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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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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老師,又來拿快遞啊。”

取件點的工作人員指了指墻邊小山般的大小包裹,“這些都是您的,我們幫您挑出來了。小推車您先用,明早八點之前送回來就行。”

“辛苦你們了,”餘渝道了謝,把裝著可樂的塑料袋遞過去,“天幹物燥,喝點飲料吧。”

對方先幫忙歸類,確實省了自己好大的事。

“那怎麽好意思……”

工作人員推辭一番,扭捏著收下,又主動過來幫他往拖車上搬。

十幾分鐘後,餘渝推著滿滿一大車快遞離開。

跟搖搖欲墜的推車比,他的背影顯得有些單薄。

取件點的一個新員工擰開可樂喝了口,很好奇地問同事,“他到底幹嘛的?”

自己來了三天,差不多每天都能撿出“餘渝收”的數十件快遞。

說賣貨的吧,又不見他往外發;

若說是揮金如土,也沒必要住在這個老小區。

“人家做公益呢,”老員工抹了把汗,“挺好的人。”

新員工有點不信。

做公益?

這麽年輕?

社會上打著公益慈善幌子賺錢的人多了去了,別是掛羊頭賣狗肉吧。

一看他的表情,老員工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你還真別不信,一開始我們也不信,後來黃大姐把自家兩個孩子的舊衣服洗幹凈送去。本想著幾件舊衣服嘛,就算被騙了也無所謂,沒想到大概半個月後吧,這個餘老師就專門給她發回饋……”

舊衣服打包發貨時的視頻、快遞號,寄到哪兒去,什麽時候收到的,收到之後怎麽處理,最後交給誰,都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還有照片。

照片是在一個大城市居民難以想象的破敗操場上拍的,不遠處的背景裏群山環繞,薄霧彌漫,舉目四望不見路。

幾個灰頭土臉的小孩兒手拉手,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無比,身上穿的正是黃大姐捐贈的舊衣服。

然後大家就知道,哦,人家是真的在用心做實事。

為了堆放這些全國各地發來的物品,人家還特意租了個車庫,一年好幾千呢。

快遞箱子大小不一、重量不等,有的還被壓扁了,摞高了就不太穩當。

餘渝走幾步就要扶一扶,等把車子推到車庫門口,已是滿身大汗。

他扶著大門喘了會兒氣,不自覺想著,要是自己有廖先生那樣的體能就好了。

看樣子等以後閑下來,還得鍛煉呀。

休息夠了之後,餘渝開始拆快遞。

網上總有人說喜歡拆快遞時的快感,但要他說,那是拆的不多。

當你每天都要拆至少幾十個包裹時,剩下的只有痛苦。

而他不僅要拆,還要根據裏面物品的類別和保存情況分門別類,貼好標簽,進行二次整理。

捐助對象主要是福利院和偏遠山區的學校,根據孩子們的年齡、當地環境不同,需要的物品也不同。

只有認真對應做好分類,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物資。

餘渝就像只準備儲藏過冬的小倉鼠,吭哧吭哧搬貨,忙得不亦樂乎。

“呦,餘老師回來啦。”

他正蹲在地上忙活,外面突然有個老太太帶著孫子溜達過來。

餘渝臉色微變,忙把包裹往後推了推,“李阿姨。”

李阿姨把那雙三角小眼飛快地轉了一圈,很自然地開口道:“我孫子練習冊用完了,正好,從你這拿兩本吧。”

說著,就要往車庫走。

“這不是我的東西,”餘渝忙站起來,擋在她面前,“是網友捐給山區和福利院的小朋友的,您不能拿。”

李阿姨眼睛一斜,尖著嗓子道:“什麽捐不捐的,反正白撿的事兒,年紀輕輕的,別這麽摳!幾個練習冊而已!”

“真不行!”餘渝堅持道。

網友肯把東西交給他處理,那麽他就不能辜負了這份信任。

這個李阿姨有類似舉動不是一次兩次了,上周自己一個沒看牢,就被她順了一盒中性筆去。

再去找時,對方死不承認。

餘渝無法,只好自己掏錢買了補上。

有一就有二,如果這次自己再退讓,她以後還會變本加厲的。

李阿姨把眼睛一瞪,不退反進,“你要幹什麽?我看你這個小夥子很有問題啊,空手套白狼,誰知道這些東西最後去哪兒了?”

餘渝又急又氣,“阿姨,您不能胡亂汙蔑人。”

有聽見動靜的鄰居打開窗子往外看,但沒人出言勸和。

“什麽汙蔑,我看……”李阿姨還要再說,卻見對面那棟樓上走出來一對老夫婦,下意識壓低嗓門。

那老爺子皺眉道:“人家餘老師說得對!這是慈善,公共財物,你這是搶劫!”

老太太見不得年輕小夥子受委屈,快步走過去,“講話是要負責任的,你這是誹謗,要坐牢的!”

餘渝感激地對他們點點頭,“王叔叔,王阿姨。”

這對王姓老夫婦都是本市重點高中的退休老教師,很有修養,平時也經常幫左鄰右舍的孩子們輔導下功課,威望很高。

李阿姨就有點怕他們。

只是仍不服氣,小聲嘟囔道:“什麽搶劫、坐牢的,我就是要兩本練習冊應急,哪裏就那麽嚴重,少嚇唬人。”

那個小孩兒也有樣學樣,對著二老做鬼臉,“少嚇唬人!讓我爸爸帶人來打你們!”

李阿姨將他摟得更緊了,不自覺挺直腰桿。

好孫子,奶奶真沒白疼你,知道給奶奶撐腰了。

王阿姨冷笑道:“走幾百米,小區外面三個文具店,多少練習冊買不到?”

當你孫子發射火箭吶,幾分鐘都等不了?

王叔叔懶得跟他們掰扯,索性掏出手機,“要不咱們就報警!”

“對,報警,”王阿姨也憤憤道,“看事情傳出去,你兒子怎麽說。”

李阿姨的兒子是公務員,拼了命地想往上爬,一直很看重名聲。

哪怕這事兒不構成犯罪,可警車往家門口一開,誰知道以後傳出什麽話來。

這話算是戳到李阿姨的痛腳,她臉色一變,恨不得原地跳起來,連忙拉著孫子跑了。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王叔叔斥道:“刁民!”

真是白沙在涅,與之俱黑,原來挺正常的一個小孩兒,楞是跟著學壞了。

造孽啊。

王阿姨就對餘渝說:“你這孩子啊,就是太靦腆了,她就是看準了你不能拿她怎麽樣,所以才這樣有恃無恐的。”

其實李阿姨兩口子都有退休金,兒子女兒又是公務員,一家子生活很寬裕,根本不缺那仨瓜倆棗的。

奈何就是愛貪小便宜。

今天從東鄰順頭大蒜,明天又從西舍摸根大蔥,沒臉沒皮的。

鄰居們早就頗有怨言,奈何東西不多,警察來了也沒用,只好不跟他們交往。

老鄰居們都有了防備,李阿姨賺不到什麽便宜,偏這會兒餘渝搬來了。

白白凈凈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夥子,很文明、懂禮貌,看著就好欺負……

王叔叔就對老伴說:“他一個年輕小夥子,能怎麽樣?要是真動了手,有理也成了沒理。”

王阿姨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氣不過。

她拍拍餘渝的肩膀,“好孩子,別怕,我跟你叔叔天天在家呢,以後再要有這種事,你就喊,我們比她年紀還大呢!”

了不起就躺下嘛,誰不會似的!

餘渝被她逗笑了,眉眼彎彎,“好,謝謝您。”

王阿姨也笑,“謝什麽,你這是做好事呢,應該的。”

這孩子白白凈凈的,笑起來看著忒舒服。

王叔叔把手裏拎的一大捆書遞過來。

“你不是說有幾個孩子要升高中了?這是我以前的學生們送來的輔導教材,雖然舊了點,但考試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花樣,萬變不離其宗,還是很有幫助的。”

餘渝忙雙手接過,“這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沒處買去。”

現在市面上的參考書雖然多,但註水嚴重,反而不如以前的好用。

兩位老人幫忙收拾了一氣,都累出一身汗。

餘渝十分過意不去。

二老卻笑:

“退休後閑得難受,這麽活動下,出出汗,倒是舒坦。”

說著,又伸胳膊踢腿兒,那腿擡起來老高。

“如今可不好拿年紀說事兒啦,沒準兒你們年輕人的身板還不如我們吶。”

餘渝:“……”

還真是。

反正他是做不到王阿姨這樣一字馬!

不知不覺,太陽都落山了。

夕陽的餘暉像在地平線上放了一把火,將半邊天都燒成熱烈的紫紅色。

歸巢的倦鳥嘎嘎叫著,像墜在油畫布上的幾顆墨點。

三人洗了手,擦了臉,站在外面被涼爽的晚風一吹,十分愜意。

花壇裏的月季花開得轟轟烈烈,連空氣中都帶了淡淡花香。

小區裏的人開始多了起來。

下班的,放學的,到點回家吃飯的,走溜溜達達,三五成群往回走。

偶爾碰見相熟的,隔著大老遠就打招呼:

“吃了嗎?”

“還沒呢,這不,回家做飯!”

中國人的一天,從早飯開始,以晚飯結束。

不然總覺得不圓滿。

黑洞洞的玻璃窗裏開始透出橙紅色的燈光。

不知誰家的油煙機率先開頭,轟隆隆工作著,排出一陣陣油香。

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的“嗤啦”聲。

食材下鍋啦!

忙碌了一天的人從四面八方折返,帶著滿身的疲憊,希望通過一頓美餐,一番和家人的說笑,重新汲取能量。

車子開久了會沒油,而家,就是人們的加油站呀。

王阿姨笑道:“走,去我家吃飯。”

這味兒一聞就是樓上的糖醋排骨,他們可不能輕易認輸。

餘渝連連推辭,卻被她拉著就走。

“你們小年輕有幾個會做飯的?家去也是糊弄。跟阿姨走,讓你叔叔做炸醬面,可香了……”

他們老兩口的兒孫都在外省發展,平時難免孤單。

如今難得來了個對脾氣的好小夥子,少不得把對小輩的疼愛轉移到他身上去。

餘渝臨走時,王阿姨還給他裝了一大碗炸醬。

“早上煮把面條拌上就是一頓飯,不比你從外面買的放心?省出來的時間多睡會兒。”

炸醬用了最好的五花肉,加了胡蘿蔔丁、香菇碎和雞蛋,營養很全面。

哪怕冷了,也能聞到一股濃香。

王叔叔拎著個塑料袋趕上來,“黃瓜,黃瓜!”

王阿姨一拍巴掌,“哎呦,你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擦點黃瓜絲才爽口。”

餘渝左手被塞了滿滿一大碗炸醬,右手腕子上掛著三根黃瓜,還想再說什麽,就被兩位老人幹脆利落地推出門去。

“磨嘰啥?趕緊回去睡覺,看你累的。”

餘渝低頭看看“收獲”,啼笑皆非,心裏暖暖的。

他乖巧道別,“謝謝叔叔,謝謝阿姨,那我走啦。”

二老擺手,“走吧走吧。”

天黑了,樓道裏有點暗,老爺子又用力咳嗽了聲,看著感應燈照亮蜿蜒狹長的樓梯,這才放了心。

走到下個樓層的樓梯口時,餘渝仰起頭,沖他們笑著擺手,“都回吧,小心進蚊子。”

那三根黃瓜也跟著晃呀晃。

二老胡亂嗯了幾聲,“走,趕緊走。”

餘渝失笑,知道自己不走,他們也不會進,果然真走了。

等他離開,二老又轉移到衛生間的窗戶繼續看,看著那道單薄的身影融入黑夜,不由感慨。

“是個幹大事的。”

“才22,還是個孩子呢……”

等餘渝回到自己家,已經快八點了。

王叔叔不僅做了炸醬面,還燜了蜜汁雞翅,香甜可口,非常好吃。

熱情的王阿姨添了兩次飯,餘渝吃得有點飽。

開門,開燈,雪亮的燈光映出空蕩蕩的房間。

或許是入秋了吧,竟已有點冷了。

關上門的瞬間,那些熱鬧、溫馨,都如同黑夜一般,被屏蔽在外。

薄薄一扇門板,隔開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短暫的幸福過後,失落來得猝不及防。

巨大的落差像高空跳傘,吹得人渾身疼。

要是……他們是我的爸媽就好了。

餘渝把炸醬和黃瓜放入冰箱時,迷迷糊糊地想著。

可這個念頭剛出現在腦海中,他自己先就笑了。

想什麽呀你!

忙碌的一天過後,餘渝終於能像個普通年輕人一樣,躺在沙發上刷手機。

不過也不是玩。

他在TALK上有個公眾號,專門講解一些幼兒教育方面的問題,幾年下來,也有兩百多萬粉絲。

現在他做公益的大部分物資,都是粉絲們捐贈的。

有時候也有文具教育、兒童服飾等類別的廠商找他做推廣,贈送的產品也都捐出去。

剛才他大略統計了下,短期內的物資已經夠用,可以停一停了。

餘渝把剛才拍的快遞單號上傳,個別損壞的也作出說明,和最近兩天的實際捐贈細節一起公布。

大約幾十秒鐘之後,就有新留言蹦出來:

“哈,第一張的快遞就是我的,開心!”

“剛才還在擔心丟件,看到餘老師簽收確認,終於放心啦,希望可以順利送到有需要的小朋友手中。”

“餘老師的賬單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清晰,太安心了……”

“有一說一,想給餘老師開工資!”

“啊?已經不需要了嗎?剛下單哎……”

餘渝抿嘴笑了下,眼底泛起淺淺的暖意,認真回覆:

“多謝支持,暫時不需要了,趁沒發貨,趕緊退款吧。”

過了會兒,有一家做兒童服裝的給他留言,說想要合作,具體方案已經後臺私信。

馬上要換季了,孩子們確實需要大量衣服鞋襪。

網友們雖然也有捐贈,但大部分都是舊的,一來好多不合身,二來保暖功能也大大下降。

如果能有廠商捐贈新衣服,那可真是太好啦。

餘渝打起精神,去後臺翻找,果然看到了同樣的頭像。

太好啦,小朋友們要有新衣服穿啦!

他滿懷期待點開一看,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私信只能看到最後一條,確實是“求合作”的字樣,但上面那幾條,則完全不同。

“哈哈哈,傻逼,被騙了吧?”

“什麽狗屁慈善,你們這種騙子我見得多了,炒作狗不得好死!”

“小白臉,當心出門被車撞死!”

餘渝用力抿了抿嘴,默默地把私信刪除、用戶拉黑。

自從開始做公益起,他幾乎每天都能收到類似的詛咒信息,現在已經有些習慣了。

他很不理解,為什麽明明是好事,卻總有人這麽壞。

為什麽要罵我呢?

你們也得不到任何實質性好處,不是嗎?

做完這一切後,他怔怔地出了會兒神,然後一翻身,用力把臉埋進柔軟的沙發裏。

餘渝啊餘渝,沒關系的,他小聲安慰著自己。

只不過是幾句話而已,隔著屏幕,他們不能把你怎麽樣。

所以,沒關系的,反正過段時間就會忘掉啦……

可誰都知道,忘不掉。

越是惡毒的話,越忘不掉。

為什麽只是隔著一根網線,就有人會那麽壞?

********

又是一個周一。

餘渝起了個大早,吃過炸醬面,迫不及待地奔向幼兒園。

他真的太想見孩子們了。

看看他們天真的笑臉,聽著一聲聲嫩嫩的“魚魚老師早呀!”

若是幸運,還能得到幾個軟糯的,帶著奶香味的親吻。

小朋友純粹的喜愛,就是他的能量棒。

有人說他年紀輕輕做公益了不起,但餘渝卻覺得,自己治愈別人的,不足別人治愈自己的十分之一。

第一個到的是胡家父子。

胡耀祖小朋友看上去比前幾天開心許多,圓滾滾的腦瓜子上都透著愉快。

“魚魚老師早!”小朋友中氣十足地問候,猛地鞠了個躬。

巨大的書包猛地蕩過來,“咚”一聲戳上他的後腦勺。

“哎呦!”

小朋友捂著脖子跳起來,茫然環顧四周。

誰打我?

目睹一切的胡有才:“……”

這腦袋瓜子是真不行。

餘渝的嘴角抽了抽,笑著跟他打招呼,“耀祖早呀。”

又看向胡有才,“胡先生早。”

胡有才跟他握了握手,“餘老師,這兩天我認真反思過了,確實是我方法有問題,已經幫孩子把大部分補習班都退了。”

餘渝低頭,就見胡耀祖點了點大腦袋,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幸福,“魚魚老師,我不用再彈鋼琴啦!”

真好!

頓了頓,又有些沮喪地嘆氣,“可是爸爸說,數學課還得上。”

胡有才的原話是:“沒文化沒藝術細胞咱認了,可你總得會算數吧?”

不然咱們老胡家可就是妥妥的文盲世家了啊!

丟人也得有底線!

餘渝失笑,“不要著急,慢慢來,以後再有什麽問題,記得及時告訴爸爸。”

又看向胡有才,“您有這個意識就很好,孩子還小,千萬不能急於求成,要多多鼓勵。”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對父子之間的問題之所以發展到這個地步,主要還是缺乏溝通。

當爹的自恃權威,不聽;

當兒子的過度依賴母親,不說……

可誰也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不交流,怎麽能進步?

胡有才連連點頭,“不敢了不敢了。”

慢慢來吧。

昨兒晚上他們爺倆一起睡的,他就沒聽兒子說過那麽多話!

嗶嗶嗶嗶,跟個話簍子似的。

他本以為孩子小,什麽事都不懂,可事實證明他錯了。

孩子是小,但絕對不傻。

他甚至清楚地記得自己以前胡亂許下的承諾,又因為未被履行而一次次失望。

那小子酣暢淋漓地傾訴過後,睡得昏天黑地。

而胡有老板還沒來得及欣慰,就開始品嘗“苦果”: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類睡覺時也能那麽活躍!

兩米乘兩米的大床,這小子能在幾個小時之內“游”一圈!

要是再過幾年,是不是咱家的別墅都裝不下你了?

最後好麽,幹脆把屁股頂在自己臉上,然後……放了個屁。

半夜被屁熏醒的胡總:“……”

算了,自己生的,湊合活吧!

“魚魚老師早呀~”

剛下車,果果就踩著小碎步撞過來,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歡喜。

餘渝蹲下去,輕輕抱了抱小姑娘,“果果早呀!”

啊,我好啦!

果果嘻嘻一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閃閃發亮,“魚魚老師,我昨天晚上夢到你啦,可是你為什麽不理我呀?”

餘渝失笑,“可能太遠了吧,老師沒聽見呀。”

小朋友還不明白夢境是什麽,總覺得既然你也在我夢裏,那麽我們就能說話啦。

果果點頭,“是哦,那我今晚大聲點。”

餘渝問:“果果想跟老師說什麽呀?”

小姑娘揪著眉頭,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忘記啦。”

真奇怪,明明起床時記得好清楚的。

可過了一會兒,就好像有人拿著橡皮擦,把自己腦袋裏的東西擦掉啦。

真可惡!

等他們的對話告一段落,胡耀祖摳著背包帶子上前,小小聲道:“廖叔叔早,果果早。”

廖初順手揉了揉他的腦瓜,“早。”

胡耀祖呆呆地仰頭看他:

哇,廖叔叔好高哦!

而且從這裏看過去,我竟然能直接看到廖叔叔的下巴!

震驚之餘,胡耀祖小朋友又望向自家老父親,然後視線慢慢下移,最終鎖定在他的啤酒肚上。

是的,每次自己仰頭看爸爸,只能看見肚肚!

胡有才:“……”

小屁孩兒懂什麽,這叫氣派。

話雖如此,可他還是下意識屏氣凝神,努力收腹。

果果還是有點怕胡有才,本能地抱住廖初的大腿,鼓起勇氣道:“耀祖早呀,胡叔叔早。”

唔,這個叔叔看上去還是有點兇哦。

胡有才尷尬地揉了揉臉,努力擠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果果小朋友早啊。”

誰知他不強笑還好,這麽幹巴巴一笑,滿臉橫肉亂抖……

就有那麽點匪氣。

然後一開口一松氣,biu一下,剛被吸進去的肚皮又彈了出來。

果果渾身一僵,立刻縮到廖初背後。

嗚嗚嗚,好可怕!

胡有才:“……”

這他娘的,老尷尬了。

廖初無奈,反手拍拍小姑娘的脊背,“去吧,和小朋友一起上學去吧。”

正好這會兒倩倩和佳茗小朋友也來了。

四個小朋友親親熱熱打了招呼,氣氛逐漸回暖。

佳茗小朋友拉了胡耀祖一下,“要請女士先行,紳士應該走在路的外側。”

胡耀祖迷迷糊糊跟著做,“為什麽呀?”

“因為外面可能會有危險呀,”佳茗一本正經道,“爸爸說,紳士要保護女孩子的。”

哪怕幼兒園裏很安全,小朋友也說得很認真。

胡耀祖哇了一聲,崇拜道:“你好厲害啊。”

這就是爸爸說的聰明人嗎?

佳茗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還,還好啦……”

嘿嘿。

那邊胡有才跟廖初和餘渝說了幾句話的工夫,中間就打過來三個電話,很有點手忙腳亂。

餘渝道:“耀祖現在跟大家相處的不錯,胡先生去忙就好。”

胡有才雙手合十,朝他和廖初致歉道:“真對不住,工地上事多,本想跟兩位好好聊聊,改日,咱們改日啊,我做東……”

一邊說著,一邊扭著胖胖的身體跑走了。

別說,雖然胖,但是個靈活的胖子。

“對了廖先生,”餘渝忽然說,“我也想跟您定一批點心。”

他剛來清江市不久,不知道哪家點心店信得過。

倒是這段時間班上的小朋友都在吃廖記餐館的,索性就從這裏定了。

廖初秒懂,“下周你還去福利院?”

餘渝點頭,“不過是去下屬的小城市。”

資源總會向大城市傾斜。

清江市畢竟是省會城市,福利院的曝光度和資源都很豐富,小朋友們的生活比較幸福。

但下面的小城市就不一樣了,許多地方僅僅是維持溫飽就很難,更別說抓教育、養心理。

那些孩子的日子太苦了,餘渝就想,讓他們嘗一嘗甜。

廖初就是在小縣城的福利院長大的。

他的童年回憶中充滿了饑餓和灰暗,以及無數頓看不出原貌的菜糊糊。

大約是童年陰影的關系,他從小就對吃有著執著的狂熱……

“我也去吧。”廖初道。

上次市福利院的經歷雖然很愉快,但……總歸遺憾。

說句不中聽的,那裏的孩子根本不缺吃喝,有沒有他那幾箱奶、幾本書,都無所謂。

但如果放在小地方的福利院,或許那就是救命的牛奶,改變命運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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