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蕓蕓朝大門口看過去, 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小女孩站在門口。她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肩膀斜背著一個藍色的挎包, 一張圓臉, 想蘋果一樣粉紅粉紅的。

小女孩走進院子，就看到陸衛平和阮蕓蕓站一塊傻笑。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陸大哥在她們家從來沒有這麽笑過，這麽歡快過。

陸衛平看到小女孩, 也有些驚訝：“麗珍, 放學了？你找我有事？”

汪麗珍扁扁嘴, 沒有回答陸衛平的問題。她雙手背在身後, 徑直走進院子, 東瞧瞧細看看。看到長得一模一樣的軟月月和阮星星，她還停下來打量。

阮蕓蕓扯了扯陸衛平的袖子, 好奇地問他：“這小姑娘是誰呀？”

怎麽像個偵探一樣？

陸衛平低頭在她耳邊說，“汪叔的女兒。”大概是怕阮蕓蕓又想歪, 他補了一句, “小女兒”

阮蕓蕓白他一眼, 看到這麽小的孩子, 她還能猜不出汪叔想撮合說親的，另有其人。

汪麗珍頭一歪, 正好看到這一幕。她氣呼呼的走過來，“陸大哥，我昨天來找你，你怎麽不在？”

她知道陸衛平的生活向來很規律。他在清河市又沒有別的親戚，怎麽會不在家呢？

“麗珍,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陸衛平一邊解開自行車的籮筐, 一邊應道。阮蕓蕓走上前扶穩自行車, 給他搭把手。

“哼！”汪麗珍很不高興，她撇了撇嘴，指著阮蕓蕓說：“那這女人是誰？我總能問吧。”

陸衛平喝止她：“放下你的手，不可以沒有禮貌。她叫阮蕓蕓，我們準備結婚了，你應該叫她阮姐姐。”

汪麗珍當場楞住，家裏爸爸和姐姐都喜歡陸衛平。她一直以為陸衛平會是自己的姐夫。

“小朋友，不要隨便指指點點別人。”阮蕓蕓走過來，把她的手拿開。

汪麗珍大概是受了打擊，紅著眼睛說：“陸大哥，你怎麽可以這樣？”

她從包裏掏出一封信，舉起來，“你看，我姐去進修，還讓我來給你送信。”

她姐汪麗雪在機關工作，一半個月前被單位派去省城進修了。她昨天收到姐姐信，就興沖沖地來轉交給陸衛平，結果吃了閉門羹。

今天再來，陸衛平竟然要結婚了。汪麗珍覺得心裏受了天大的委屈。

“信你拿回去吧。”陸衛平一直把汪麗雪當做妹妹，不想讓她誤會。

他話音剛落，汪麗珍突然沖過來，把信拍在自行車座墊上，哭著跑出去了。

“哎……”阮蕓蕓想叫住她，都趕不及了。

她著急地看著陸衛平，“你跟去看看，萬一遇到危險怎麽辦？”

“不去，我幫你做飯。她學校就在這片區，對這熟得很。”陸衛平把籮筐搬進廚房。

阮蕓蕓把他往門口推，“她一個小女孩，現在正難受，可別出事了！你先把她安全送回家吧。”

她從小照顧弟弟妹妹，對這方面尤為在意。陸衛平這才騎車出去找汪麗珍。

院子裏只剩下阮蕓蕓三姐弟。阮月月鬼靈精地說：“姐，是不是有人要來搶姐夫了？”她聽得似懂非懂。

“誰搶姐夫？”阮星星驚奇地問，他剛剛只顧著數姐夫買回來的好吃的。

阮蕓蕓戳了戳妹妹氣鼓鼓的小臉頰，笑起來，“放心，搶得走的就不是你姐夫。”比如李國華。

阮月月靠著她的腿，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姐，我喜歡這裏，我不想回河西村了。”

她一點也不想回到那間低矮的土房子，每天聞著豬的臭味，還要被奶奶和大伯母罵賠錢貨，吃飯都要先等堂哥他們吃完才可以吃。

“姐，我也不想回去，這裏有好多吃的。”阮星星嗦著手指頭，含糊不清地說。他剛剛偷偷捏了些籮筐裏的白糖來吃。

阮蕓蕓蹲下身來，看著弟弟妹妹，枯黃的頭發和蠟黃的小臉，穿的布鞋都露出大腳趾頭了，過得還不如自己小時候。

她一把將她們抱在懷裏，做了一個決定：“那就不回去了，我們一家人都在城裏。”

【嗚嗚嗚，村花一家人太不容易了！】

【阮蕓蕓太不自量力了吧！她們全家四口都是農村戶口，留在城裏吃什麽？】

【村花也有上班掙錢啊，她的工資，只要能覆蓋另外三個人的口糧就好啦！】

阮蕓蕓算過了，加上從李大花那拿回來的錢，現在她身上一共有兩百三十多塊錢。省著點花，支撐兩年沒問題。

她就不信，自己在這兩年裏，還找不到穩定的工作！

“好了，我們一起做飯，帶去醫院給咱媽吃吧。”阮蕓蕓放開月月和星星，拉著他們走進廚房。

陸家的廚房有燒柴的土竈臺，還有一個蜂窩爐子。

阮蕓蕓決定雙管齊下，在竈臺煮飯和炒菜，用蜂窩爐子燉魚頭湯。

月月和星星在老家也是幫忙做過飯的。他們負責燒火，阮蕓蕓扔了兩個小芋頭到火堆裏。飯還沒熟，芋頭的香味就彌漫了整間廚房。

阮星星眼巴巴地看著阮蕓蕓，“姐……”他一張嘴，口水就滴下來。

“你個小饞貓！”阮蕓蕓表面上把手指放臉上羞他，但心裏卻很心疼。她們在老家時，只能吃野菜和紅薯，芋頭都是堂哥們專屬。

阮蕓蕓把芋頭從火堆裏翻找出來，給雙胞胎一人一個。

“姐，你先吃。”星星和月月把剛剝好皮的芋頭，同時遞給阮蕓蕓。

阮蕓蕓笑笑，在每個芋頭上啃了第一口，“慢點吃，小心燙。”

她剛叮囑完弟弟妹妹，陸衛平回來了，剛走到廚房門口，就說：“好香啊！”

時隔三年，他終於又在這間廚房，看到了人間煙火氣。

阮蕓蕓吩咐他端飯菜，她蒸了一碗雞蛋羹，還炒了一個腐竹木耳、和紅燒魚塊。後面兩個是她來清河市後，從舊報紙上學到的菜譜。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飯，月月和星星每吃一個菜，都對阮蕓蕓豎起大拇指，“姐，太好吃了！”

陸衛平也跟著他們誇阮蕓蕓，“你做的飯菜比食堂的好吃多了。”

阮蕓蕓給月月和星星夾菜，“慢點吃，不著急。”

這可把陸衛平羨慕壞了，蕓蕓什麽時候才能給他夾菜呢？

阮蕓蕓夾完菜，看向陸衛平，“你送那小姑娘回去，她爸媽沒說什麽吧？”

“沒，汪叔讓我明天帶你上他家吃飯，我想著你要陪阿姨看病，又準備要上班了，就推掉了。”陸衛平邊夾菜邊說。

他吃了兩口，又說起一件事，“汪叔說如果我想去省城的運輸公司，他可以幫我。”

汪大全從部隊退役回來後，進了市交通局，如今升到交通局的二把手了。幫陸衛平活動到省城，對他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阮蕓蕓正在給阮月月挑魚刺，聽他這麽一說，筷子頓了頓，才重新夾起，問他：“你想去嗎？”

如果去了，汪大全的這個人情並不好還。而且，她剛對清河市熟悉一些，並不想兩眼一抹黑地跟著陸衛平去省城。

陸衛平搖搖頭，“在哪裏修車，對我來說都沒有差別。我舍不得這個院子。”

阮蕓蕓暗暗松了口氣，剛要繼續吃飯，突然從陸衛平的話裏，想到一種可能。

“省城很缺人吧，從你們廠調走了不少司機和維修工人，那是不是你們廠還會重新招人？”

陸衛平心算了廠裏的卡車和司機人數，以及排班表後，肯定地說：“按理來說，會再招。”

“那我去你們廠面試吧，我可以學開車。”阮蕓蕓放下碗筷，兩眼放光。司機的待遇是數一數二的。

陸衛平看著阮蕓蕓興奮的表情，狠心打破她的想法：“司機只招男性，女性跑長途和夜車會很危險。維修工的話，要高中學歷。”

阮蕓蕓一下子蔫噠了，但她很快又振奮起來，“那我可以告訴村長，讓慶華大哥和廣明大哥都來試試。”

這兩人都是村裏的拖拉機手，會開車，長得也壯實，都有初中學歷，說不定能被招錄。

她這次回去，村長和廣明大哥沒少幫她，她一直記在心裏呢。

“行，我先留意著廠裏的消息，到時候讓他們提前來市裏，我給他們培訓。”陸衛平對李廣明印象不錯，是個樂意學習的人。

阮蕓蕓感激地看陸衛平一眼，給他夾了一大塊魚肉，“你多吃點。”

突然實現了蕓蕓給自己夾菜的小心願，陸衛平決定以後對那兩人好點。

吃過飯，陸衛平騎自行車送阮蕓蕓姐弟三人去醫院。

黃友梅一打開飯盒，就皺眉，“蕓蕓，怎麽給我帶這麽多菜，太浪費了！我吃飯就行了，這菜你帶回去，留著你們明天吃。”

她在老家一頓飯只喝一碗雜糧野菜粥。就這，還被李大花嫌棄吃得多，幹得少！

阮蕓蕓耐心地勸母親。她知道，母親長期被李大花和周英打壓，總覺得自己沒用，不配吃飽，不配過好日子。

等黃友梅吃完飯，陸衛平帶著阮月月和阮星星回去，阮蕓蕓留在醫院守夜。

夜裏，她被走廊的聲音吵醒。

“醫生，快來救救我媳婦，她出血了！快點啊，醫生！”

這聲音……聽起來怎麽像是李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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