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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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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秦院裏一時沒了旁的聲響,只有阮珍珍低低細細的哭聲。

屋子裏正中間擺著架塗金銀熏爐及五足香盤,香盤裏倒了熱水,激得熏爐中鵝梨香越發濃烈。

阮母被這一開就活不下去的架勢驚到,緩了口氣才皺眉呵斥:“你這又是說的什麽話?自己不懂得愛惜自己,又有什麽人能愛惜你?”

阮珍珍很少見到阮母這麽嚴肅的神情,怔了下,也不敢再以死相逼了。她想著自己終究離府離了四年,阮母待她好似也不如幼時疼愛,心裏就開始升起密密麻麻的怨恨。

怨恨阮母薄情,又怨恨阮覓竟然敢肖想她的東西。

僅是一句話,阮珍珍所有不滿都冒了出來。但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她還是委屈著壓住了這些不滿,向阮母服軟。

“母親,珍兒也是一時情急,才說出了這些話。”她說著,用手帕擦了擦眼淚。

阮珍珍終究是阮母從小疼到大的孩子,即使知道不是自己親生女兒後還費盡功夫把人送到了南泱。這會兒生氣只是氣她不知道愛惜自己,見人認了錯,也就軟了聲音。

“你知道錯就好,日後萬萬不可這般糟踐自己。”阮母拍了拍阮珍珍的手,“四殿下那些話實在是過了,即便旁人知曉,也不會認為是你的過錯,你且放心好了。”

阮珍珍哪兒放得下心?她可太懂得阮母遇事就躲害怕麻煩的性子了。嘴上說著不礙事不用擔心,其實只不過是她自己不願意浪費人情臉面去求人罷了。

急得有些頭暈腦脹,但阮珍珍還是沒有忘記百試百靈的借口。

她擦了擦眼淚,狀似憂心地將頭趴在阮母膝蓋上,柔聲道:“女兒倒是沒什麽,只是怕這名聲影響了珵兒。他如今年歲小,尚未有能力做什麽。但他前面那幾個卻不一樣,用著府裏的銀子在外頭花天酒地,回到家中卻同父親說是廣結好友,天生長了副騙人的嘴臉,叫人心下不喜。可父親就是被他們蒙蔽了,常向外人提及他們幾個,從來不提咱們珵兒。”

阮家後宅裏除了阮母,還有幾個姨娘。當年阮母嫁進阮家後遲遲不孕,阮奉先的那幾個小妾卻一個接一個的生,生的還都是些男孩兒。

阮母每日氣得吃不下睡不著,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了,還不在家養胎,挺著大肚子走遍了鱗京的寺廟,就是為了一舉得男。然後在途中動了胎氣,把阮覓生下來。

因為在外頭生的,當時情況還非常混亂,所以阮母到現在都認為是不小心抱錯的。

回到正題,就是因為前些年受的苦。如今只要一提阮奉先的那些個小妾,阮母就像是被激起鬥志的公雞,怎麽都不想被比下去。

阮珍珍偷偷看了阮母的神情,接著柔柔道:“本來在鱗京中,覓兒妹妹的名聲就不怎麽好,前些日子還被……送去了府外,正經人家要是知曉這個事,恐怕都瞧不上覓兒妹妹的。現如今,珵兒能靠的,也就只有我了。”

“母親,要是我再不爭氣,您和珵兒可怎麽辦啊?”

突然提起阮覓,阮母面色扭曲一下。

就好像你本來沈浸在一片溫柔鄉裏,突然出現個草莽大漢硬是要給你表演個胸口碎大石。

這突變的畫風,恐怕誰來都會覺得不適。

阮覓與阮珍珍,就是截然不同的。

一想到阮覓,阮母只能想到她嘩啦嘩啦流著淚,口裏不停地自稱覓兒,跺著腳說不聽不聽我就要的樣子。

光是一想,阮母的冷汗就流下來了。

“母親?”阮珍珍等了許久,仍舊沒有聽到想象之中的應承,沈不住氣了,開始把話題往阮覓身上引,“不知道覓兒妹妹這幾日在三喜胡同過得好不好,我聽人說,那兒混混多,希望覓兒妹妹沒有……”

話說到一半,她有難言之隱一般停下來,給人無限猜想。

這確實生效了。

阮母臉色變得難看,甚至沒心情再同阮珍珍說什麽了,有些疲憊地讓她先回去。

到最後都沒有看到阮母松口,阮珍珍一出東秦院就胸膛劇烈起伏,指甲深深掐進肉裏,眼光閃爍。

遲早。

遲早有一天,她要站在所有人頭頂。

對權力的渴望在阮珍珍心中萌發。

再說阮母,自阮珍珍提到阮覓之後,她就有些心神不寧。她這個女兒一向沒什麽存在感,先前把人送去三喜胡同,對外說身子不行在院子裏養著,誰都沒發現不對勁。故而回府後她都差點忘了這件事。

要不是阮珍珍提起,她還真想不起來。

但是有些人屬於不被想起還好,一旦想起,就鬧得你坐立不安。

阮母心裏也覺得自己把人扔到三喜胡同的事做的不好,生怕阮覓過來鬧。可一想,回府已經兩日了,阮覓還沒來自己這兒說過什麽,顯然是心裏敬著自己,一直在忍著脾氣壓抑性子。

這麽一想,阮母又想起當初阮覓對自己說過的話。

很想要自己親手繡的荷包。

阮母養尊處優慣了,就算一時之間對阮覓有些愧疚,也不可能為了她去繡個荷包。所以折中,叫了紅菱過來。

“前些日子府裏得了些上好的靖州紗料,拿幾匹給三小姐送去。還有這個月該打的首飾,也讓人準備好。罷了,現在趕忙去打的首飾恐怕慢了些,就從我庫中挑。白玉、碧璽、瓔珞各挑一套,其餘小玩意兒你看著來。”

“是。”紅菱心下驚訝,面上不露分毫。

阮家左邊角落的小院裏。

阮覓把自己所有的身家扒拉出來。

這回出門花費了不,眼見著就快見底了,她還想偷偷塞些給翠鶯補貼家用呢。

按理來說阮家的小姐每個月都有月錢,但阮覓當年剛來阮家時不懂,阮母也沒教她什麽,所以這四年來阮覓兜裏比什麽都幹凈。只是發現自己穿的是一本書後,阮覓重新有了動力,使了許多手段,或裝瘋賣傻或胡攪蠻纏,得了不少東西。

銀子啊。

什麽都要銀子。

要是沒有銀子,她要怎麽去資助那些需要她幫助的窮苦學子呢?

阮覓眉目低垂,做出一副聖母的樣子。

誰叫她是一個樂善好施的人呢!

“三小姐可在?”院外有人在喊,阮覓瞬間收起做作的表情,將自己為數不多的財產收了起來。

小丫鬟去開門,見到外面的是東秦院紅菱,臉上就帶了笑。

其實以前小丫鬟見紅菱她們也沒這麽熱絡,畢竟老爺夫人待她們小姐不好,她們也看在眼裏,平日裏笑臉相迎只是做個表面功夫。

可自從上次,紅菱來見了小姐後,她們就眼見著小姐那一整天眼睛都發亮。

於是小丫鬟現在看到紅菱也熱情得很,“原來是紅菱姐姐啊,快進來坐坐。”

紅菱身後還跟著好幾個丫鬟,排成長隊,手上端著東西。聽到小丫鬟的邀請,也沒拒絕,笑著跟在她身後進去。

“夫人心裏想著三小姐,便命我送來這些東西,還得三小姐親自過目才好。”

“那紅菱姐姐先坐會兒,我這兒就告訴三小姐去。”小丫頭跑得飛快,說話也快,不一會兒就把事情給阮覓說清楚了。

阮覓瞅了眼她放在妝奩裏的那點東西。

難道這就是人在家中躺,錢從天上來的快樂?

終於感受到了。

————

阮母一向強調自己一碗水端平,這回給阮覓送了東西,晚上一閉上眼,卻又覺得自己的珍兒可憐,便一咬牙,第二日真的去了清水巷阮家。

文淵閣大學士為大雍文臣最高官位,非翰林出身不授此官位。當世僅有二位,一位是出自瑯琊王氏,如今正統領整個王氏的王氏家主。另一位,便是與阮奉先同族的阮平左。

阮母雖說性格上有各種小毛病,可人緣到底不差,同阮平左之妻也算關系不錯。故而求起人來也方便些。

不過她出門的時候,阮珍珍一早就打聽到消息,掐著點趕過來,一臉心疼母親所以想要跟過去為母親分擔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阮母自己有什麽事要求清水巷那邊,而不是為了阮珍珍呢。

馬車很快行使到了清水巷,阮珍珍在馬車上的時候就開始整理自己的發髻衣領。她今日穿得很是素凈,像是早就打聽好了清水巷這邊不喜奢華。發髻上只簪了朵白底暈染著青碧的小絨花,顯得文雅清華。

阮母想要提點幾句,可看她什麽都準備好了的樣子,只能咽下去,只是心裏有些覆雜。

清水巷不同於阮家,阮平左有一妻一妾,平日裏相處和睦,從未鬧出過齟齬。阮平左之妻謝氏生有二子一女,長子長年居於明華寺,只偶爾下山。次子如今十六,遠在南泱阮家族學,說起來阮珍珍在南泱時還見過他幾面。想到此事,阮珍珍心裏打起了小算盤。

謝氏所生的嫡女阮寶珠才六歲,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阮珍珍穿過垂花門的時候,正巧見她帶著那個妾生的女孩兒在中庭花園裏玩,不由得有些瞧不上眼。

清水巷這邊對阮母倒是客氣,謝氏親自招待,那個妾室也如同謝氏的好姐妹一般陪在左右。

阮珍珍自覺身份高貴,不願與一妾同在一個屋檐下。在見過謝氏之後,明白這位出身名門望族的伯母不是自己能說動的,於是見過禮就出門去找阮寶珠了。

阮寶珠正同她妹妹耍著,拿了個小網子撲蝴蝶,玩得一頭汗。

阮珍珍忍著不喜,三言兩語就加入了她們。玩著玩著,幾人熟起來,阮珍珍情難自禁一般提到了家裏的事。

“要是我家也像你同你妹妹一般就好了,真羨慕你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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