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霄最後看了一眼櫃臺上的木盒，唇齒輕啟，用他人聽不見的音量呢喃道：“冤有頭債有主，何必再殃及他人？一母一子的代價，還不能讓你放下這絲怨念嗎？”

良霄牢牢盯著那堆碎片，頓了幾秒之後接道：“你要懲治供奉者我管不著，可是人命自有天定，那少年陽壽未盡，你無權取他性命。”

碎片毫無動靜，良霄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身子立在櫃臺前一動不動，過了約莫半分鐘，才搖頭輕嘆口氣，轉身離開。

三人走出店門，良霄始終沈默不語，他身邊的上官河欲言又止，糾結了半晌還是禁不住好奇，“老板，那老太太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出事的不是她，是她孫子。”

“她孫子不是在醫院嗎？這老太太......”上官河頓住，忽然像想到了什麽似得，急忙跟良霄求證：“那老太太不會真去醫院看他孫子了吧？”

“財神餘怒未消，想借母之手取兒子的命，讓那店主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良霄答非所問，但上官河卻將他話裏的意思聽得明明白白，不由全身泛寒，白小書卻不知所謂，扯了扯上官河的衣袖，一臉疑惑。

“上官，什麽叫‘借母之手取兒子的命’啊？”

“母指那老太太，兒自然就是指那店主的兒子啊，財神想讓老太太取店主兒子的命，所以召喚她去了醫院，老太太是老年癡呆，就算失手殺了他孫子，也只會惹得旁人一聲嘆息，最後不了了之，不過那店主知道了，真是這輩子都不得安寧了。”

白小書震驚的瞪大眼，急忙湊近良霄：“老板，能救救他們嗎？犯錯的是那店主，為什麽要讓一個老人和孩子來替他受過呢？”

良霄前進的腳步驟停，他側過身，看著白小書的慌張和不解，眸底微微起了些波瀾。

“我救不了他們，財神之怒也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怪就只能怪那店主自己，他哪怕對自己的行為有過一絲悔意，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個下場，他的母親和兒子不是替他受過，而是因他受害，逃不掉的。”

“那店主只是摔碎了神像，就讓財神如此震怒嗎？”

“財神震怒的不僅是他摔碎神像，而是他變本加厲的牟取暴利，且毫無悔改之意，結果就是自食惡果，害人害己。”

“可是財神明明可以只懲罰供奉者的！為什麽非要再殃及別人呢？！”

白小書忍不住喊出聲，激烈的情緒動蕩使她看上去和往常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簡直判若兩人，不僅是上官河，就連良霄都被她這忽然迸發出來的正義感驚到了。

白小書怒喊出聲之後自己也楞住了，她忐忑的看向良霄，“老板...對不起，我不是沖著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心有不甘，看不慣財神的做法，卻又無能為力，是嗎？

良霄接過話頭，白小書的感受被他一語戳中，不自覺的紅了眼，緊緊抿著下唇想將這股無力感憋回去。

良霄神色有些觸動，他驚訝於面前這個看上去柔弱膽小的丫頭竟然也會爆發出如此強烈的控訴欲，和他當年剛剛修道之時，倒是有些相像。

“丫頭......”上官河看著白小書發紅的眼圈，心疼的想上前安慰安慰她，結果下一秒，他就看見良霄張開雙臂，溫柔又輕巧的將白小書圈在了懷裏，不過僅僅只是兩秒鐘，良霄就放開了她。

白小書被良霄抱住的那一剎那就幾乎連呼吸都停滯了，對方的擁抱快的就像一道錯覺，在她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就結束了。

安慰的懷抱之後，良霄又擡手揉了揉白小書的頭頂，輕聲道：“有些話我現在說了你也未必會懂，但是時間還很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白小書低了低頭，良霄看不清她的臉，將手從人頭頂輾轉至臉頰上，只觸碰到一片濕潤。

良霄輕嘆口氣，轉而朝上官河：“上官，讓蔣維明天來取貔貅像，這樁生意到此為止。”

“知道了，老板。”

“對了，康妙呢？”良霄這才想起還有一人正生著他的氣。

上官河聳聳肩，唉聲嘆氣：“哎~估計正在家裏摔東西呢。”

良霄無奈搖頭，最後看了眼白小書的狀況，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囑上官河讓他將白小書安全送回家。

良霄走後，上官河移到白小書面前，拿手戳戳她的肩，又戳戳她的臉，最後戳戳小肚子。

“丫頭，你給點反應啊，傻啦？”

白小書臉上還殘留著些許淚痕，只是夜色太深看不太出來，她緩緩擡頭，總算出了聲：“上官，我自己可以回去，不用麻煩你了。”

白小書說完話就自顧自的往回走，上官河哪裏放心的下，緊追不舍的跟在身邊。

“老板讓我送你回去，我就必須送你回去，不然他又得扣我工資！”

“你為什麽老是擔心扣工資呢？”

“沒工資我怎麽娶媳婦兒啊？你以為人人都跟老板似得，就算成了窮光蛋也有大把女人纏著他，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那老板現在去哪兒了？”

“哄女人去了唄，而我卻只能送一個小丫頭回家，還是同人不同命。”

“......”

兩天後，那家農家餐館貼出了轉讓店鋪的告示，店主再也沒出現過，聽店裏被解雇的服務員說，老板的母親沒有失蹤，而是去了醫院看望孫子，結果用被子差點將自己孫子給捂死，幸好被護士發現，才撿回一條命，不過有名沒命都一樣，再也下不了床咯，老板嚇得不輕，聽說立馬就把老太太送回老家了，再之後的事兒，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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