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眼眶微微泛紅，擡著頭，眼神裏除了怯懦，更多的是一種委屈和不甘：“有那麽多漂亮的女孩子圍著你，我和她們比起來，很差很差不是嗎？”

秦衍被她的話問的啞口無言，剛剛高漲的怒火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消失無蹤了，他剛剛只顧著揪著小白的錯誤不放，卻沒發現自己才是整件事裏面最先犯錯，也犯的最深的那一個。

而且如果不是小白提出來，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錯了。

看著小白那微微顫抖的眼睫毛，他的內心一瞬間無比糾結，隔了好久才能講出話來：“小白，我——”

但誰知他才剛剛開口，小白就忽然後退了兩步，咬著嘴唇，轉身快步進了臥室，然後“哢嚓”一聲關上了門。

屋內頓時寂靜一片。

秦衍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沒緩過神來。

她不想聽自己說話，她生氣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秦衍幾乎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裏，小白永遠是那只軟綿綿任人欺負，只知道紅了眼眶的小白兔。

以至於他都忘了兔子急了也有生氣不理人的那一天。

是啊，他怪她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去和別的男人吃飯，但他又何嘗給過她說的機會？一整個下午，那個老板都不斷地派來穿著火辣的美女圍繞著他，試圖想讓他看上哪個，然後才有價碼和他談生意，當時他心裏只是覺得鄙夷，對方竟然用這麽低劣而過時的手段試圖和自己談條件，根本沒有考慮過小白在一旁的感受。

明明是自己說好帶她出來玩，卻又把她扔在一邊，一晃就是一個下午，連問候都沒有一句。

秦衍這才發現，他已經把小白的逆來順受和忍氣吞聲當成了理所應當，所以對她的付出完全視而不見。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他只覺得內心很是沈重，後悔的情緒就像漲潮的海水般，一絲一絲緩緩地泛濫開來。

他嘆了口氣，放松了全身緊繃的肌肉，輕輕地走到那緊閉的房門前，把頭靠過去聽著屋內的動靜，卻似乎什麽都聽不見。

伸出手去，想敲門問問小白的情況，卻又怕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麽都只會讓她更難過更生氣。

兩個人的僵持一直持續到了午夜。

秦衍坐在沙發上抱著筆記本電腦，試圖在一片混亂的大腦裏找出一些寫文的靈感思緒，但努力了半個小時卻連半個字都寫不出來。

那些方塊字總是打了刪，刪了打，他現在才發現慕小白的對自己的影響力竟然在不知不覺當中變得如此巨大，以至於自己的眼前總是時不時跳出她那雙紅彤彤的眼睛，其他的事情，什麽都做不了。

秦衍不由得苦笑了一聲，放下筆記本電腦，然後揉了揉眉心，這時候一直沒有動靜的房門卻忽然被人輕輕地轉動打開了。

秦衍猛地站起身來，動作快到甚至差點閃到腰，但他哪還顧得上自己，只是擡頭緊緊地盯著從房門裏走出來的小白。

小白微微低著頭，長長的頭發蓋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因此他看不見她的表情，這使得秦衍原本就焦慮的心情更難以忍受了，他不由上前一步，堵住她前進的路，低頭想把她看個清楚，想說些什麽。

然而小白只是固執的垂著腦袋，既然他擋住了她的路，那她就換一個方向繼續前進，好像秦衍只是一塊擋在她面前的大石頭而已。

秦衍內心雖然急得冒火，但又沒有辦法，只能放行，看她沈默著拉開玻璃門，一個人默默地走到陽臺上去，低頭蹲在花盆旁邊，拿著手機，似乎想給誰打電話。

秦衍的心頭頓時一緊，她該不會是想給程悅凱打電話吧？那家夥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一表人才吸引女生的主兒，可是程悅凱自己似乎卻毫無自知，任憑周圍的女生對他怎麽獻殷勤，他都是一副不怎麽願意搭理的樣子。

甚至因此有人懷疑過程悅凱的性取向，還有女生大膽的拿這個問題絲毫不委婉的問他，而程悅凱聽了之後只是不介意的一笑，然後略顯遺憾地說：“不是不是，我只是……只是沒遇到心目中那個喜歡的女孩子而已。”

於是男同學們當時都嘲笑他心性太高，恐怕要一線女明星級別的他才能看得上，但憑借自己良好的家室，絕對有機會接觸女明星的程悅凱卻依舊無動於衷。

只有和他關系比較好的秦衍知道，程悅凱其實是一個非常理想化的人，他心目中想要的那個類型的女孩子一直沒有出現過，所以才一直保持單身。

這也是為什麽，那天他看見程悅凱竟然親自來找小白，會那麽生氣的原因。

而且，他不僅僅是生氣，更多的則是……擔心和害怕吧。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秦衍一直都有自信自己不比程悅凱差，但只要碰到感情這種事，誰又能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他知道自己的脾氣一直不怎麽好，還總是對著小白冷著一張臉，而程悅凱卻是個幽默開朗的人，現在回想一下，小白在自己面前似乎總是戰戰兢兢的，那在程悅凱面前呢，是不是就完全不必有那種擔憂？

毫無頭緒的胡亂猜測讓秦衍的心更亂了，他走到玻璃門前，明明和小白只隔了一層薄薄的玻璃門，卻有種錯覺他和她隔了幾千萬裏那麽遠。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只能默默地站在她身後，看著她一手拿著手機，另一手擺弄著花盆裏盛開的花朵。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麽默默地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了，再顧不了許多，走上前去拉開了玻璃門。

小白依舊玩著手裏的花，但是在他進來的那一剎，動作似乎有微微的僵硬。

“……我不是故意對你那麽兇，我只是……只是發現你不見了，一時之間有些著急。”秦衍有些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那些女人都是那個老總故意送來的，我只是來和他談生意，真的沒跟那些人有什麽。”

他當時只想趕快把這樁生意快點料理完，好盡快擺脫掉那些纏上來的鶯鶯燕燕，好利用剩下來的時間帶小白好好玩一下，卻沒想到會變成這個結果。

而且這些理由明明很有說服力，但秦衍卻怎麽都說不出口，到最後只變成了一句在他看來最沒用的：“……對不起。”

他話說完，才發現小白原本在擺弄花朵的動作早就停下了，她楞楞的盯著地面發呆，夜晚海灘上吹來的風將她淩亂的長發吹起。

“外面冷，進來再跟我生氣，好不好？”

小白卻不回應他。

“你餓不餓？我再去給你買點螃蟹好不好？”

依舊不回應，但秦衍卻清晰地聽見她肚子裏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秦衍無奈的嘆了口氣，說：“你等等，我馬上回來。”說罷就拿起錢包門卡出了門。

小白在他離開之後才把頭扭了回來，望著空蕩蕩的屋子，眼眶又莫名其妙的紅了起來。

她好像……還是喜歡網絡上認識的那個大神更多一點……因為在那裏，她的大神只會更新文章給她看，而不會當著她的面向她發火，讓她傷心。

想到這裏，小白不由打開了手機，翻開《風月》的小說頁面，紅著眼眶，把自己曾經寫給大神的長評一篇接一篇的看，沒有任何緣由，只是忽然想要懷念一下那個還沒有喜歡上秦衍時候的自己。

等秦衍拎著一大包熱騰騰的水煮螃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白頓在陽臺上，抽泣著看著手機屏幕。

他不由內心一緊，她剛剛忍了那麽久都沒哭出來，沒想到自己一走，小白就哭了，自己……自己在她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太過於束縛她了？

內心裏滿是愧疚，秦衍將螃蟹放在桌子上，走進陽臺，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點：“我買吃的回來了，趁熱吃一點好不好？等你吃飽了，再跟我發火，想打我罵我都可以。”

無論怎麽樣都可以，就是不要這樣默默的蹲在那裏不吭聲。

小白卻只是擦了擦眼角，依舊抽泣著，盯著手機屏幕。

秦衍不由將視線投向她的手機，這才發現她竟然在看《風月》的讀者評論。

心頓時柔軟的成不了型，即使跟自己吵架，她還是那麽喜歡自己寫的東西。

秦衍快步走回電腦前，同樣打開頁面，在她最新發表的一篇長評下面，點開了那個“作者回覆”的按鈕。

於是，當幾分鐘之後，慕小白刷新了一下手機頁面，就發現她的一篇長評被人頂了上來，而那行字是特殊的綠色。

“我錯了，進來吃螃蟹好不好，外面太冷了，等你吃飽了再跟我生氣。”後面還加了一個笑臉的符號。

小白猛地一震，剛想回頭，身體就被人從背後輕輕地環抱住了，秦衍的氣息在她的臉頰處輕輕地吹拂，聲音輕的是她從未聽過的溫柔：“小白，原諒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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