒上市呢，小孩子怎麽就知道了？！
小寶壯著膽子，討好地說：“爸，你拿回家來的呀！”
朱軍錯愕了，“我拿回家的？我那不是讓你媽……收起來了嗎？”其實他是吩咐妻子扔掉的。
原來果丹皮剛做出來的時候，阮蕓蕓給呂萬河提建議，把果丹皮當福利，給每個職工發點。
這樣就能先讓果丹皮在小範圍傳播起來。反正有棗沒棗，先打一桿！
呂萬河尋思，這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於是大手一揮，給每個職工發三斤。
朱軍拿到手後，嫌棄得很。要不是有阮蕓蕓的所謂新產品，幫廠裏吊命，呂萬河早該頭疼寫檢討了。
他越想越氣，於是就讓妻子把果丹皮都扔了。什麽橘子罐頭、單皮雙皮……他要讓這些玩意統統消失，根本上不了櫃臺！
難道妻子沒扔掉？
“爸，你是叫我媽扔掉，我媽覺得扔了怪可惜的，就叫我帶去學校分給同學們吃。同學們可喜歡吃了，虎子還想讓再吃，但供銷社都沒有賣，我就帶他和小虎爺爺一起來了。”
小寶一臉天真地說。他還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出賣了父親。
大夥聽了他的話，面色各異。副廠長居然嘗都不嘗，就要扔掉廠裏的食品。果丹皮雖然比不上蘋果罐頭稀罕，但好歹是他們辛辛苦苦熬制的，裏面還加了糖。
副廠長就這麽嫌棄，看不起他們的勞動成果？
“胡說！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扔掉，你媽聽錯了。”朱軍抽著嘴角解釋。他迅速轉移話題，“虎子想吃，叔叔再送點給你就是了。”
虎子猛點頭，欣喜地說：“謝謝叔叔。”
想來他確實很饞果丹皮，應聲後，就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果丹皮看。
阮蕓蕓看得納悶了，這就結束了？那彈幕為什麽說朱軍的兒子坑他？
她回想小寶的話，然後拿了兩根果丹皮遞給虎子和小寶，問道：“虎子，你爺爺呢？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
虎子似是想起了什麽，指了指外邊說：“我爺爺在外面，他是供銷社主任，我讓他來采購。”
阮蕓蕓面色一喜，訂單上門了！
呂萬河聞言，馬上宣布先散會，他要和阮蕓蕓去接待虎子的爺爺，這說不定是條大魚。
朱軍和馮富偉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朱軍更是沒忍住，低聲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在這頭千方百計地攔住百貨大樓的銷路，他兒子居然在另一頭引了供銷社主任進來！
一行人走出大廳，在廠區裏見到了小虎的爺爺李主任。
李主任看上去年過半百，穿著很樸素，膚色黝黑，臉上都是皺紋，一看就是過過苦日子的。
但他及其寵愛孫子。因此在虎子接連念叨了兩天小寶帶來的東西好吃後，今天便跟著虎子一起來廠裏看看。
他停放自行車的功夫，兩個孩子就跑開了。反正在罐頭廠裏孩子不會丟，李主任索性在廠裏轉轉。
呂萬河和阮蕓蕓盛情邀請李主任和虎子，品嘗他們的橘子罐頭和山楂醬。
阮蕓蕓還趁機把他們廠在報紙上的兩篇報道，都拿出來給李主任看，“您看，咱們的產品都是就地取材，幫助咱們本市的農民兄弟發展。”
“好！你們這個產品好！我就是貧農出身，咱們工人同志有條件了，不能忘記農民啊。”李主任看過報紙後，大為感慨。
他原本就聽孫子說同學們都很喜歡果丹皮，現在看橘子罐頭和山楂也不錯，勝在新奇，物美價廉，於是三樣都下訂單了。
這份訂單加起來一共就有890元了，當然這只是一個供銷社的。阮蕓蕓和朱軍父子親自送李主任祖孫倆到廠門口。
目送他們離開後，阮蕓蕓轉身，彎腰對著小寶豎起大拇指，笑瞇瞇地說：“小寶，你幫了廠裏大忙，咱們廠要給你獎勵16塊錢！”
這一單的時機再好不過了，正好讓廠裏的人看看挖掘訂單沒有他們想象中難。
清河市區大大小小的供銷社加起來，有十三個。要是他們能把貨擺到每個供銷社的貨架上，就不愁銷路了。
小寶聽說自己還有獎勵，一蹦三尺高，跳到朱軍面前，咧著嘴說：“爸，你聽到了嗎？我有獎勵了，我能掙錢了！”
朱軍心裏惱火得很！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呂萬河四面楚歌。現在這女人用16塊錢就收買了自家兒子！
他不忿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你小子……凈是坑爹！”礙於在廠門口，他還是咽下了後面的罵聲。
“爸，你打我幹嘛？”小寶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被他爸打得莫名巧妙。
阮蕓蕓拉過小寶，看著朱軍，義正言辭地說：“朱副廠長，小寶給廠裏帶來了開門紅，你不替廠裏，替小寶高興嗎？”
她特意強調了“開門紅”三個字，就是要氣朱軍，讓他在背後做小人！
朱軍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會呢？我高興得很！”高興得快要吐血了。
阮蕓蕓瞥了他一眼，晃了晃小寶的手，“小寶，走，跟姐姐去辦公室。姐姐還要額外獎勵你果丹皮。”
“真的嗎？”小寶屁顛屁顛地跟在阮蕓蕓身後，只留朱軍惱怒地站在原地。
回到辦公室，阮蕓蕓就在罐頭廠的廣播裏宣布了這筆訂單，還大書特書了廠裏給小寶的獎勵，以及李主任對新產品的評價。
大夥一聽，連十來歲的小孩都能給廠裏帶來收益，還給掙了16塊獎金，頓時在心裏暗暗扒拉自家的親戚朋友，想著自己能不能也談一筆訂單。
很快，廠裏就有人來找阮蕓蕓報名，她們或多或少認識各個供銷社的人。
阮蕓蕓把之前找葉記者買的報紙都分給報名的人，叮囑道：
“你們把報紙也拿給供銷社的人看，讓供銷社知道，咱們的產品，除了物美價廉，還能幫助到咱老百姓，回饋咱們的農民兄弟姐妹。”
阮蕓蕓看到了報紙宣傳的力量，打定主意要借報紙來樹立廠裏的口碑。而且她們廠確實幫助了紅星公社的父老鄉親，她並沒有誇大其詞。
等大夥散去，廠長呂萬河滿面笑容地走進來，“小阮，你這招神機妙算啊！”每一步的時機都恰恰好。
看到這麽多人報名，呂萬河終於把心放回去了。他朱軍再厲害，也只能教唆一小部分人，暗地裏使絆子。
現在看來，大多數職工還是願意聽他的。誰還沒一兩個親戚，出力的職工越多，他們的銷路就越廣，完成任務就越快！
“您說笑了！主要是您信任我，給了我鍛煉的機會，還有大夥也是真心想著廠裏好，都踴躍報名呢。”阮蕓蕓沒有居功。
她很清楚，即使她有彈幕，但如果沒有呂萬河的支持，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事情不會進展得這麽順利。
“哈哈哈！”呂萬河雄厚的笑聲響起。他對阮蕓蕓越發滿意，覺得她腦子轉得快，為人又謙虛，做人懂感恩。
只等這一次，他在廠裏站穩腳跟，就能騰出手對付朱軍了。
想到這，呂萬河收起笑聲，試探地說：“小阮，我是很相信你的，希望你不要被某人的糖衣炮彈打倒。”
“廠長，不會的！我永遠站在廣大人民群眾這邊。”阮蕓蕓堅定地說，給了呂萬河一顆定心丸。
下班後，阮蕓蕓和母親手挽著手走回家。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黃友梅輕拍女兒的手臂，嗔怪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接下廠裏這麽重的任務！”她以為女兒只是協助采購而已。
阮蕓蕓突然停下腳步，放開母親的手臂，正色道：
“媽，這不叫膽子大，這叫自信！我那是覺得我能做好才去做的！您看，我現在不做得挺好的嗎？您要相信我！”
黃友梅扭頭看女兒，眉眼還是那好看的眉眼，但眼神卻不一樣了。她識字少，不懂怎麽形容，只覺得像天上飛的雄鷹，眼神堅定，仿佛會發光。
她又想到女兒在全廠人面前，與副廠長冷靜對峙的模樣，心裏頗有些驕傲。她重新挽住女兒的手，笑道：
“好了，媽相信你！媽知道你越來越能幹了。媽就是……擔心你，你心裏有數就行！”
說著，她突然想起廠裏的傳言，連忙問道：“大家都說呂廠長和朱副廠長不對付，是不是真的？”
“嗯。”阮蕓蕓輕聲應道，朱軍做得這麽明顯，這事已經是廠裏半公開的秘密了，“廠裏的人還說了什麽？”
“有說呂廠長搶走了朱副廠長的位置，外行指導內行，害得廠裏完不成任務。還有說朱副廠長一直把持著采購科和銷售科，不聽呂廠長指揮，百貨大樓的事就是他弄的。”
“媽，甭管別人說什麽，您聽聽就好了。”阮蕓蕓知道母親不是多嘴的人，只叮囑了一句。
她不希望母親卷入這種是非裏。朱軍是小人，在她身上找不了茬，指不定會尋母親的錯。
黃友梅連連擺手道：“媽知道，絕不插嘴領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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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阮蕓蕓每天都能收到同事帶回來的訂單。除了供銷社這種隨賣隨補的訂單，還有一些單位的年貨訂單。小到一百元，大到上千元，
最讓阮蕓蕓意外的是，訂單金額最高的居然是廠裏一個17歲的姑娘林麗玲。
這個姑娘特別拼命，一人就拉來了十六個訂單，金額加起來有4168元，提成能有八十多塊錢了。
林麗玲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嬌小，臉圓圓的，見人就笑。阮蕓蕓特別好奇地問她，“你怎麽做到的？”
她大大方方地說：“因為我太需要錢了，不怕你笑話，我家裏……”
原來林麗玲的母親是二婚，母親為了不讓她下鄉，提前退休把工作給她了。但家裏的大哥是繼兄，娶的媳婦沒有工作。
因此林麗玲的大嫂很不滿，天天在家摔摔打打，說繼母放著兒子和媳婦不管，只疼女兒。林麗玲的母親為了家裏和睦，讓女兒每個月都把工資全部上交給家裏。
就這樣，她大嫂還是不滿，成天指桑罵槐。
她奶奶和繼兄也覺得她遲早要嫁出去，她應該把工作讓給大嫂。就連她父親都默不作聲，任由她大嫂作踐母親。
“從小到大，我那個大哥沒給過我們母女好臉色，卻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媽把工作讓給他兒媳婦。你說可不可笑？”林麗玲說起這一切，笑得很是苦澀。
“那你現在掙的錢，還要交給家裏嗎？”阮蕓蕓為林麗玲不值。
說到這個，林麗玲又是難過，又是氣憤，“我還沒結婚，工資交就交吧，我就當報答家裏的養育之恩了，但獎金我要自己存起來。”
這確實是眼下絕大部分家庭的做法，沒分家，尤其是沒結婚之前，個人掙的錢都要上交家裏。外人也說不出錯來。
“你有沒有想過調崗，做銷售員？”阮蕓蕓見林麗玲心眼活，又是這樣的處境，幹脆招攬她。以後自己去了銷售科，肯定需要換一波人。
林麗玲看著阮蕓蕓，驚喜地說：“我可以嗎？”
銷售崗除了有基本工資，還有銷售獎金。這樣的話，她每個月都能攢下獎金。但現在銷售科都是大老爺們，阮蕓蕓能說得上話嗎？
阮蕓蕓點點頭，“你先好好幹，這事不急著說出去。”
林麗玲感激笑起來，“我一定爭取跟多訂單。”她要攢錢，以後接母親出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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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路上，阮蕓蕓和母親說起加班的事。隨著越來越多的同事加入，他們的產品甚至擴散到省城去了。為了保證按時交貨，廠裏決定下周開始加班趕生產。
大家都挺高興的，加班就意味著年底能有獎金了。
母女倆說說笑笑地回家，到家門口時，突然看到有幾個熟悉的身影，正趴在木門上探頭探腦。
“李國華，你們來這裏幹嘛？”阮蕓蕓站在他們身後大聲喝止道。原來這幾個人正是李國華父子和陳阿珍。
短短半個月不見，陳阿珍已經能站起來走路了，胖乎的臉頰瘦了不少，原本全黑的頭發，也摻雜著一些白發。
即使這樣，阮蕓蕓還是一眼認出了這自私的一家子。
李國華先回頭，看到阮蕓蕓，也很吃驚，“阮蕓蕓，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阿珍上下打量阮蕓蕓母女，見兩人的穿著都很新，臉色也紅潤了許多，尤其是阮蕓蕓，皮膚白裏透紅，比以前更漂亮了，但阮蕓蕓接下來說的話更讓她驚訝。
“這裏是我家，你們鬼鬼祟祟地要幹什麽？”阮蕓蕓翻了個大白眼，都這時候了，李國華還裝。
陳阿珍指著身旁的門，不可置信地說：“你住這裏？”
她剛才見沒有人來開門，繞著院子走了一圈。這家可不小，起碼有四間房，她不相信阮蕓蕓住得起！
李國華嗤笑道：“一看就是租的！房子不錯，租在這裏不便宜吧，可別把陸衛平的工資都花完了咯。他一個人養你們全家要累趴了吧。”
阮蕓蕓冷笑道：“少看不起人！這是我和陸衛平的家。幸好和你退婚了，不然我還遇不上陸衛平這樣的好男人了。”
“你……”李國華聽得臉都綠了，阮蕓蕓這是明晃晃地給他戴綠帽！
一旁的豆豆，顧不上父親的臉色，只高興地叫“蕓蕓”，還想跑過去，卻被李國華扯住，“喊什麽喊？她都不要你了。人家現在是工人，早不稀罕你了！”
“蕓蕓，你回來吧，我可以叫你媽媽。”豆豆雖然被父親拉住，但嘴裏還不放棄。他後悔沒有珍惜阮蕓蕓在家的日子裏。
如果放在阮蕓蕓沒有看到彈幕前，她聽了這話，會很開心。但現在，她只想笑，這對父子如出一轍地自大。
她沒有理會豆豆的話，而是沈下臉說：“你們快走吧，再來騷擾我，我就報公安了！”
一旁的黃友梅也抓著阮蕓蕓的手臂，看著陳阿珍，緊張地說：“咱們兩家早就退婚了，你們不要再來找我女兒。”
陳阿珍不是肯吃虧的人，她拍著門，大聲說：“誰跟你說退婚的事了，我們來這裏是要找雙胞胎，他們……”
她說到這，突然想起來，阮蕓蕓的弟弟妹妹就是雙胞胎，她轉口問道：“你們家雙胞胎是不是也在運輸廠幼兒園？”
阮蕓蕓還來不及說話，黃友梅先急起來，“星星和月月在幼兒園怎麽了？”
陳阿珍氣洶洶地說：“你兒子和女兒，打傷了我豆豆。他們人呢？”
說著，陳阿珍擼起豆豆的袖子，露出豆豆的手腕，“你兒子和女兒不但打我孫子，還把他推倒在地，手都出血了！你們怎麽賠？”
她們家自從李國華被降職降薪，日子就不好過。現在看阮蕓蕓過得這麽好，她更想狠狠敲一筆了。
阮蕓蕓看過去，傷口處確實破皮了，滲出了些血，受傷面積不大，只有一指寬，遠沒有陳阿珍說的嚇人。
但雙胞胎不是主動惹事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打豆豆。阮蕓蕓擔心雙胞胎也受傷了，她一把推開李國華，掏出鑰匙打開院門，“衛平……月月，星星……”
陳阿珍三人跟著她走進來。看到寬敞整潔的院子和房間，陳阿珍心裏就酸了。
她剛才還想著這裏面，或許是一群人混住的大雜院。但顯然院子比她引以為豪的運輸廠家屬院還要好。
一想到阮蕓蕓竟能住這麽好的房子，陳阿珍嫉妒得眼都紅了！李國華鐵青著臉，顯然心裏也不好受。
院子靜悄悄的，就連墻角的雞都睡著了。
“他們不會真的出事了吧？”黃友梅焦急地道。平常這個時候，陸衛平早帶他們回來了。
阮蕓蕓握住母親的手，微微搖頭，示意母親別急，她相信有陸衛平在，雙胞胎不會出事。
陳阿珍按捺不住了，恥高氣昂地說：“人呢？你們藏哪去了？打了人就想跑！”
“你還沒看到我弟弟妹妹，憑什麽說他們打人？”阮蕓蕓質問道。陳阿珍剛才的話顯然也不確定雙胞胎就是月月和星星。
“哼！”陳阿珍叉著腰，鼻孔朝天的說：
“不是他們還有誰？只有鄉下來的野孩子，才會這麽野蠻，在幼兒園就敢動手打人。別以為住了大院子，就是城裏人！”
突然門外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是李寶東先動手的，他搶我們的果丹皮吃！”豆豆的學名是李寶東。
“月月，你們沒受傷吧？”聽到是月月的聲音，阮蕓蕓看向門口。
只見月月和星星一人舉著一串糖葫蘆進來，陸衛平跟在他們身後，正把自行車擡過門檻。
阮月月“噔噔”跑到豆豆跟前，小眼瞪著他說：“李寶東，你賴皮，明明是你先來搶我們吃的，而且我們沒有推你，是你自己摔倒的。”
“就是！你追我們的時候摔倒的。”星星跟著月月的身後，朝豆豆做了個嫌棄的鬼臉。
豆豆看到雙胞胎手上的糖葫蘆，已經饞得舔嘴唇了，根本沒有在意對方在說什麽？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零食了。以前他經常吃到的糖、糕點、麥乳精，還有雞蛋和肉，通通都沒有了。他一吵著要，外婆就會罵他和爸爸是討債鬼！
“屁話！我豆豆從不說謊，哪像你們，小小年紀，滿嘴謊言！”陳阿珍兇巴巴地說。
“我們才沒有說謊……”阮月月被陳阿珍冤枉，急得臉色都紅了。
這時，陸衛平從車頭的搖籃裏拿出一串糖葫蘆，彎腰舉到豆豆面前，“想吃糖葫蘆嗎？想吃就告訴我，你的傷口怎麽來的？”
“我追他們，故意摔倒的。”豆豆指著雙胞胎說。
阮蕓蕓驚奇地看著豆豆，脫口而出，“你為什麽要弄傷自己，不疼嗎？
“疼……”大概是想起了剛摔跤的疼，豆豆神色有些瑟縮，但他很快又接著道：“摔倒了，老師就會給我糖吃。”
“那你為什麽要說是雙胞胎推倒的？”阮蕓蕓沒明白，那陳阿珍怎麽會怪到雙胞胎頭上。
豆豆指著褲腿上的一個破洞說：“我的摔壞了衣服，外婆要罵。”他又開始舔嘴唇，“我現在可以吃糖葫蘆了嗎？”
陸衛平把糖葫蘆遞給豆豆，直起腰掃了一眼陳阿珍和李國華，“聽到了，你們的孩子是自己故意摔傷的，還撒謊嫁禍給星星和月月。”
他比陳阿珍和李國華高出一個頭，站在他們面前，頗具壓迫感。尤其是李國華，在他手上吃過兩次虧了，壓根也不敢和陸衛平硬碰硬了。
但陳阿珍仍有些不服氣，色厲內荏地說：
“得意個什麽勁！他們又不是運輸廠的子弟，外來戶憑什麽在廠裏上幼兒園？我能讓他們明天就在幼兒園呆不下去。”
只要她回去宣揚雙胞胎敢打家屬院的孩子，就能讓大家都孤立雙胞胎，到時看他們還念得下去嗎？
阮蕓蕓冷笑道：“不用顯擺你的能力，今天是雙胞胎最後一天在運輸廠上幼兒園，他們要換學校了。”
陳阿珍昂著脖子，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你們除了靠陸衛平，哪裏還有資格念其他幼兒園？”
按政策阮蕓蕓她們不是城市戶口，如果沒有單位或者街道證明，外面的幼兒園不會接收的。
“哈哈哈，讓你失望了！”阮蕓蕓笑出聲，“我現在是正經工人，工資比李國華還高！我媽也有工作了，不愁孩子入學的事。”
陳阿珍驚愕地睜大眼睛。她看了看笑得那麽刺眼的阮蕓蕓，又轉頭看向不再低頭畏縮的黃友梅。
突然就垂下了她一直撐著的脖子，連叉腰的手，都有氣無力地放下來了，像洩了氣的皮球。
她在阮蕓蕓面前，最自豪的就是城裏人的身份！這不到一個月，阮蕓蕓竟然就吃上商品糧了，還把老娘和弟妹都拉拔來城裏了。
現在阮蕓蕓已經和她平起平坐了，就連阮蕓蕓那像個鵪鶉似的老娘，都敢和她叫板了。
陳阿珍頓時失去了力氣，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以前低看了阮蕓蕓。早知道她就對阮蕓蕓好點，讓阮蕓蕓早點嫁進來。阮蕓蕓可比李國華還靠得住……
“走吧。”她拽著豆豆的手臂，轉身想走。她一秒鐘也不想再呆在這裏，不想再看見阮蕓蕓。
阮蕓蕓上前堵住門口，“你們冤枉了我弟弟妹妹，道歉才能走。”
“對！你們要給我的孩子道歉。”黃友梅牽著星星和月月的手，也擋在陳阿珍面前。
“你們……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陳阿珍虛張聲勢地說完，急忙扭頭看向李國華。
然而她只看到陸衛平像座山一樣，擋在李國華面前，只聽到陸衛平冷冷地說：“道歉！”
李國華從聽到阮蕓蕓工資比自己還高的那一刻，就已經頹喪懊惱了。現在再被陸衛平一壓，他破罐子破摔，有氣無力地說：“我錯了！我不該和阮蕓蕓退……”
陸衛平踢了他的小腿一腳，打斷他的話，“輪得到你後悔！我是讓你向星星和月月道歉。”李國華不退婚，自己怎麽撿漏呢！
李國華痛得跳腳，被陸衛平打的記憶又浮上來，他灰敗著臉說：“我們全家都錯了，不該冤枉雙胞胎。你們贏了，讓我們走吧。”
今天在這個院子，他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阮蕓蕓這才移開腳步，讓陳阿珍她們出去。
晚上，黃友梅縫著冬被，回想起陳阿珍頹敗的臉色，還有些興奮，“蕓蕓，還好你早叫我給月月和星星找幼兒園，不然今天就要被陳阿珍拿捏住了！”
不枉費她這幾天硬著頭皮打聽幼兒園，終於在上下班的路上，找到一家幼兒園。她又找廠裏開了證明，辦好了入學手續。等後天周一，雙胞胎就能去那上學了。
阮蕓蕓一邊翻書，一邊應道：
“是吧，媽，咱們靠自己得來的東西，誰也拿不走。您給月月和星星找的幼兒園挺好的，雙胞胎真要有什麽事，咱們擡腳就能過去。”
得到女兒的肯定，黃友梅悄咪咪地笑了。她想起廠裏正在熱火朝天地簽訂單，也有些心動，“蕓蕓，你說……你說……”
她猶豫半天都說不出來，阮蕓蕓放下書，問道：“媽，您有話就直說，跟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黃友梅心一橫，一口氣說道：“我也想去拉訂單，你說能成嗎？”
阮蕓蕓大為吃驚，“媽，您說真的？”
之前她讓母親去給雙胞胎找幼兒園都得費半天勁，現在母親竟然主動提起去找訂單！
黃友梅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嗯，我就是看大夥都能額外掙錢，我想也掙點……給你攢點嫁妝。”
眼看女兒和小陸就要結婚了，黃友梅想到自己做母親，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心裏不好受。即使等到月底發工資，她也只能領到18塊的臨時工工資。
這錢放在村裏不少，可在城裏真不夠用，尤其是她還要給一對小兒女交學費。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還要添置棉被、冬衣……
黃友梅想到這，就覺得捉襟見肘。雖然陸衛平人不錯，但她不想再聽別人說女兒全靠陸衛平，她也要爭取給女兒辦一份嫁妝。
阮蕓蕓聽母親這麽說，心裏一暖。她和陸衛平都不在乎嫁妝，但如果這樣能讓母親主動走出去，變得自信起來……
“媽，你只要想幹，肯定能行！”阮蕓蕓毫不吝嗇地鼓勵母親。
黃友梅臉上放出光彩，“那我試試。”
恰好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黃友梅吃過早飯後，見天氣好，於是叫上月月，提著凳子就坐在胡同口，給月月編辮子。
她昨晚思來想去，想拉訂單，就一定要認識人，先從鄰居開始認識。但她想到自己不會聊天，於是從編辮子入手。這附近有不少小女孩，應該有人喜歡。
今天，她給月月編的是比較覆雜的蝴蝶發髻，編好後，發髻會立在頭頂，像蝴蝶一樣。
果然黃友梅還沒編好，就有幾個小女孩圍在旁邊看了。等她給月月編出蝴蝶的形狀，小女孩們“哇”的叫出聲。
黃友梅好笑地說：“想要辮子的排隊，我給你們編。”
留了長發的小女孩們立刻站到月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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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軍對阮蕓蕓的做法嗤之以鼻, 這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鄉鎮的供銷社怎麽可能彌補百貨大樓的份額？
他的輕蔑和不屑都掛在了臉上, 阮蕓蕓不躲不避地和他對視，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朱副廠長好像有話要說，我洗耳恭聽。”
朱軍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沒想到阮蕓蕓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孩, 敢當眾跟自己叫板！
“阮蕓蕓同志的能力, 大家有目共睹。”朱軍皮笑肉不笑地說, 眾目睽睽之下, 他不好對阮蕓蕓發難，畢竟阮蕓蕓剛給廠裏立過功。
他抱著手臂, 接著道：“生產新產品也是你的提議，不如你先給大家做一個示範, 你要怎樣打開新產品的銷路？”
他話音剛落, 呂萬河先說道：“具體的細節, 咱們開完會再說。今天開會的目的, 就是想讓大家知道我們廠取得的進步。想報名的同志留下，其他同志就先回去, 抓緊搞生產。”
在呂萬河眼裏，阮蕓蕓是他想培養的人了，不能再輕易讓朱軍為難。
既然廠長發話了，大部分人都起身準備往外走。
朱軍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他高聲說：
“大家等一下, 這產品能不能賣出去, 關系到廠裏能否完成全年的生產指標, 關系到大家的獎金待遇。現在百貨大樓不和我們簽訂單了，大家更應該知道廠裏下一步的打算！”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副廠長，他這麽一說，職工們猶豫地停下腳步，明顯被他說動了。她們現在加班加點生產橘子罐頭和果丹皮、山楂醬，萬一銷不出去怎麽辦？
站在角落裏的黃友梅，聽到女兒身上竟背著這麽重的任務，差點站不穩。她急急忙忙地看向人群中，和廠長、副廠長站一塊的女兒。
阮蕓蕓看著回身的眾人，暗想著，三天了，應該差不多有人找上門了。她微笑著說：
“咱們的橘子罐頭，定價是一塊二毛錢，瞄準的就是喜歡物美價廉的顧客，包括果丹皮和山楂醬，也是這個思路。大家想想，這樣的顧客是在百貨大樓多，還是在供銷社多？”
眾人一琢磨，紛紛應道：“在供銷社的多。”聲音此起彼伏。
阮蕓蕓繼續道：“對呀，一塊多錢就能提這麽一大罐去走親戚，倍兒有面。咱們橘子罐頭的定價，可以讓更多人買得起！現在大家要做的，就是把貨鋪到每一家供銷社，讓更多人看見。”
她話剛說完，就看到空中的懸浮彈幕。
【供銷社已經找上門來了，村花的魚鉤有人上餌了。】
【原來當初村花的用意是這個！她還真有點子東西】
【哈哈哈，朱軍要被兒子坑慘了！】
阮蕓蕓看完彈幕後，狐疑地瞟了一眼朱軍，這事的突破口竟然是他兒子？！
朱軍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正想問個明白，突然門口有人喊，“朱副廠長，您兒子來找您！”
他扭頭望去，正看到自個兒子小寶領著一個胖乎的同學走進來。他兒子才上三年級，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
“小寶，你們來這裏幹什麽？我還在開會呢，你們先出去玩。”朱軍開口就不耐煩了。
小寶哪裏肯乖乖聽話，撅著嘴說：“爸，我有事找你……”
朱軍板起臉，揮手打斷兒子的話，“有什麽事，等我下班回家再說！”他剛才被阮蕓蕓看得不爽，正要討回面子，沒心情應付調皮兒子。
小寶看著父親嚴肅的表情，有些猶豫了。他剛才進來時，只一心想著跟同學顯擺自己的能耐，沒註意到這裏面有這麽多人。現在反應過來後，他開始膽怯了。
沒想到一旁的阮蕓蕓突然說道：“朱副廠長，孩子能找到這，也許有急事呢。咱們先讓孩子把話說完吧。”
她一直在觀察小寶，敏銳地看出小寶想退縮了，決定推他一把。雖然她也不確定小寶會帶來什麽樣的契機，但他能坑朱軍，那就是間接幫了自己。
朱軍心裏正煩她呢，可又不想在大家面前顯得那麽不顧人情，只好按捺著道：“兒子說吧，你有什麽事？”
小寶這才說：“爸，我領虎子來找你買廠裏的好吃的。”
聞言，阮蕓蕓眼睛一亮，這小寶還真是奔著廠裏的產品來的。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朱軍開口。
“蘋果罐頭嗎？現在廠裏不生產這個！”他一口回絕了。
旁邊的那個小胖子，也就是虎子，飛快地跟說：“蘋果罐頭有什麽稀罕的？我才不要！我要買那個長條的……酸酸甜甜的……像棗子一樣顏色的。”
“你看，是不是這個？”阮蕓蕓指著呂萬河面前的桌子問虎子。那桌子上正放著橘子罐頭、果丹皮和山楂醬。
虎子和小寶靠近一看，指著果丹皮，異口同聲地說：“就是它。”
“果丹皮？”朱軍驚訝地說，又狐疑地看向小寶，“你們怎麽知道這玩意？”
這果丹皮還沒上市呢，小孩子怎麽就知道了？！
小寶壯著膽子，討好地說：“爸，你拿回家來的呀！”
朱軍錯愕了，“我拿回家的？我那不是讓你媽……收起來了嗎？”其實他是吩咐妻子扔掉的。
原來果丹皮剛做出來的時候，阮蕓蕓給呂萬河提建議，把果丹皮當福利，給每個職工發點。
這樣就能先讓果丹皮在小範圍傳播起來。反正有棗沒棗，先打一桿！
呂萬河尋思，這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於是大手一揮，給每個職工發三斤。
朱軍拿到手後，嫌棄得很。要不是有阮蕓蕓的所謂新產品，幫廠裏吊命，呂萬河早該頭疼寫檢討了。
他越想越氣，於是就讓妻子把果丹皮都扔了。什麽橘子罐頭、單皮雙皮……他要讓這些玩意統統消失，根本上不了櫃臺！
難道妻子沒扔掉？
“爸，你是叫我媽扔掉，我媽覺得扔了怪可惜的，就叫我帶去學校分給同學們吃。同學們可喜歡吃了，虎子還想讓再吃，但供銷社都沒有賣，我就帶他和小虎爺爺一起來了。”
小寶一臉天真地說。他還不知道自己不小心出賣了父親。
大夥聽了他的話，面色各異。副廠長居然嘗都不嘗，就要扔掉廠裏的食品。果丹皮雖然比不上蘋果罐頭稀罕，但好歹是他們辛辛苦苦熬制的，裏面還加了糖。
副廠長就這麽嫌棄，看不起他們的勞動成果？
“胡說！我什麽時候說過要扔掉，你媽聽錯了。”朱軍抽著嘴角解釋。他迅速轉移話題，“虎子想吃，叔叔再送點給你就是了。”
虎子猛點頭，欣喜地說：“謝謝叔叔。”
想來他確實很饞果丹皮，應聲後，就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果丹皮看。
阮蕓蕓看得納悶了，這就結束了？那彈幕為什麽說朱軍的兒子坑他？
她回想小寶的話，然後拿了兩根果丹皮遞給虎子和小寶，問道：“虎子，你爺爺呢？你們不是一起來的嗎？”
虎子似是想起了什麽，指了指外邊說：“我爺爺在外面，他是供銷社主任，我讓他來采購。”
阮蕓蕓面色一喜，訂單上門了！
呂萬河聞言，馬上宣布先散會，他要和阮蕓蕓去接待虎子的爺爺，這說不定是條大魚。
朱軍和馮富偉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朱軍更是沒忍住，低聲罵了一句“小兔崽子！”
他在這頭千方百計地攔住百貨大樓的銷路，他兒子居然在另一頭引了供銷社主任進來！
一行人走出大廳，在廠區裏見到了小虎的爺爺李主任。
李主任看上去年過半百，穿著很樸素，膚色黝黑，臉上都是皺紋，一看就是過過苦日子的。
但他及其寵愛孫子。因此在虎子接連念叨了兩天小寶帶來的東西好吃後，今天便跟著虎子一起來廠裏看看。
他停放自行車的功夫，兩個孩子就跑開了。反正在罐頭廠裏孩子不會丟，李主任索性在廠裏轉轉。
呂萬河和阮蕓蕓盛情邀請李主任和虎子，品嘗他們的橘子罐頭和山楂醬。
阮蕓蕓還趁機把他們廠在報紙上的兩篇報道，都拿出來給李主任看，“您看，咱們的產品都是就地取材，幫助咱們本市的農民兄弟發展。”
“好！你們這個產品好！我就是貧農出身，咱們工人同志有條件了，不能忘記農民啊。”李主任看過報紙後，大為感慨。
他原本就聽孫子說同學們都很喜歡果丹皮，現在看橘子罐頭和山楂也不錯，勝在新奇，物美價廉，於是三樣都下訂單了。
這份訂單加起來一共就有890元了，當然這只是一個供銷社的。阮蕓蕓和朱軍父子親自送李主任祖孫倆到廠門口。
目送他們離開後，阮蕓蕓轉身，彎腰對著小寶豎起大拇指，笑瞇瞇地說：“小寶，你幫了廠裏大忙，咱們廠要給你獎勵16塊錢！”
這一單的時機再好不過了，正好讓廠裏的人看看挖掘訂單沒有他們想象中難。
清河市區大大小小的供銷社加起來，有十三個。要是他們能把貨擺到每個供銷社的貨架上，就不愁銷路了。
小寶聽說自己還有獎勵，一蹦三尺高，跳到朱軍面前，咧著嘴說：“爸，你聽到了嗎？我有獎勵了，我能掙錢了！”
朱軍心裏惱火得很！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讓呂萬河四面楚歌。現在這女人用16塊錢就收買了自家兒子！
他不忿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你小子……凈是坑爹！”礙於在廠門口，他還是咽下了後面的罵聲。
“爸，你打我幹嘛？”小寶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被他爸打得莫名巧妙。
阮蕓蕓拉過小寶，看著朱軍，義正言辭地說：“朱副廠長，小寶給廠裏帶來了開門紅，你不替廠裏，替小寶高興嗎？”
她特意強調了“開門紅”三個字，就是要氣朱軍，讓他在背後做小人！
朱軍皮笑肉不笑地說：“怎麽會呢？我高興得很！”高興得快要吐血了。
阮蕓蕓瞥了他一眼，晃了晃小寶的手，“小寶，走，跟姐姐去辦公室。姐姐還要額外獎勵你果丹皮。”
“真的嗎？”小寶屁顛屁顛地跟在阮蕓蕓身後，只留朱軍惱怒地站在原地。
回到辦公室，阮蕓蕓就在罐頭廠的廣播裏宣布了這筆訂單，還大書特書了廠裏給小寶的獎勵，以及李主任對新產品的評價。
大夥一聽，連十來歲的小孩都能給廠裏帶來收益，還給掙了16塊獎金，頓時在心裏暗暗扒拉自家的親戚朋友，想著自己能不能也談一筆訂單。
很快，廠裏就有人來找阮蕓蕓報名，她們或多或少認識各個供銷社的人。
阮蕓蕓把之前找葉記者買的報紙都分給報名的人，叮囑道：
“你們把報紙也拿給供銷社的人看，讓供銷社知道，咱們的產品，除了物美價廉，還能幫助到咱老百姓，回饋咱們的農民兄弟姐妹。”
阮蕓蕓看到了報紙宣傳的力量，打定主意要借報紙來樹立廠裏的口碑。而且她們廠確實幫助了紅星公社的父老鄉親，她並沒有誇大其詞。
等大夥散去，廠長呂萬河滿面笑容地走進來，“小阮，你這招神機妙算啊！”每一步的時機都恰恰好。
看到這麽多人報名，呂萬河終於把心放回去了。他朱軍再厲害，也只能教唆一小部分人，暗地裏使絆子。
現在看來，大多數職工還是願意聽他的。誰還沒一兩個親戚，出力的職工越多，他們的銷路就越廣，完成任務就越快！
“您說笑了！主要是您信任我，給了我鍛煉的機會，還有大夥也是真心想著廠裏好，都踴躍報名呢。”阮蕓蕓沒有居功。
她很清楚，即使她有彈幕，但如果沒有呂萬河的支持，僅憑她一個人的力量，事情不會進展得這麽順利。
“哈哈哈！”呂萬河雄厚的笑聲響起。他對阮蕓蕓越發滿意，覺得她腦子轉得快，為人又謙虛，做人懂感恩。
只等這一次，他在廠裏站穩腳跟，就能騰出手對付朱軍了。
想到這，呂萬河收起笑聲，試探地說：“小阮，我是很相信你的，希望你不要被某人的糖衣炮彈打倒。”
“廠長，不會的！我永遠站在廣大人民群眾這邊。”阮蕓蕓堅定地說，給了呂萬河一顆定心丸。
下班後，阮蕓蕓和母親手挽著手走回家。
想到今天發生的事，黃友梅輕拍女兒的手臂，嗔怪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接下廠裏這麽重的任務！”她以為女兒只是協助采購而已。
阮蕓蕓突然停下腳步，放開母親的手臂，正色道：
“媽，這不叫膽子大，這叫自信！我那是覺得我能做好才去做的！您看，我現在不做得挺好的嗎？您要相信我！”
黃友梅扭頭看女兒，眉眼還是那好看的眉眼，但眼神卻不一樣了。她識字少，不懂怎麽形容，只覺得像天上飛的雄鷹，眼神堅定，仿佛會發光。
她又想到女兒在全廠人面前，與副廠長冷靜對峙的模樣，心裏頗有些驕傲。她重新挽住女兒的手，笑道：
“好了，媽相信你！媽知道你越來越能幹了。媽就是……擔心你，你心裏有數就行！”
說著，她突然想起廠裏的傳言，連忙問道：“大家都說呂廠長和朱副廠長不對付，是不是真的？”
“嗯。”阮蕓蕓輕聲應道，朱軍做得這麽明顯，這事已經是廠裏半公開的秘密了，“廠裏的人還說了什麽？”
“有說呂廠長搶走了朱副廠長的位置，外行指導內行，害得廠裏完不成任務。還有說朱副廠長一直把持著采購科和銷售科，不聽呂廠長指揮，百貨大樓的事就是他弄的。”
“媽，甭管別人說什麽，您聽聽就好了。”阮蕓蕓知道母親不是多嘴的人，只叮囑了一句。
她不希望母親卷入這種是非裏。朱軍是小人，在她身上找不了茬，指不定會尋母親的錯。
黃友梅連連擺手道：“媽知道，絕不插嘴領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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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天，阮蕓蕓每天都能收到同事帶回來的訂單。除了供銷社這種隨賣隨補的訂單，還有一些單位的年貨訂單。小到一百元，大到上千元，
最讓阮蕓蕓意外的是，訂單金額最高的居然是廠裏一個17歲的姑娘林麗玲。
這個姑娘特別拼命，一人就拉來了十六個訂單，金額加起來有4168元，提成能有八十多塊錢了。
林麗玲是典型的南方人，身材嬌小，臉圓圓的，見人就笑。阮蕓蕓特別好奇地問她，“你怎麽做到的？”
她大大方方地說：“因為我太需要錢了，不怕你笑話，我家裏……”
原來林麗玲的母親是二婚，母親為了不讓她下鄉，提前退休把工作給她了。但家裏的大哥是繼兄，娶的媳婦沒有工作。
因此林麗玲的大嫂很不滿，天天在家摔摔打打，說繼母放著兒子和媳婦不管，只疼女兒。林麗玲的母親為了家裏和睦，讓女兒每個月都把工資全部上交給家裏。
就這樣，她大嫂還是不滿，成天指桑罵槐。
她奶奶和繼兄也覺得她遲早要嫁出去，她應該把工作讓給大嫂。就連她父親都默不作聲，任由她大嫂作踐母親。
“從小到大，我那個大哥沒給過我們母女好臉色，卻理所當然地要求我媽把工作讓給他兒媳婦。你說可不可笑？”林麗玲說起這一切，笑得很是苦澀。
“那你現在掙的錢，還要交給家裏嗎？”阮蕓蕓為林麗玲不值。
說到這個，林麗玲又是難過，又是氣憤，“我還沒結婚，工資交就交吧，我就當報答家裏的養育之恩了，但獎金我要自己存起來。”
這確實是眼下絕大部分家庭的做法，沒分家，尤其是沒結婚之前，個人掙的錢都要上交家裏。外人也說不出錯來。
“你有沒有想過調崗，做銷售員？”阮蕓蕓見林麗玲心眼活，又是這樣的處境，幹脆招攬她。以後自己去了銷售科，肯定需要換一波人。
林麗玲看著阮蕓蕓，驚喜地說：“我可以嗎？”
銷售崗除了有基本工資，還有銷售獎金。這樣的話，她每個月都能攢下獎金。但現在銷售科都是大老爺們，阮蕓蕓能說得上話嗎？
阮蕓蕓點點頭，“你先好好幹，這事不急著說出去。”
林麗玲感激笑起來，“我一定爭取跟多訂單。”她要攢錢，以後接母親出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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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路上，阮蕓蕓和母親說起加班的事。隨著越來越多的同事加入，他們的產品甚至擴散到省城去了。為了保證按時交貨，廠裏決定下周開始加班趕生產。
大家都挺高興的，加班就意味著年底能有獎金了。
母女倆說說笑笑地回家，到家門口時，突然看到有幾個熟悉的身影，正趴在木門上探頭探腦。
“李國華，你們來這裏幹嘛？”阮蕓蕓站在他們身後大聲喝止道。原來這幾個人正是李國華父子和陳阿珍。
短短半個月不見，陳阿珍已經能站起來走路了，胖乎的臉頰瘦了不少，原本全黑的頭發，也摻雜著一些白發。
即使這樣，阮蕓蕓還是一眼認出了這自私的一家子。
李國華先回頭，看到阮蕓蕓，也很吃驚，“阮蕓蕓，你怎麽會在這裏？”
陳阿珍上下打量阮蕓蕓母女，見兩人的穿著都很新，臉色也紅潤了許多，尤其是阮蕓蕓，皮膚白裏透紅，比以前更漂亮了，但阮蕓蕓接下來說的話更讓她驚訝。
“這裏是我家，你們鬼鬼祟祟地要幹什麽？”阮蕓蕓翻了個大白眼，都這時候了，李國華還裝。
陳阿珍指著身旁的門，不可置信地說：“你住這裏？”
她剛才見沒有人來開門，繞著院子走了一圈。這家可不小，起碼有四間房，她不相信阮蕓蕓住得起！
李國華嗤笑道：“一看就是租的！房子不錯，租在這裏不便宜吧，可別把陸衛平的工資都花完了咯。他一個人養你們全家要累趴了吧。”
阮蕓蕓冷笑道：“少看不起人！這是我和陸衛平的家。幸好和你退婚了，不然我還遇不上陸衛平這樣的好男人了。”
“你……”李國華聽得臉都綠了，阮蕓蕓這是明晃晃地給他戴綠帽！
一旁的豆豆，顧不上父親的臉色，只高興地叫“蕓蕓”，還想跑過去，卻被李國華扯住，“喊什麽喊？她都不要你了。人家現在是工人，早不稀罕你了！”
“蕓蕓，你回來吧，我可以叫你媽媽。”豆豆雖然被父親拉住，但嘴裏還不放棄。他後悔沒有珍惜阮蕓蕓在家的日子裏。
如果放在阮蕓蕓沒有看到彈幕前，她聽了這話，會很開心。但現在，她只想笑，這對父子如出一轍地自大。
她沒有理會豆豆的話，而是沈下臉說：“你們快走吧，再來騷擾我，我就報公安了！”
一旁的黃友梅也抓著阮蕓蕓的手臂，看著陳阿珍，緊張地說：“咱們兩家早就退婚了，你們不要再來找我女兒。”
陳阿珍不是肯吃虧的人，她拍著門，大聲說：“誰跟你說退婚的事了，我們來這裏是要找雙胞胎，他們……”
她說到這，突然想起來，阮蕓蕓的弟弟妹妹就是雙胞胎，她轉口問道：“你們家雙胞胎是不是也在運輸廠幼兒園？”
阮蕓蕓還來不及說話，黃友梅先急起來，“星星和月月在幼兒園怎麽了？”
陳阿珍氣洶洶地說：“你兒子和女兒，打傷了我豆豆。他們人呢？”
說著，陳阿珍擼起豆豆的袖子，露出豆豆的手腕，“你兒子和女兒不但打我孫子，還把他推倒在地，手都出血了！你們怎麽賠？”
她們家自從李國華被降職降薪，日子就不好過。現在看阮蕓蕓過得這麽好，她更想狠狠敲一筆了。
阮蕓蕓看過去，傷口處確實破皮了，滲出了些血，受傷面積不大，只有一指寬，遠沒有陳阿珍說的嚇人。
但雙胞胎不是主動惹事的人，不會無緣無故打豆豆。阮蕓蕓擔心雙胞胎也受傷了，她一把推開李國華，掏出鑰匙打開院門，“衛平……月月，星星……”
陳阿珍三人跟著她走進來。看到寬敞整潔的院子和房間，陳阿珍心裏就酸了。
她剛才還想著這裏面，或許是一群人混住的大雜院。但顯然院子比她引以為豪的運輸廠家屬院還要好。
一想到阮蕓蕓竟能住這麽好的房子，陳阿珍嫉妒得眼都紅了！李國華鐵青著臉，顯然心裏也不好受。
院子靜悄悄的，就連墻角的雞都睡著了。
“他們不會真的出事了吧？”黃友梅焦急地道。平常這個時候，陸衛平早帶他們回來了。
阮蕓蕓握住母親的手，微微搖頭，示意母親別急，她相信有陸衛平在，雙胞胎不會出事。
陳阿珍按捺不住了，恥高氣昂地說：“人呢？你們藏哪去了？打了人就想跑！”
“你還沒看到我弟弟妹妹，憑什麽說他們打人？”阮蕓蕓質問道。陳阿珍剛才的話顯然也不確定雙胞胎就是月月和星星。
“哼！”陳阿珍叉著腰，鼻孔朝天的說：
“不是他們還有誰？只有鄉下來的野孩子，才會這麽野蠻，在幼兒園就敢動手打人。別以為住了大院子，就是城裏人！”
突然門外傳來一道響亮的聲音，“是李寶東先動手的，他搶我們的果丹皮吃！”豆豆的學名是李寶東。
“月月，你們沒受傷吧？”聽到是月月的聲音，阮蕓蕓看向門口。
只見月月和星星一人舉著一串糖葫蘆進來，陸衛平跟在他們身後，正把自行車擡過門檻。
阮月月“噔噔”跑到豆豆跟前，小眼瞪著他說：“李寶東，你賴皮，明明是你先來搶我們吃的，而且我們沒有推你，是你自己摔倒的。”
“就是！你追我們的時候摔倒的。”星星跟著月月的身後，朝豆豆做了個嫌棄的鬼臉。
豆豆看到雙胞胎手上的糖葫蘆，已經饞得舔嘴唇了，根本沒有在意對方在說什麽？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零食了。以前他經常吃到的糖、糕點、麥乳精，還有雞蛋和肉，通通都沒有了。他一吵著要，外婆就會罵他和爸爸是討債鬼！
“屁話！我豆豆從不說謊，哪像你們，小小年紀，滿嘴謊言！”陳阿珍兇巴巴地說。
“我們才沒有說謊……”阮月月被陳阿珍冤枉，急得臉色都紅了。
這時，陸衛平從車頭的搖籃裏拿出一串糖葫蘆，彎腰舉到豆豆面前，“想吃糖葫蘆嗎？想吃就告訴我，你的傷口怎麽來的？”
“我追他們，故意摔倒的。”豆豆指著雙胞胎說。
阮蕓蕓驚奇地看著豆豆，脫口而出，“你為什麽要弄傷自己，不疼嗎？
“疼……”大概是想起了剛摔跤的疼，豆豆神色有些瑟縮，但他很快又接著道：“摔倒了，老師就會給我糖吃。”
“那你為什麽要說是雙胞胎推倒的？”阮蕓蕓沒明白，那陳阿珍怎麽會怪到雙胞胎頭上。
豆豆指著褲腿上的一個破洞說：“我的摔壞了衣服，外婆要罵。”他又開始舔嘴唇，“我現在可以吃糖葫蘆了嗎？”
陸衛平把糖葫蘆遞給豆豆，直起腰掃了一眼陳阿珍和李國華，“聽到了，你們的孩子是自己故意摔傷的，還撒謊嫁禍給星星和月月。”
他比陳阿珍和李國華高出一個頭，站在他們面前，頗具壓迫感。尤其是李國華，在他手上吃過兩次虧了，壓根也不敢和陸衛平硬碰硬了。
但陳阿珍仍有些不服氣，色厲內荏地說：
“得意個什麽勁！他們又不是運輸廠的子弟，外來戶憑什麽在廠裏上幼兒園？我能讓他們明天就在幼兒園呆不下去。”
只要她回去宣揚雙胞胎敢打家屬院的孩子，就能讓大家都孤立雙胞胎，到時看他們還念得下去嗎？
阮蕓蕓冷笑道：“不用顯擺你的能力，今天是雙胞胎最後一天在運輸廠上幼兒園，他們要換學校了。”
陳阿珍昂著脖子，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你們除了靠陸衛平，哪裏還有資格念其他幼兒園？”
按政策阮蕓蕓她們不是城市戶口，如果沒有單位或者街道證明，外面的幼兒園不會接收的。
“哈哈哈，讓你失望了！”阮蕓蕓笑出聲，“我現在是正經工人，工資比李國華還高！我媽也有工作了，不愁孩子入學的事。”
陳阿珍驚愕地睜大眼睛。她看了看笑得那麽刺眼的阮蕓蕓，又轉頭看向不再低頭畏縮的黃友梅。
突然就垂下了她一直撐著的脖子，連叉腰的手，都有氣無力地放下來了，像洩了氣的皮球。
她在阮蕓蕓面前，最自豪的就是城裏人的身份！這不到一個月，阮蕓蕓竟然就吃上商品糧了，還把老娘和弟妹都拉拔來城裏了。
現在阮蕓蕓已經和她平起平坐了，就連阮蕓蕓那像個鵪鶉似的老娘，都敢和她叫板了。
陳阿珍頓時失去了力氣，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以前低看了阮蕓蕓。早知道她就對阮蕓蕓好點，讓阮蕓蕓早點嫁進來。阮蕓蕓可比李國華還靠得住……
“走吧。”她拽著豆豆的手臂，轉身想走。她一秒鐘也不想再呆在這裏，不想再看見阮蕓蕓。
阮蕓蕓上前堵住門口，“你們冤枉了我弟弟妹妹，道歉才能走。”
“對！你們要給我的孩子道歉。”黃友梅牽著星星和月月的手，也擋在陳阿珍面前。
“你們……你們不要欺人太甚！”陳阿珍虛張聲勢地說完，急忙扭頭看向李國華。
然而她只看到陸衛平像座山一樣，擋在李國華面前，只聽到陸衛平冷冷地說：“道歉！”
李國華從聽到阮蕓蕓工資比自己還高的那一刻，就已經頹喪懊惱了。現在再被陸衛平一壓，他破罐子破摔，有氣無力地說：“我錯了！我不該和阮蕓蕓退……”
陸衛平踢了他的小腿一腳，打斷他的話，“輪得到你後悔！我是讓你向星星和月月道歉。”李國華不退婚，自己怎麽撿漏呢！
李國華痛得跳腳，被陸衛平打的記憶又浮上來，他灰敗著臉說：“我們全家都錯了，不該冤枉雙胞胎。你們贏了，讓我們走吧。”
今天在這個院子，他覺得自己輸得一敗塗地。
阮蕓蕓這才移開腳步，讓陳阿珍她們出去。
晚上，黃友梅縫著冬被，回想起陳阿珍頹敗的臉色，還有些興奮，“蕓蕓，還好你早叫我給月月和星星找幼兒園，不然今天就要被陳阿珍拿捏住了！”
不枉費她這幾天硬著頭皮打聽幼兒園，終於在上下班的路上，找到一家幼兒園。她又找廠裏開了證明，辦好了入學手續。等後天周一，雙胞胎就能去那上學了。
阮蕓蕓一邊翻書，一邊應道：
“是吧，媽，咱們靠自己得來的東西，誰也拿不走。您給月月和星星找的幼兒園挺好的，雙胞胎真要有什麽事，咱們擡腳就能過去。”
得到女兒的肯定，黃友梅悄咪咪地笑了。她想起廠裏正在熱火朝天地簽訂單，也有些心動，“蕓蕓，你說……你說……”
她猶豫半天都說不出來，阮蕓蕓放下書，問道：“媽，您有話就直說，跟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
黃友梅心一橫，一口氣說道：“我也想去拉訂單，你說能成嗎？”
阮蕓蕓大為吃驚，“媽，您說真的？”
之前她讓母親去給雙胞胎找幼兒園都得費半天勁，現在母親竟然主動提起去找訂單！
黃友梅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嗯，我就是看大夥都能額外掙錢，我想也掙點……給你攢點嫁妝。”
眼看女兒和小陸就要結婚了，黃友梅想到自己做母親，一分錢都拿不出來，心裏不好受。即使等到月底發工資，她也只能領到18塊的臨時工工資。
這錢放在村裏不少，可在城裏真不夠用，尤其是她還要給一對小兒女交學費。現在天氣越來越冷，還要添置棉被、冬衣……
黃友梅想到這，就覺得捉襟見肘。雖然陸衛平人不錯，但她不想再聽別人說女兒全靠陸衛平，她也要爭取給女兒辦一份嫁妝。
阮蕓蕓聽母親這麽說，心裏一暖。她和陸衛平都不在乎嫁妝，但如果這樣能讓母親主動走出去，變得自信起來……
“媽，你只要想幹，肯定能行！”阮蕓蕓毫不吝嗇地鼓勵母親。
黃友梅臉上放出光彩，“那我試試。”
恰好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黃友梅吃過早飯後，見天氣好，於是叫上月月，提著凳子就坐在胡同口，給月月編辮子。
她昨晚思來想去，想拉訂單，就一定要認識人，先從鄰居開始認識。但她想到自己不會聊天，於是從編辮子入手。這附近有不少小女孩，應該有人喜歡。
今天，她給月月編的是比較覆雜的蝴蝶發髻，編好後，發髻會立在頭頂，像蝴蝶一樣。
果然黃友梅還沒編好，就有幾個小女孩圍在旁邊看了。等她給月月編出蝴蝶的形狀，小女孩們“哇”的叫出聲。
黃友梅好笑地說：“想要辮子的排隊，我給你們編。”
留了長發的小女孩們立刻站到月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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