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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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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鄭狗蛋”光腳來光腳回,把一雙鞋子護成寶貝。

阮覓全程不敢說一句話,她怕自己一開口就是爆笑,讓人誤會多不好啊。

桂樹上的蟬肺活量大,叫一聲就響徹天際。阮覓在桂樹下又待了一會兒,差點被蟬鳴洗腦,總算把笑意忍住了,然後去敲了隔壁院子的門。

吳媽媽趴在門邊看她,欲言又止。

“篤篤篤——”

門開了,阮覓打了聲招呼,“還記得我吧?”

“記得。”來開門的人臉上臟兮兮的,正是那會兒在院子裏和阮覓說話的紅臉少年,他對上阮覓的視線後一瞬間又移開,抓了抓頭,“你又有什麽事?”

“今天說的事,你們商量的怎麽樣?”

阮覓邊說邊打量他,一身的火燒味,手上全是黑灰,也不知道剛才在幹什麽。

“你說幫你尋人的事情啊。我十一哥說了,不讓我們做這個,你趕緊回去吧。我十一哥最討厭纏著他的女子了。”面前的姑娘同自己差不多大,模樣更是生得好看,這會兒要將人拒之門外,鄭小七有點於心不忍。但是十一哥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做到,他一狠心,就要合上門。

“等等。”阮覓木著臉,手往快要合上的門縫裏一塞。

然後,“呀,好疼。”

立馬開始了她精彩的演出。

捧著手,眼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瞬間暈開一小塊地方。

沒見過世面的少年震驚了,“你你你你……”

指著阮覓說不出話來。

……

鄭小七帶阮覓進門的時候,殷如意正睡在幾張長凳拼接起來的“床”上,雙腳依舊裸著,不過倒是洗的幹幹凈凈的。

“十一哥。”鄭小七委屈極了,嗓音帶著哭腔。

殷如意沒睡著,聽到聲音也沒睜眼,“嗯”了一聲,然後才道:“有事就說。”

說什麽?

反正鄭小七是說不出口。

難道叫他同十一哥說,他關門夾傷了人,人家來算賬了?可就算要算賬,鄭小七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他當時明明沒用力來著。

偷偷看了眼一旁垂淚的人,年紀和自己差不多,生得纖瘦白凈,哭得也可憐,怎麽看都不是那種會騙人的。

鄭小七心裏十分煎熬。

委屈疑惑又氣悶。

久久不見人說話,殷如意睜開眼,第一眼看見了站在鄭小七身後哭的梨花帶雨的人,當即長眉一皺,“你是個蠢的?”

“啊?”只有鄭小七在受傷的世界,他也快要哭了。

“……算了,你出去,做你的飯。”殷如意一直保持著他高冷的樣子,不多說,不解釋。

門打開,再關上。

殷如意翻身坐起,一腿支著,整個人往後仰靠墻,暗紅滾邊的衣擺耷拉在腳踝邊。

這動作旁人做起來或許有幾分違和,但他不會,反倒灑脫又桀驁,好看得緊。

下巴微揚,看著阮覓的眼神漫不經心。

“尋人的事情,別想。”

“我來可不是為了說這件事,”阮覓不理他,哭得矯揉造作,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反正我的手被你們弄傷了,藥錢你們要負責!”

阮覓擦著眼淚,偷覷這“鄭狗蛋”的神色,見他一聽到“藥錢”這兩個字後就臉色微僵,像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脈,心裏更加想笑。

但這也不妨礙她捧著手裝模作樣。

“不知道是不是夾傷了骨頭,心情一不好,就疼得更加厲害了呢。哎呀,不知道去醫館看大夫拿藥要花多少銀子啊?”

“傷得重?不如我來幫你看看。”這樣的事殷如意見得多了,笑了笑,頗為譏誚。

阮覓同他對視。

兩個人,一個知道對方在做戲,一個知道對方知道自己在做戲。眼神一對上,火花四濺。

阮覓有恃無恐,揚起手露出一片紅腫,“能治?”

她的身體就是這樣,一不小心磕著碰著就會紅腫,看起來十分嚇人,是碰瓷反殺的絕佳優勢。

沒想到這傷倒是真的,殷如意挑了挑眉。這時候的殷如意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個怎麽樣的人,起碼還能維持自己高冷的人設。

直到……

阮覓拿出一塊雜質很多的雙魚玉佩。

“鄭小七給我的,說是沒錢帶我去醫館,願意一輩子給我當牛做馬。”

殷如意:蚌埠不住了.jpg

雙魚玉佩是鄭小七他家給未來兒媳婦的,一直被鄭小七藏得緊緊的,平日裏別人摸一把都不成。

他把雙魚玉佩給出去,還說做牛做馬,這不就是想做上門女婿的意思?

一不留神,身邊小弟就成了豬隊友。殷如意氣得額角瘋狂跳動,咬著後槽牙,“夠了。”

他眉眼生得極俊,身上有著少年獨有的張狂。只是將將十六,稚氣未消,氣惱時顯得有些毛毛糙糙的,叫人總忍不住去逗上一逗。

比如阮覓這樣敢薅虎毛的勇敢人士,躍躍欲試。

“真是的,怎麽就夠了呢?我害怕手上瘀痕消不了,日後不好說人家。要不然,就考慮考慮鄭小七?他年紀輕,以後入贅到我家,還能給我當牛做馬許多年呢。人看起來也是個老實的,把這雙魚玉佩送給我的時候,還生怕我不收呢……”阮覓編得起勁,全然不提自己怎麽對鄭小七進行恐嚇,然後才讓人眼淚汪汪地奉上了這雙魚玉佩的。

房裏寂靜三秒,殷如意定定看著她,怒極反笑。

“鄭小七,滾進來。”

趴在外頭偷聽的鄭小七嚇得屁滾尿流,一個標準滑跪來到殷如意面前展現自己的求生欲,“來了來了!十一哥您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小七絕不含糊!”

“閉嘴,”殷如意宛如暴君,殘酷又□□,“今天你就帶人跟著她,只要是不違背原則的事,她說什麽,你們就去做什麽。”

死裏逃生,鄭小七飛快點頭。

“最好別讓我發現你在做別的勾當。”這話是對阮覓的警告。

恐怕之前不讓鄭小七他們做這事,就是以為自己是個包藏壞心的。

阮覓把他這點小心思看得透透的,這會兒事情辦成,她瞬間不裝了,一臉正經擦幹眼淚,“放心,事情就是我之前和你們說的那樣,最好現在就去找。找著一個算一個,不管最後找的人對不對,我都會感謝你們的。自然,去雲天樓的事還算數。只是我這邊很急,你們辛苦些,人找得越多越好。”

走前,她咧了咧嘴,朝殷如意友好打招呼:“走了啊,狗蛋兒。”

殷如意:……

鄭小七扭捏:“十一哥,她喊我小名兒喊得怪好聽的。”

“出去。”殷如意繼續躺下。

他怕下一秒,控制不住自己殺人滅口的手。

阮覓說走,還就是真走。她沒有在這間小院子裏轉悠了解情況的想法。只是出門的時候聽到若有若無的讀書聲,不由得停下來細聽。

她現在最敏感的,可能就是和“讀書”兩個字相關的東西了。

聲音還挺清楚,大概就是在這間院子裏。

阮覓迷惑,難道他們還偷偷藏了個教書先生?

鄭小七麻溜兒地從房間滾出來,見到阮覓還沒走立馬就來勁了,畢竟是送過雙魚玉佩的人,他湊上去,“你在找什麽?”

“小七啊。”阮覓友好地朝他點點頭。

“咳,你年紀肯定比我小,喊我七哥就行了。”鄭小七叉著腰。

“嗯?”

“啊……哈哈哈哈……喊小七也行,也行……”鄭小七浪是浪,慫也慫得快,“你還沒說,剛才在找什麽?”

“你們這兒有教書的先生?”

“教書先生?你說的是十一哥吧?”鄭小七恍然大悟,“我們都是十一哥教的,沒有什麽教書先生。”

阮覓:……

等等,那本書怎麽講來著?

寒門,貧窮,身世淒苦,還是個極具才華的年輕讀書人。

那個剛剛被她威脅過的“鄭狗蛋”,完全符合啊……

不過,應該沒事。

阮覓安慰自己。“鄭狗蛋”看起來桀驁,其實本性不壞。她拿捏著這一點,所以剛才才敢胡攪蠻纏逼得他同意幫自己尋人。

本性不壞,說不定也是個不會記仇的好人。

只要她誠懇賠禮道歉,這件事說不定就這樣過去了。

阮覓分析一通,剛覺得有把握,那間房的門又被打開。只見“鄭狗蛋”赤著腳走出來,雙眼半斂著,沒什麽表情,再不見之前被她氣得炸毛的樣子。

他上下打量阮覓一圈,視線在阮覓沾了灰塵的裙角停留,有幾分嫌棄,忽而又挑起嘴角。

“怎麽,這回是腦子壞了還是手腳斷了?”

不然怎麽還賴著不走。

阮覓和好的表情還沒露出來就胎死腹中,她意味不明“哦”了一聲,立馬轉身走得毫不留戀。

這一聲“哦”,敷衍得殷如意半晌沒說出話來。

——

第二日,阮覓照樣搬了張藤椅到桂樹下乘涼。

上午的時候日頭還沒很大,巷子裏人來人往。人一多起來,聲音也多了。閑聊的,罵人的,抱怨的,各種各樣。

阮覓搖著把小扇躺在藤椅裏好不自在,等到了正午時分,地面開始熱得燙腳,再也看不到半個人影的時候,她才慢悠悠打了個哈欠,準備拖著藤椅回去。

這一上午倒是讓阮覓聽到了不少東西。

比如隔壁巷子裏那個做綢緞生意的殷家老爺快六十了,前陣子居然還八擡大轎把早些年死了丈夫的李寡婦娶進了門,附贈個比自個兒兒子還大的便宜兒子。關鍵是這李寡婦進門的時候啊,肚子裏居然還揣著一個!

十有八九啊,就是那殷老爺自己的種,不然怎麽會眼巴巴娶進門?

打阮覓前面過的人,十個裏頭有八個在說這事兒,個個眼冒精光信誓旦旦,好像殷老爺和李寡婦還沒成婚前,他們就親眼看過兩人偷情似的。

這種事阮覓聽得津津有味,不過也就是聽過便忘了。

除了這件事,阮覓還聽了許多有意思的事。都說勞動人民的生活是由勞作和各種話題組成的,果然沒錯。上至官府趣聞,下至花街柳巷樓內隱私,就沒有他們不聊的。

她還聽人說起昨日剛傳出來的一樁趣事。

大概是有個外地的富商千金剛入鱗京,貌美如花家產萬貫卻無兄弟姊妹,管著偌大家產實在辛苦,想找個會讀書家境貧寒的學子做丈夫幫忙分擔。

這消息一開始也不知道從哪兒傳出去的,到了今日已經差不多是人人知曉了。

好些個貪財好色的,已經蠢蠢欲動,買了身青衫想去碰運氣。說不定好運氣,被那富商千金看中了,一下子成為有錢人家的乘龍快婿了呢!豈不美哉?

阮覓聽完這個就覺得人不好了。不知道那幫人怎麽傳的,竟傳成了這樣。

她只是無中生友,進京尋夫,並不是重金招婿啊!

再說,人家起點文男主,就算是贅婿,就算是真的貪財,也不會表露在明面上啊。

人家可是走的可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精品套路,從來不主動,反而還要旁人親自去請,才勉為其難不甘不願地上你家門。貪你家錢財?不不不,人家那是含淚為你分擔重任!

阮覓腹誹完,又想:現在這樣一鬧,可不就打草驚蛇了?

不過,從廣撒網理論上來說,這也算有些用處,提高知名度嘛。

她想著事拽著藤椅慢慢往前走,突然一道頎長身影越過她,走得快且利落,好像怕慢一步就會被迫同她扯上關系似的。

阮覓撩了撩眼皮,理都沒理,更不要說主動打招呼。

反而是殷如意頓住了。

他方才特意加快腳步,還擺出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就是害怕阮覓湊上來胡攪蠻纏,他都做好不管阮覓這回說什麽都不搭理的準備了。

可是她沒叫住他。

這不應該。

想著想著,他都沒有發現自己停了下來,那張看起來冷淡且兇巴巴的臉上閃過疑惑。

這真的不應該。

在殷如意遭遇人生疑惑,滿心不解,渾身不得勁的時候,身後忽地響起一道清亮的聲音。

“喲,狗蛋兒!”

這就和預想中的差不多了。

殷如意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是猜對了的愉悅,還是不耐煩的惱怒,或者說他這個時候就應該按照之前想的那樣,徑直離開不要搭理?

可殷如意設想的一切,最後都在阮覓下句話裏被擊得粉碎。

“你鞋底是不是踩著屎了?”

作者有話說:

阮覓——善良!

對了,沒踩s沒踩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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