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久了。”

姚仙依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姚仙依聞聲回頭, 見止嶶仙尊筆直地站在那裏，身上殷紅的血水一滴一滴的打在腳下的黑石上，濺出一朵妖艷的花。

那血，有他的，也有別人的。

這時一直趴在姚仙依肩頭安靜的幾乎不存在的小黑貓也睜開了眼睛, 輕輕一躍跳下姚仙依的肩膀, 擋在姚仙依身前, 用明亮的金色豎瞳冷冷地盯著來人。

止嶶仙尊視若無睹, 只是看向姚仙依道：“依依，跟我回去！”

他聲音沈穩平靜，眼神中卻閃著瘋狂與絕望。

姚仙依被止嶶仙尊的眼神嚇的不由後退了兩步，“師兄，你何必呢！你明明知道，你有你的堅持, 我也有我的使命，我們立場對立，一切已經回不去了！”

止嶶仙尊看著姚仙依，雙眸充血如同妖魅, 這一刻，他似乎恨極了她, 咬牙道：“你為什麽要來聖靈山！為什麽要接近我？為什麽！”

姚仙依再次道歉, “抱歉！師兄，如果……”

“不要再說什麽如果！”

止嶶仙尊因失血過多，臉色更加蒼白了。

他粗暴的打斷姚仙依的話, “我不想聽你說什麽無關痛癢的道歉的話！你只要告訴我，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回去，我就是還是你師兄，還會對你好，不回去——你知道的，我絕對不會放任你在最後的關頭，破壞一切。”

說罷，他就放開了一直以來一直壓抑的仙力，隨著他身上銀光蓬勃亮起，無匹的威壓，山崩海嘯般向著四周湧去，吹得涯底狂風肆虐，亂作一團。

“想不到，你竟然突破了仙人的極限，再次成神了！怪不得他們兩個加起來都沒能攔住你。羲英神尊，不愧是羲英神尊啊！”

姚仙依身後，傳來那黑影怪人嘖嘖的讚嘆之聲。

姚仙依身前的小流星也“嗷嗚”叫了一聲，身形陡然變大，頭頂斷角，身披疤痕交布的血紅皮毛，身後四只鋼鞭般的尾巴輕輕擺動，露出神猙的原身。

姚仙依見狀，渾身打了個冷顫。

她了解止嶶仙尊。

不，止嶶神尊一旦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人能夠阻止。

難道屈平犧牲所有、重活一世所作的一切。那些和他志同道合的仙人修士凡人們所作的努力，今天就要到此為止了嗎？

姚仙依不甘心。

見止嶶神尊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她臉上顯出不屈的神色，決定放出身上的法則碎片，拼上一拼。

“慢著，別著急啊！”

姚仙依身邊突然站了一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姚仙依吃了一驚，發現是那怪人後，雖然放了心，卻心中疑惑，那握住她手的，太不像是人類的手了，倒像是……

“虛無！”

止嶶神尊在看到那黑影接近了姚仙依之後，整個人都暴怒起來，身形一動，就要阻止兩人的接觸。

可早就防備著他的神猙卻絕對不會讓他接近姚仙依的，它狂吼一聲，一爪攔住了止嶶的去路。

一神尊一神獸之王立刻纏鬥在了一起。

電閃雷鳴、光影閃爍之中，兩者外洩的神靈之力，攪得整個無回澗澗底都開始震動。

落石塵埃不斷的落下，力量激蕩之下，涯壁都快要塌了。

姚仙依焦急的看向旁邊還抓著她手的黑火中人，“你有什麽辦法？”

“替我向他道歉！”那人說完，周身的黑火就順著姚仙依的右臂撲去。

姚仙依正擔心被黑火燒傷，眼前一黑，整個人就被黑火吞沒了。

等她再次恢覆視覺時，發現自己在黑暗之中，袖裏那塊無回門信物，正在緩緩地燃燒著，發出讓她可以視物的微光。

這樣黑暗的地方姚仙依很熟悉，不久前她和君瀾正是借助這樣的道路來到無回澗的。

看來那個被止嶶神尊叫做“虛無”的怪人是通過他身上的黑火將自己送了出來。

她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

真是太險了！

當她被黑火覆蓋的時候，分明看到止嶶神尊一掌將神猙劈向一邊，掃開它的阻攔向自己沖了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如果虛無再慢一絲，那她恐怕就要被止嶶神尊結果了。

情況緊急，姚仙依不敢耽擱，立刻拿起還塊燃著黑火的水晶佩順著火焰的焰頭向前走去。

一路上，那火焰幾次亂了方向，胡亂擺動。

姚仙依查覺不好就全力前奔跑。

突然，她腳下一空，姚仙依不驚反喜。

這是到頭了。

***

果然下一刻，姚仙依眼前一花。

視線中就驟然出現了無窮無盡，鋪天蓋地，閃耀奪目的星子之海。

在漫天繁星之中，姚仙依開始向下落去。

“這裏是？”姚仙依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向腳下看去。

果然，一只懸浮在星海之中，透明而巨大的“水晶球”出現在姚仙依面前。

透明的結界內，無數的殘垣斷壁，奇花異草，瀑布冰山，四時之景，結成碩大的籠網，圍著它們中心的一個漂浮著白色光帶的光球，在靜靜的旋轉著。

這是神域！

是元古玉宇的界核，是創世之神誕生、休憩、觀察萬物之所，也是她和姚燼兩人的“迷墟”，是他們的“家”！

姚仙依癡癡地看著水晶球裏的一切，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當她穿過薄如蟬翼透如水晶的結界，落到一塊懸在虛空中的大石上時，她費盡力氣控制住自己身體的抖動，越過一塊又一塊的宮殿碎片，在迷墟中急切地奔跑尋找起來。

迷墟，還是如同記憶中的樣子。

沒有一絲活物，寂寞地可怕。

“燼、燼哥哥。”她先是喃喃地念著姚燼的名字，後來便開始大聲呼喊著他的名字“姚燼。”

當她尋遍迷墟，都沒有發現任何活人的身影後，她終於在也控制不住自己，站在建木神樹的樹頂，絕望地對著迷墟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

“姚燼！”

“姚燼！”

“姚燼！”

……

可惜，除了她來回蕩漾的回音，迷墟還是一如既往的孤寂。

姚仙依鼻子一酸，眼淚已經快要忍不住了。

她失魂落魄地跳下神樹，正要收拾情緒，想接下來該怎麽辦，眼睛突然瞥到一抹亮光。

她精神一震，立刻踩著迷墟中的殘垣斷壁，向那處亮光發出的地方跑去。

隨著越來越接近那個地方，姚仙依依稀辨別出，那團像是七彩火焰的靈光是一片水域發出的。

等她走進了，姚仙依才認出，這片玉石坑中發著靈光的清泉，便是傳說中，孕滿混沌神水的清媧之泉，元古聖神的誕生之處。

也是，她和姚燼並肩挨在一起，偷學凡間大廚手藝的那方鏡湖。

想到這清渦泉的神妙之處，姚仙依急的不在壓抑體內的天道法則，淩空飛了過去。

當她落在那神泉旁邊，急切地看向泉中，立刻看到一團發著光的模糊人影正在神泉中漸漸形成。

姚仙依擡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唯恐驚擾了那團光影。

她小心翼翼地在泉邊坐下，就這樣癡癡地，一動也不動看著那團人形光影隨著靈光的明滅，慢慢凝結。

終於，十二個時辰之後，隨著泉水中的靈光盡數被光影吸收。

清渦泉周圍暗了下來，粼粼的泉水中，凝實的那人突然睜開眼睛。

那是雙紫色的眼睛，神秘而美麗。

姚仙依的心臟噗通噗通的狂跳了起來。

那人立刻註意到了泉水邊的姚仙依，他身形一動，從水中升起，踏著碧色的水面，走向了她。

沒有水波的打擾，姚仙依將那人的相貌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的眼中的希望之火慢慢熄滅，神色也慢慢灰敗。

“明明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了，為什麽心還是這麽痛呢！”姚仙依捂住胸口面上露出一絲淒慘的嘲諷。

嘲笑自己的天真無知，嘲笑自己的私心期盼！

極天噬靈鎖神大陣每發動一次，聖神靈體就被絞殺一回。

自己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結果了嗎？

為什麽還心存幻想呢！

清媧泉蕩漾的水面倒映出姚仙依清麗的面容和她苦澀的表情，似是在譏諷她的癡心妄想。

***

“姚仙依。”聖神靈體踏著波光走到她面前，“來這裏不容易吧？辛苦你了。”

女孩搖了搖頭，並沒有擡頭，啞著嗓子道：“犧牲付出的是君瀾他們，我並不辛苦。那個……你能先穿件衣服嗎？”

赤著白玉軀體的聖神靈體哈哈大笑起來，“我給忘了。”

他伸手一揮，從清渦泉的泉水中摘了一支田田的荷葉，招到身邊，屈指彈在荷葉上。

那碧綠的荷葉霎時碎成一團淡色的輕煙，當輕煙裹在他身上的時候，一件白色的衣衫漸漸顯現。

襯的那陌生的容貌越發清朗了。

姚仙依眼神黯了黯，支撐著身體站了起來，開口道：“千妖星化成的石劍在你那裏吧？可以把它給我了。”

誰知聖神靈體在聽到姚仙依的話後，卻搖頭道：“要說還東西，應該是你先還給我才對吧？”

姚仙依吃了一驚，皺眉道：“我還你東西？哦，對了！是這個。”

姚仙依擡手就去解自己頭上的紅綾。

誰知那聖神靈體卻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制止了她，“我說的是這個。”

說著那靈體白玉般修長的手就探入了姚仙依的懷中。

姚仙依大腦一片空白，沒等她反應過來，那手就從她衣襟中的內袋裏，拿出了一枚紅豆大小的血紅珠子。

這是當初姚燼用來封印她的記憶和法則碎片的那枚珠子。

“你要這個幹什麽？”姚仙依輕輕掙脫了聖神靈體的鉗制，後退了一步問他。

聖神靈體微笑著看了她一眼，將珠子托在手心，舉到眼前。

接著姚仙依就看到那血色珠子帶著越來越紅的亮光緩緩的浮了起來，飄向聖神靈體的額頭，在接觸到他眉心後，竟然慢慢地隱入那片雪白的皮膚，不見了蹤跡。

姚仙依見聖神靈體在吸收了那枚血珠後，就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她不由擔心的問他：“你還好吧？”

結果她剛問完，那聖神靈體身上突然出現了一層耀眼的金光將他整個人覆蓋了起來。

姚仙依被那金光晃的睜不開眼，只好移開目光，等金光消失後，她才回過頭去。

接著，她就楞住了！

光芒散去後，那人站在那裏，美麗的紫色眼眸深深地看著她，嘴角帶著溫和的笑。

“依依，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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