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蕓蕓和村長王愛黨一塊去公社找社長。

“村長叔, 你跟我說說咱們公社領導吧。”阮蕓蕓坐在自行車後座，問道。她總不能兩眼一抹黑就去。

王愛黨一邊踩腳踏板, 一邊回憶公社的事, 想到哪就說到哪。

“我們公社的吳書記，在公社做了二十多年，前年當上書記的，聽說再有一年就退休了。吳書記不喜歡端架子, 但特別討厭犯錯誤。”

說著, 他嘆了口氣, 把評選先進村的事也一並說了, “唉, 咱們村本來有機會的，鬧出那兩件醜事後, 我去找過吳書記，他讓我們再等一年。”

聽起來是個老幹部, 阮蕓蕓心裏多了幾分謹慎。

兩人來到公社, 王愛黨熟門熟路地直奔社長辦公室。

他先從口袋裏掏出平常不舍得抽的紅雙喜牌香煙, 才敲門走進去, 邊發煙邊說：“何秘書，吳書記在嗎？我有事情找他匯報。”

何秘書接過他的煙, 嘴裏卻說：“愛黨同志，你還沒放棄評選先進村的事啊？這是原則問題，書記不會同意的。”

王愛黨陪笑道：“不是這事，我們村已經認識到錯誤了。我找書記有另外的事。”

這時，何秘書也註意到後面進來的阮蕓蕓了。見阮蕓蕓笑容滿面、落落大方, 他驚訝地問：“你們這是……”

王愛黨湊過去, 把市裏的罐頭廠采購山楂的事, 大致說出來。這是經濟問題，何秘書不敢大意，馬上去套間，告訴吳書記。

過了一會，何秘書出來，笑著說：“愛黨同志，書記請你們進去。”

王愛黨和阮蕓蕓走進套間，“吳書記，您好。”

吳書記坐在木頭沙發上，笑容可掬的說：“都坐吧。阮同志，把你們廠那個合作計劃跟我詳細說說。”

“書記，是這樣的……”阮蕓蕓不疾不徐地提出廠裏采購山楂的需求。

一開始，吳書記聽得挺高興的，連手裏的茶都放下了。但聽到後面時，他的笑容凝固了。

等阮蕓蕓說完，吳書記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緩緩說：“合作是好事，不過……我們公社要斟酌斟酌。”

阮蕓蕓和王愛黨對視一眼，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呢？

“書記，您看，我們廠要趕四季度的生產任務，要得挺急的。您要是覺得合適，我現在就可以代表我們廠，跟公社簽協議。”阮蕓蕓遞上廠裏的介紹信。

吳書記看完介紹信，起身走回辦公桌後，笑道：“小同志，這事急不來。我看你們廠給錢也不快嘛。”

阮蕓蕓聽得心下一沈，她站起來，誠懇地說：“書記，我們廠是國家工廠，現在只是錢款一時沒到位。我保證，年前一定把剩餘的錢給到公社。”

吳書記搖搖頭，他不懷疑工廠的真假，但是工廠不一定就有錢，有錢也不一定按時付款。這些年，他見多這種事了。

萬一工廠出了差錯，剩下的三分之二付不出來，又或者拖幾年都不給，那社民群眾都要上公社討要說法的。

這事好處不大，但風險不小！社民不賣山楂也能過下去。吳書記只想按部就班，等到明年安安穩穩退休。

王愛黨也起身，忐忑地說：“書記，我給村民們開過會了，他們都願意接受這個協議，您看這……”公社不會不許他們幹吧？

阮蕓蕓也緊張地看向吳書記，她第一次和幹部打交道，有點出乎意料。

吳書記眉頭皺成川字，指了指王愛黨，“你啊……”

他拿起桌上的煙，劃亮火柴點燃後，猛抽了一口後，才說道：“只要村民們同意，生產隊可以簽合作協議，但公社就不出面了。”

既然村民們自己願意，那出了事就不能找他擔責任。他要是禁止大家掙錢的話，斷人財路，萬一鬧起來，影響也不好！

王愛黨面露喜色，直點頭說：“好，好，好！”

阮蕓蕓還想再說點什麽，王愛黨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先出去。

走出辦公室，兩人停在公社門口，阮蕓蕓不解地說：“村長叔，你為什麽不讓我說。”

王愛黨微微搖頭，“吳書記只說公社不出面，但還可以去找每個村簽協議。萬一惹惱了吳書記，都不許做怎麽辦？”

阮蕓蕓眉毛耷拉下來，紅星公社有8個村，單獨去找每個村談合作，這太費工夫，而且其他村也未必同意賒賬。

【給農民增收的好事，為什麽那個書記不同意啊？】

【做了對他沒好處啊！他都一把年紀了，做得好也不可能再升，但做得不好就要被罵啊！】

【雀食！村花出師未捷身死，點煙.jpg】

【村花用錯方法了，她應該先引起書記的重視，才有資格去談合作。】

“重視……重視……”阮蕓蕓摳著大拇指在公社門口踱步，喃喃自語。

“蕓蕓，你沒事吧？”王愛黨擔憂地道。

阮蕓蕓搖頭，突然她一側身，註意到了公社外墻的宣傳欄，上面主要貼著《人民日報》和公社領導參加勞動的照片。

“村長叔，你認識拍照片的人嗎？”阮蕓蕓指著宣傳欄問。

王愛黨點點頭，“認識啊，這是公社的楊幹事拍的，他專門負責宣傳的。”

阮蕓蕓眼前一亮，豁然開朗，“叔，有什麽辦法可以請楊幹事到我們村，幫忙拍張照片？”

“這……楊幹事喜歡喝酒，我跟他一起喝過幾次，辦法倒是有。”王愛黨沈吟道。

他們先去公社的供銷社買了一瓶老白幹，帶著酒去找楊幹事。

楊幹事聽聞來意後，收下酒，爽快答應去河西村幫忙拍照。反正他做宣傳工作的，平常也經常下村，拍照不費什麽工夫。

三人回到河西村，三人真奔山上。

到了山上，只看到大夥正爭分奪秒地摘山楂，爬樹的、枝頭的、蹲地上的……幹得熱火朝天。

楊幹事拍好照片就先下山了，答應阮蕓蕓，明天洗好了給她。

王愛黨納悶地問：“蕓蕓，你準備怎麽幹？帶上照片去找其他村合作？不用這麽麻煩，我陪著你去，他們肯定相信我。”

他以為阮蕓蕓拍照片是為了取信其他村的人。

阮蕓蕓神秘地笑道：“村長叔，我沒有功夫去找他們，我要讓他們來找我。”

這……這得社長才能做到啊！王愛黨苦口婆心地勸：“你這孩子，咱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咱得腳踏實地。”

“過兩天你就知道了。”

王愛黨：……果然主意大了！

阮蕓蕓找到李春霞，拉著她提前下山，“春霞，我需要你的幫忙。”

李春霞斜她一眼，好笑地說：“有事就直說，跟我還客氣什麽？”

“你幫我……”阮蕓蕓把想法告訴李春霞。

對方有些懷疑，“這真的行嗎？”

“有什麽不行？咱們試試就知道了。”

下山後，趁李春霞在屋裏忙碌，阮蕓蕓出去了一趟。

她把上次從李大花屋裏拿到的錢，悄悄藏到阮家院子的外墻裏，那處的墻角底下有一處不顯眼的縫隙。

這錢，她當初拿走既是氣不過這些年對家裏的付出，也是擔心母親治病要花大錢。

既然母親現在不需要動手術了，她決定把錢拿出來，給那些被阮平星害了的苦主。

到了晚上，天全黑了，大家舉著火把，挑著山楂下山。

“咱家今天不錯，加起來有兩百斤了，那就有六塊錢。”李漢山一回來就開始算全家人的勞動成果。

李家的人是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就連六歲的孫女都兩眼放光，歡樂地說：“爺爺，咱們明天去早點，我們要摘一千斤。”

她學過的最大的重量就是一千斤了。眾人聽了她的童言童語，都哈哈笑起來。

阮蕓蕓和李春霞忙完手上的事，走進來和大家一起樂呵。

樂過後，大家又各自忙活了，阮蕓蕓叫住李漢山，“漢山叔，我這兩天老做夢，我尋思還是應該跟你說。”

“蕓蕓，你夢到什麽了？村裏有壞人？”李春霞開玩笑地問。她爹是村裏的民兵隊長，專管壞人。

阮蕓蕓微微低頭說：“不是壞人，是錢！我這幾天老想起阮平星被抓那天晚上的事，結果做夢就夢到阮平星把錢藏起來了。”

“真的？”李漢山站起來，驚喜地說“藏在哪裏？你還記得嗎？”

阮蕓蕓做出回憶的樣子，“不太記得，好像是墻角，看起來像是阮家老宅的院墻。”

“這樣吧，我和村長去看看，你別去了。”李漢山想著蕓蕓畢竟還姓阮，不能讓她再招阮家人的恨。

阮蕓蕓搖頭，“一起去吧，指不定我去了就能想起來。”她知道李漢山的好心，但她和李大花、阮正金他們必然不可能和好了。

李春霞也一臉興奮地說：“就去！叫他們總欺負蕓蕓，就要看他們倒黴。”

女兒這幅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簡直把李漢山愁死了。

老話都說女大十八變，人家阮蕓蕓就變得越來越聰明厲害，怎麽自家女兒還像個不開竅的孩子，什麽話都往外倒。

李春霞全然不知老爹在為自己發愁，還叫上她哥李廣明一起去看熱鬧。

一行人來到阮家，分家後，阮家二房和四房還是住在老宅裏，他們也是下山不久，剛吃完飯，正準備回屋。

阮正金那房人沒去摘山楂，都在房裏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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