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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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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常寒而成冰,久滴而石穿,萬聚而成海。

世間萬物,只要達到了極致,往往會有突破桎梏的力量。

魏驛藺這首《北風行》浸蘊的情感太過強烈,他通篇未曾有一詞痛罵,卻讓在場學子挺直背,從那叫做“權貴”的陰影脅迫中擡起了頭。

戰爭殘酷,將士守著的是國土。而他們,讀過書學過禮的人應當守住的,是文人的風骨,世道的公正,踽踽獨行的最後一寸脊梁!

“我乃昆山人士,姓劉名啟,私以為魏先生應當勝出。”

“我乃荊州孟吳滸,認為魏先生勝。”

“在下瀏陽蘇子資,認為應當是魏先生勝。”

“在下……”

最初是兩三個聲音,他們朗聲著,坦蕩著,報出家門姓氏,說出了心中最想說出的話,將魏驛藺稱位先生。他們的話,像燎原的星火,燃起了一陣兇猛迅疾的大火。

再也擋不住了。

數十人齊聲高喊。

“魏先生勝!”

“魏先生勝!”

就連那張學子也漲紅了臉,破聲大喊:“魏先生勝我萬分!”

有能力同魏驛藺繼續比下去的,不願再與他比。而想同魏驛藺比的,卻自知比不上。

出人意料卻又在人意料之中,魏驛藺贏得了此次擂臺賽,且再無對手。學子們紛紛圍在魏驛藺身邊,喜笑顏開,僅魏驛藺神情錯愕,悄然皺了下眉。

“能作幾首酸詩就了不得了?”人群中突兀傳來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公鴨嗓,作腔拿調。

那人手執金玉扇,故作瀟灑,“來人啊,把這小白臉拖過來,給爺舔舔鞋子。不知道咱們這能作酸詩的窮書生,舔鞋底的時候,心裏還想不想著作詩的事啊。”

他身後跟班撲上去,而圍在魏驛藺身邊的學子們正是熱血沸騰的時候,與那幾個跟班廝打起來,場面亂成一團。

原先還留在水榭中主持大局的一些年長者,在貴女們詩會結束後就離開了。無人壓制,在場的陳氏人臉色難看,手忙腳亂正要叫人過來把鬧事的人拖出來。

嘈雜中。

“劉雲錦,皮癢了是吧?”段意英沒有站起身,也沒有半分激動的語氣,只簡單一句話,卻讓那拿著金玉扇的紈絝僵住身體。

“滾出去。”她冷聲道,不留半分情面。

雖然有薄紗擋著,劉雲錦也不敢回頭看身後。他恥辱地攥緊手中扇子,面容猙獰盯住魏驛藺,仿佛伺機而動的毒蛇。最後,他還是灰溜溜帶著人離開了。

水榭內寂靜一瞬,只聽得飛檐翹角外細細水流聲。

過了會兒,竟是曹雪冉先站了起來。她掀開薄紗朝魏驛藺走去,笑著溫聲問道:“方才可有傷著?”

見是她,魏驛藺又不說話了。微垂下眼簾,抿著嘴角。

“可方便移步?有些話想同你說。”曹雪冉耐性極好,等待許久後才問出這句話。她直直看著魏驛藺,分明是大家閨秀模樣,此可卻隱隱有些不容拒絕的強硬。

魏驛藺也看向她,半晌後,轉身往外去,曹雪冉笑了笑,跟上去。

兩人走出去一段距離,隨後,段意英又站起身,走了那條一樣的路。

阮覓不懂,但大為震撼。

怎麽了?這到底是怎麽了?!

男頻套路竟恐怖如斯!

熱鬧沒得看,人群三三兩兩開始往外走。

阮覓坐在那兒沒動,聽到四周均是在討論魏驛藺的聲音。有誇他相貌的,也有誇他才氣的,但大部分都是在欣賞他的性格。

有位貴女總結得很到位。

“性子這般溫順的男子,也是難得。”

於是她們從這句話談論到了心目中夫婿的人選,說起夫婿人選,無可避免地,再一次提到了阮均衣。

驀地,有人想起來,如今將近正午,阮均衣竟還沒有出現。

她們不由得將視線轉向阮珍珍。

阮母估計是心裏一直記得阮覓作得那首詩,尷尬得直喝茶水,如今早就不在這兒了。阮覓便同阮珍珍一塊兒坐著,兩人一齊收到了眾多註視。

阮覓清了清嗓子,故意做出要開口的架勢,急得阮珍珍臉色煞白,將自己腰間系著的玉佩同荷包全部塞到阮覓手中。

“咦,姐姐這是做什麽?”阮覓捏著嗓子。

“一百兩回去後再結清,玉佩同荷包算是先抵押在你這的。”

阮珍珍都走到這一步了,絕對不會讓人再破壞。她緊緊盯著阮覓,見她並沒有拒絕,心下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不屑。

目光短淺,果真是鄉下地方來的,為了一百兩便什麽都肯做,壓根就不知道錯過了什麽。

她嘴角勾起笑,享受著眾人註視。

這些追捧,本就該是屬於她的。也只有她,才有資格享受這些。是不是阮家親生的,又有什麽關系?

“阮家妹妹,你……兄長,可說了什麽時候過來?”

“姐姐莫要著急,均衣哥哥他向來隨性,什麽時候來,都看心情,連我都猜不準呢。”

“阮家妹妹真是幸福,時常能見到你家兄長罷?”

“均衣哥哥他……待我確實好。因著剛回鱗京,他擔心我覺著無趣,便常從明華寺下來,帶我去出門游玩。”

阮珍珍口中的阮均衣,隨性灑脫,卻對她千依百順,羨煞了在一旁聽著的貴女。

看著她們伸過來的橄欖枝,阮珍珍不動神色往阮覓那兒看了一眼,卻發現她壓根沒有在看自己,而是瞇著眼研究玉佩,好像勢必要看出來值不值錢。

阮珍珍先是怔楞,後是了然。果真,上不得臺面。

被她認為上不得臺面的阮覓滿意把玉佩收好,又打開了荷包,估量裏面東西的價值。

名聲這種東西呢,她還真不在意。

現在在旁人眼中,她只不過是在阮家借住的遠房親戚。這個身份,旁人一聽就覺得寒酸可笑,可對於阮覓而言,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她聽阮珍珍編故事,聽得犯困。

正此時,青衫書童來到水榭外,遙遙向著阮覓行禮,道:“公子偶感風寒,不宜出行,遂向三小姐致歉。公子還說,改日必彌補,還望三小姐莫要惱他。”

腦子轉得快的,一聽就知道這是阮均衣的隨從。只是聽他口中說的三小姐,不少人疑惑。

“不是說,你家中僅得你一女?”

阮覓面不改色,拿著荷包把玩,好似置身事外。阮均衣,不愧是阮均衣,智多近妖。不在陳氏,偏生什麽都猜到了,故意遣人來說這麽一句,像是帶著笑同阮覓訴說他的不滿,但在不滿的同時,他又為阮覓樹立優勢,逼得阮珍珍幾乎丟盔棄甲。

他在警告阮珍珍。

……

最後,阮珍珍付出雙倍的價錢才得到阮覓的幫助,驚險保住最後一層遮羞布。

當夜。

回到阮家。

經過波折,阮覓終於拿到了她的兩百兩。

從雅馨院離開前,她和善對阮珍珍勸告道:“下月的一百兩,別忘了哦。”

這兩百兩估計已經掏空了阮珍珍,為了下個月的一百兩,阮珍珍肯定會將心力都放在怎麽攢銀子上面。

人一忙起來,動歪心思的時間就少了。

阮覓雖然有些時候願意逗逗阮珍珍,但一個人看久了總會膩,更何況是阮珍珍這樣動不動就需要社會毒打的潛在犯罪份子。

————

漸漸的到了六月末。

阮均衣自從上回賞蓮會遣書童說了幾句話後,就再也沒了消息。

鱗京本就沒有同阮覓相熟的人,她只聽翠鶯說幾句外頭的傳聞,聽說阮均衣病了,阮大學士告假登上明華寺,三日未曾闔眼。

直到今日,都未曾傳出阮均衣病愈的消息。

那日晚,阮覓閉著眼,反覆摩挲著一直掛在身上的荷包。

荷包是許多年前的款式,上面絲線顏色褪去,但幹凈整潔,足以看出來其主人的愛護。

她心裏不知在想些什麽,一宿未睡。

阮家還是同平常一樣,不過阮奉先待阮覓的態度又變回了過去的樣子。在他看來,既然阮均衣病得都睜不開眼,十有八九是不成了。那麽阮覓就沒有了捧著的價值。

阮珍珍心裏想得估計也差不多,但阮均衣同阮覓留給她的陰影太大,以至於她到現在也不敢做什麽。

鱗京的夏漸入尾聲,墻角裏矮牽牛順勢成片成長。阮覓偶爾經過時,看到一朵一朵的小花苞,蜷縮在綠葉裏。

等到真正入秋,清晨初起時窗外綠植都沾染些露水,那片矮牽牛也終於開了。

紫紅的一大團,仿若火焰撞進你的眼中。

也是這個時候,有人看見謝氏帶著人從明華寺下來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阮覓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蹲在那片矮牽牛面前發呆。翠鶯走過來擺弄一下,將一些長出去的矮牽牛扒拉回去。

“均衣少爺身子時常不好,這麽些年都有驚無險,日後定也能順當過去的。”

阮覓“嗯”了一聲,站起身,低頭看了眼腰間的荷包,猶不放心一般,再次打了個結。

鱗京女子,荷包皆往右邊系,這意喻著福順安康。從來沒有人將荷包系在左邊,因為這是在向上蒼表示,將自身的福運送與旁人,向來被鱗京人視為不吉利的系法。

翠鶯掃了一眼,難得沒有拎著阮覓的耳朵要她改回來。

又過了幾日,阮覓日子過得倒是舒坦。

阮奉先變臉似的,重新換上和藹可親的面孔,阮珍珍也盡量低調做人。唯一讓阮覓苦惱的,就是翠鶯居然不收她給的家用錢。

阮覓剛有點開口的意思,翠鶯就睨她一眼,“我們幾個的月錢自然從管事那裏領,平日裏吃穿都有發的,你拿錢幹什麽,多的慌?”

那涼颼颼的眼神瘆得阮覓什麽話都說不出口了。

剛入秋,這鱗京士族又有了別的活動,如火如荼,好不熱鬧。

同他們不同,阮覓一直窩在藤椅裏沒挪過窩。她倒是想著出門,卻也得找個機會撬開阮奉先的嘴,讓他同意。

她想著這件事情,隔日正巧就來個絕好的機會。

順郡王府的仆從往阮家送了封信。

在經過阮奉先的手後,那封信才到達阮覓手中。

“順郡王府的?”阮覓驚奇。

拆開信封前,她細細看了下信封口,明顯被人撕開過。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她也沒惱,展開信看了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

信是段意英寫的,邀請她明日去她們順郡王府郊外的莊子狩獵。阮覓自覺同段意英沒什麽交情,硬要說的話,還只是差點就要撕破臉的尷尬。為何請她去狩獵?

翠鶯聽到她低聲說的話,耳朵非常尖,重點記住“狩獵”兩個字。裝作無意道:“既然想不通,那便不去了。”

她一直致力於讓把阮覓培養成名門淑女,於是暗戳戳地阻止。

不出門狩獵,自然就能留下來好好溫習書了。

不知情的阮覓感覺渾身一寒,警惕起來,訕笑道:“既然是福安縣主,那就不得不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直覺告訴阮覓不能留在阮家!

聽到她的回答,翠鶯表情沒變,心裏失望了一瞬。

翌日,阮覓得到阮奉先允許後坐馬車出了門。

畢竟不知道段意英到底想幹什麽,安全起見,阮覓沒有讓翠鶯陪同。

順郡王府的那座莊子在郊外,連帶著莊子後頭正片山都是順郡王府的狩獵場所。

阮覓到的時候,莊子外邊已經有人在那兒了,正在同身邊的人說什麽的樣子。

等走過去一看,才發現,竟是魏驛藺。

魏驛藺聽到馬車聲,也回過頭來。他一見是阮覓,就笑了。

“原是阮姑娘。”聲音輕輕的,帶點兒雪落於松頂的柔和。

至於他是怎麽知道阮覓姓氏的,當然還得說那場讓阮覓丟了大臉的詩會。

阮覓嘴角下抿,跨著臉企圖遺忘,但一看到魏驛藺笑就無法避免總想起來這事。

她只能盯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同魏驛藺打了招呼後快速走進莊子。

莊子裏很是安靜,除了負責莊子一應事宜的人,便再沒了旁的客人。

阮覓兩人在仆從的帶領下往莊子後山去,在那兒看到了段意英同曹雪冉。

正吵得厲害。

說是吵,其實也就是段意英一人在那兒單方面輸出罷了。曹雪冉搖著把玉色湘妃扇,扇下掛穗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擺,氣定神閑得很。

等段意英說了大段,正想喘口氣,曹雪冉才不緊不慢停下她的扇子,略帶歉意笑笑。

“英娘你方才說什麽了?天太熱了些,實在無法集中精力聽清楚。不如,你再說一遍?”

段意英當即被氣得火冒三丈,四處找她的兵器,揚言要讓曹雪冉今日哭著回去。

還沒找著,阮覓同魏驛藺就走了過去。

笑話,要是這兩人真出事了。自己今日可能就回不去了。

阮覓剛來就覺得麻煩。

這段意英脾氣燥,曹雪冉卻偏愛惹她,而且還回回都精準踩雷,成功得手。

難不成她今日來就是為了給這兩人當保姆的?

饒了她罷……

還好段意英脾性暴躁歸暴躁,心裏分寸是有的。見阮覓同魏驛藺都來了,她視線先是在魏驛藺臉上停留一會兒,然後就看向阮覓,上下打量。

“怎的穿這身過來?”

阮覓今日穿的是先前穿過許多回的寬袖輕玄襦裙,並不適合狩獵。

“我不善騎馬,也沒有學過箭術。來這兒也只能坐著,為何要換騎裝?”阮覓奇怪,反問得理直氣壯極為自然,難不成段意英以為她十項全能,百步穿楊?

魏驛藺在一旁聽著,握拳掩住嘴角,低低笑了。

“也是,我忘了你是從鄉下地方來的了,自然沒學過這些。”

段意英覺得阮覓說得非常有道理,於是沒再叫她去換騎裝。

她仿佛天生不知道怎麽說話,直來直去,一句話就能叫人聽出滿滿的嘲諷。曹雪冉早就清楚她的性子,搖著扇在一旁打算看戲。

卻見阮覓很平常地點點頭,“是啊,鄉下沒處學這些。福安縣主曾去過偏僻鄉野之地?”

“自是去過,我可同某些嬌滴滴的人不同。”

“縣主真是見多識廣。”

“還好,你今日穿的這衣裳,雖說不適合狩獵,但很稱你,好看。”

“我也覺得。”

聽著這兩人的對話,曹雪冉終於停下動作,總是笑著的眼微微瞇起,挑了挑眉。

段意英一到興頭上,常回忽略旁人。她以往同曹雪冉吵,吵得情緒激動,也經常忘記自己身邊有哪些人。這回同阮覓一拍即合,聊得熱火朝天,也將魏驛藺同曹雪冉兩人忘了個一幹二凈。

但阮覓……還真不是同她“一拍即合”。

剛才所有在段意英看來,能夠證明兩人志趣相投的事情,在阮覓看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段意英性子本就高傲,“什麽出身小地方”、“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面”之類的話,這肯定是段意英給她的下馬威。

面對這樣的攻勢,阮覓選擇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隨後,覺得已經找到一個心靈契合的好友的段意英,提出要帶阮覓去她的兵器庫。

阮覓:來了,終於來了。

她肯定要拿著兵器展開恐嚇了!

旁人用同床異夢來比喻關系親密的夫妻之間的間隙生疏,此時阮覓同段意英恐怕也差不多,兩人看似和諧往兵器庫那邊去,思維卻始終沒在同一平面上。

“這張弓,是我祖父贈予我的,昔年曾是威武大將軍最鐘愛的兵器。幹、角、筋、膠、絲、漆所有均是最上品。”段意英單手將掛在墻上的大弓拿下來,當著阮覓的面演示一番。

拉動弓弦的風撲打過來,阮覓閉上眼,吃了一嘴的漆氣。

看吧,她就知道!這不就是想說,她這樣的段意英能一個打十個?

接著段意英又興致勃勃開始介紹旁的東西,“這是我前些年外出,在一江湖人手裏買下來的。輕巧靈活,關鍵是它削鐵如泥吹毛斷發!”

段意英不忌諱地拾了根自己的頭發,放在刀刃上,剛放上去,那頭發絲就斷成兩截。

阮覓自動理解她的意思:就算是你,也能瞬間斷成兩截哦~

刀刃寒光逼人,阮覓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幾步。

“還有這個,這把匕首有好些年頭,前朝的時候是皇室所有。聽聞皇室人將這把匕首藏在身上,遇刺時出其不意反殺過許多刺客,染了許多人的血。”

殺了這麽多人,多你一個也不算多。

……

關於自己豪擲千金買下一把刀,或者她威名赫赫的祖父是怎麽把弓送給她的,又或者那把匕首上的寶石有多大一顆。段意英像極了守著一大堆寶藏卻又無處炫耀的孤僻孩子,逮著個人就講個不停。

阮覓面無表情實則心驚膽顫跟在她身後。每聽一句話都能從中品出別的意思。

段意英擁有的是與好朋友分享藏品的快樂,而擁有腦補能力的阮覓只覺得震驚,畢竟人的喜怒悲歡並不共通。

一整個兵器庫逛下來,段意英止了癮。她許久未曾與人這麽痛快地說過話了,於是越看阮覓越滿意。雖然說身份確實是低了些,但鱗京之中從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在力氣上勝過她,這一點就足以彌補出身上的不足。

看在她這麽認真跟在自己身後,興趣愛好又和自己相同的份上,福安縣主還是願意勉為其難地給對方一個機會,讓她同自己成為好朋友的。

段意英如雙手環抱,如是想道。

曹雪冉見這兩人去了太久,讓仆從過去喊她們過來。見兩人十分和諧地走過來,曹雪冉意有所指,“沒想到還真有人能受得了你那脾氣。”

她笑盈盈,說起話來溫溫柔柔,卻一開口就是刺。

段意英心情好,哼了一聲道:“你又以為你好到哪兒去?沒邀請你,還巴巴兒地趕過來。恐怕是沒地兒去了,只能來我這兒湊湊熱鬧罷了。”

對於這話裏的譏諷,曹雪冉沒有否認,像是默認了段意英說的“人緣差”。

幾個在馬廄伺候的仆人遣了四匹馬過來。

段意英率先接過韁繩,她的馬是一匹純黑色的高頭大馬,與時下貴女愛騎的溫順小馬不同,一看就性烈難馴。她翻身上馬,拉著韁繩在阮覓身邊轉了幾圈。

還時不時停下來讓阮覓去瞅她的馬,“你看逐月這腿,是不是特有勁?這尾巴,這耳朵,一看就知道是個好姑娘!”

偌大的空地,全是段意英的聲音。

曹雪冉微微皺了眉,幾不可查。

隨後笑著同阮覓拆她的臺:“逐月本就血統優良,同她段意英可是沒甚關系。”

阮覓沒有接話,而是若有所思看了曹雪冉一眼。

“你到我家莊子上來竟還敢如此囂張?!曹五娘,你當真沒把我放在眼裏?”

“這倒是不敢。”

“廢話少說,既然來了,你今日就得給我上馬。康七,把馬牽過去給咱們曹大才女吧。”

與段意英所騎的逐月同樣高的棗紅色馬,一被牽到曹雪冉面前,就不耐地拿蹄子刨地,那尾巴甩得幾乎打在曹雪冉臉上。

這會兒,曹雪冉的笑都有些牽強了,她同段意英打商量,“可否牽匹溫順些的小馬過來?我終究是比不得福安縣主馬術高強。”

這時候服軟,阮覓都能猜得出來段意英的反應。

果不其然,段意英嗤笑一聲,雙腿夾緊馬肚子,牽著韁繩來了個漂亮的騰躍。勁風沖著曹雪冉面門而去,卻未傷她分毫。

“我這兒可從來沒有溫順的馬,曹大才女既然騎不了,還是早些離開的好。”她挺直背坐在馬上,長發高束。

說完後不再回頭,腿微微一夾,座下逐月就飛馳而去,僅留下一點兒影子。

曹雪冉微瞇起眼睛看她的背影,然後朝阮覓同魏驛藺道:“你們二位若是覺得乏味,便先去裏頭坐坐,管事早已準備好茶水點心。”

比之任性的段意英,她倒更像是個主人家,天生沈穩周到。

然後,阮覓就看著她慢慢爬上馬背,緊緊抿著的嘴角和微白的臉色還是洩露了緊張。

“你不如同我們一齊入室內喝茶去?”看她那顫顫巍巍的樣子,阮覓挺怕她剛跑動起來人就摔下來,“我對這塊兒也不熟悉,能否請曹姑娘帶我看看?”

曹雪冉楞了下,沒想到阮覓會給她找臺階下。想了想,她還是搖頭,不過把一旁的管事喊了過來,吩咐了諸多事,大意就是讓他照顧好阮覓。

囑咐完這些,她朝阮覓點頭笑了下,烏發如雲,一如既往的溫婉。然後,學著段意英的樣子夾了下馬肚子,人就顫顫巍巍地被那匹棗紅大馬帶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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