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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沈太守以為,這婚賜的不妥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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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太守以為,這婚賜的不妥嗎? (1)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杜英索性仗著自己是受害者,一低頭,拿著帕子又哭起來。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是有宮人告訴我,阿姐有事交代我,引了我來這裏。我口渴難耐,桌上備有清茶……”陸依山的拳頭狠狠的砸了下地面,拳背上都滲出殷紅的血來。

他暗惱自己怎麽那麽大意,好歹也是在軍營裏混了這麽久的人,居然在陰溝裏翻了船!

麗珠公主眼睛一瞇,仔細看向自家姑娘。

誰臉上是懊惱羞憤,誰臉上是故作悲傷……這一眼就能看出來呀。

麗珠公主心下難受,如百爪撓心。

麗珠公主身邊的宮女伏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公主殿下可千萬要冷靜,不可意氣用事,如今吃虧的是縣主。鬧翻了最丟臉的也是縣主。”

麗珠公主冷冷哼了一聲。

“再者,公主適才已經見了,臣子女兒當中沒有一個被留入內宮,皇後娘娘當真是要失寵了嗎?”

這話倒是讓麗珠公主精神一振。

她垂眸看著跪在地上的陸依山。陸依山年紀輕輕,在軍中表現不俗,且適才自己大罵他,他分明委屈,卻不躲不閃,硬生生受了。

這麽看來,他人品似乎也不算太差?

麗珠公主左思右想,忽而捏著帕子,和李杜英一起哭了起來。

哭到傷心之處,母女兩個抱頭痛哭,好不可憐。

陸錦棠深吸了一口氣,“麗珠公主做何想法,不妨說出來。”

“我還能作何想法,陸校尉是皇後娘娘的親弟弟,我能將他如何?還不是全憑皇後娘娘做主?這事兒無論怎麽論,吃虧的總是女兒家,倘若陸校尉做了好事卻不肯認,我們娘倆也沒臉活了……”又是一通哭泣。

“求皇後娘娘賜婚!”李杜英被她娘攬著脖子,哭的喘不過來氣,好容易發出點兒聲音。

麗珠公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話哪能由她說!她這會兒只要裝可憐就行了!這丫頭,真是沈不住氣!

麗珠公主瞧見陸依山臉上不屑嗤笑,不由動怒。

她忽的揚起手,“啪”狠狠給了杜英縣主一耳光,“你怎麽有臉活在這世上?我看三尺白綾賜給你倒是最妥當!”

麗珠公主狠厲的語氣,把李杜英嚇得再不敢亂說話,她這會兒是真嚇哭了。

一邊哭,一邊還忍不住的打著嗝。

“嗚嗚……嗝……嗚嗚……嗝……”

陸錦棠扶額,“本宮同意賜婚。”

“阿姐!”陸依山猛地擡起頭。

“小山,男人總得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陸錦棠嘆了口氣,“你們在這裏等著,我去稟明聖上。”

“阿姐,我……”陸依山眉頭緊皺,向她搖頭。

陸錦棠在他身邊蹲了下來,“你破了人家處子之身,叫人家以後怎麽嫁人?”

陸依山抿著唇,沒說話。

陸錦棠又回到殿中,待她進去之時,秦雲璋恰要給沈世勳賜婚。

陸錦棠微微一楞,他這邊知不知道李杜英的事兒?若是再把李杜英賜給沈世勳,那事兒就尷尬了。

“戶部尚書王瀘定之女,王洛璃上前。”孫一在那兒高唱。

陸錦棠緩步走到秦雲璋身邊坐下,低聲道,“有事與你說。”

秦雲璋點點頭,“且等等。”

孫一唱喝著華麗的駢四儷六文,把小姑娘誇的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王洛璃款步上前,娉娉婷婷的立在沈文柯身邊,向尊者福身,“謝過聖上皇後娘娘……”

沈文柯僵著身子,低著頭站了良久。

久的底下的百官都忍不住竊竊私語,議論紛紛之時,他才低笑了一聲。

秦雲璋的目光一直定定的落在他身上。

“怎麽,沈太守以為,這婚賜的不妥嗎?”秦雲璋問。

沈文柯拱手,“臣不敢。”

“那是沈太守對身邊這女子,有不滿?”

陸錦棠擡眼向那個女孩子看去,女孩子標準的瓜子臉,面龐白皙如無暇美玉,精巧的嘴,英挺的鼻梁,最最吸引人的是那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如兩汪碧波,幽深有光。光芒瀲灩之中,情韻無限。

她的通身的氣質分外的沈靜柔美,真真的大家閨秀。只是往那兒一站,就是一道風景。

“王家小姐,自然是無雙佳人,臣沒有不滿。”沈世勳話說的格外慢,他又停了一瞬才緩緩下拜,“臣只是在感嘆,何德何能……竟得聖上如此厚愛。”

他匍匐在地,行了大禮。

王洛璃楞了片刻,也跟著跪拜,“叩謝皇恩,吾皇萬歲,萬萬歲……”

陸錦棠莫名覺得自己染上了一抹哀傷,她覺得這份哀傷定於自己無關!可不知怎的,心裏就是莫名酸澀。

“雲璋,是小山的事情。”陸錦棠在他們謝恩退下以後,又小聲說道。

秦雲璋點了點頭,“且等等,朕與你一起去看。”

他說話間握住了她的手,群臣在下,他們坐的位置高,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的註目禮之下。

可他竟然還是握緊了她的手,並用自己的龍袍廣袖,覆在她的衣袖上。

陸錦棠抽了幾次,抽不出。

孫一命良家子上殿。

如今篩選下來的良家子,還有百餘人。

若是跟明宗比起來,真不算多,明宗宮裏,佳麗俞八百人。

孫一唱喝起這些佳麗的名字,被他叫道名字的佳麗起身上前跪拜。

“賜給李將軍為妾——”

李將軍一楞,慌忙謝恩。

百餘位良家子,竟然全賜給了大臣們做妾。

被點過名字的良家子皆退出殿門,孫一念到最後,竟然一個沒留!

聖上一個都沒給自己留!

他讓人采選,讓人畫像,竟然不是給自己準備的?而是把這些人塞入大臣家中,好報覆當年大臣們逼他充盈後宮之事呢?

這也不能全算是報覆吧,有些大臣,還挺樂呵這事兒的。

可是聖上……是不是哪裏不健全呀?他竟然……不好色嗎?

大臣們嘀嘀咕咕,陸錦棠滿目狐疑。

“百花”都各有了主,歌舞音樂的表演也搬上大殿,殿中熱鬧起來。

秦雲璋湊近了陸錦棠的側臉,“你說小山的事,小山什麽事?”

陸錦棠還有些不能回神,“你不是為了充盈後宮麽?”

秦雲璋垂眸輕笑,“朕的後宮已經滿了。”

陸錦棠狠狠的掐了他的手一下。

秦雲璋嘶了一口氣,“疼。”

442 他究竟想幹什麽呢?

“疼也活該。”陸錦棠輕哼一聲。“小山被人算計了,遇上了桃花劫。”

秦雲璋眼睛微瞇。

歌舞繚繞,他起身離開宴席。

酒菜上桌,百官的宴席才剛剛開始。

秦雲璋一路都握著陸錦棠的手,她幾次要抽出來,他都握得更緊。

她便只好任他這麽拖著,他今日的心情看起來是格外的好,走路帶起的風都是一陣暖意。

只是他所來到這殿中的氣氛卻有些不同。

陸依山跪在地上,一見到皇帝,便叩首說,“臣願為聖上效力,駐守邊關。”

戍邊可是苦差事,有危險不說,一去就是許多年不能回京。

李杜英一聽這話,立時就不哭了,她瞪著大眼睛,死死的看著陸依山。

還沒等聖上說允,還是不允,她先說道,“生已是你的人,死也是你的鬼!你要去戍邊,我也去!”

麗珠公主坐地大哭,“聖上憐憫,我就這麽一個女兒……還是老來得女,若是她沒了,我也不活了……求聖上給我一個說法……”

陸錦棠輕咳一聲,“小山,我剛剛跟你說了什麽?你的責任和擔當,就讓你做出這樣的選擇?”

陸依山咬緊了牙關,他忍了再忍,卻還是忍不住說道,“為何聖上可以守著姐姐一個人!他是帝王,是君!尚且能不顧祖制!不顧百官相逼!與姐姐一生一世一雙人!而我……想守著我願意守護的人,就不行?”

秦雲璋眼目微微一凝,臉上有種躺槍的無奈。

他可沒被人算計到這種地步,就算被算計了,他也有辦法解決。

“你心裏有人了?果真?那人是誰?”李杜英豁然從地上起身,逼視著陸依山。

“你別管!”陸依山別過臉不看她。

“我別管?我們都這麽親密了,你心裏的人是誰,我怎麽不能管?”李杜英拉他的衣袖,一副要胡攪蠻纏的樣子。

麗珠公主大約是覺得自己的女兒,簡直是扶不起的阿鬥,生生把她註備好的節奏都打亂了,不由蹭的拔出帶刀護衛的長刀,咣的一聲,扔在李杜英面前。

“阿娘……”李杜英驚的跳起。

“事已至此,別糾結那些事情了。他既不肯娶你,刀在你手中,要麽殺了他洩憤,要麽,你了結了自己!”麗珠公主語氣狠厲。

李杜英嚇得臉色煞白,“阿娘說……說什麽呢?”

“你選吧!”麗珠公主背過臉去,默默的流著淚,“阿娘若不能把你風風光光嫁人,就把你風風光光安葬!你莫走太快,黃泉路上等著阿娘,等阿娘……來追上你!”

李杜英被她娘的氣勢鎮住,也為阿娘語氣中的悲愴動容,她當真恍恍惚惚的撿起了地上的刀。

陸依山仍舊跪的筆直,脖子也挺得直直的,好似已經洗幹凈了脖子待宰一般。

李杜英哭著朝他笑,“殺你洩憤?我怎舍得呢……”

這傻孩子竟看不出麗珠公主是故意用話在逼陸依山,她還當了真,眼睛一閉,握著刀就向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麗珠公主餘光瞟見,嚇得驚呼一聲,就要暈倒。

陸依山從地上一驚而起,一把抓住刀背。

李杜英是認真的,她手上勁兒大又猛。盡管陸依山及時抓住刀背,刀刃還是在她脖子上劃出一道血痕。

秦雲璋眼睛微瞇,伸出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去。

木蘭也垂頭,悄悄的退了一步。

這些人似乎都在等陸依山最後的反應。

李杜英緩緩睜開眼,水汽迷蒙的一雙眼睛,怔怔的看著陸依山。

“我娶你。”陸依山一字一句說道。

李杜英嘴巴微張,像是沒聽懂一般。

“愛惜自己的命,我不值得……你為我死。”陸依山松了手,對李杜英,對麗珠公主躬身施禮。

麗珠公主本想再為李杜英,討一個郡主的封號。

秦雲璋笑看著她,“公主知道‘見好就收’這個詞吧?事情的是是非非不查清楚,彼此心裏都有數就成。若是弄個水落石出,到底是皇家的醜事。公主說,是不是?”

麗珠公主訕訕笑了笑,領著尚且不能回神的李杜英離宮。

秦雲璋沒擡舉李杜英,反倒封賞了陸依山。

把他從校尉,提拔到了左中郎將,並賜食邑五百戶。

陸錦棠替弟弟謝過他,就往鳳棲宮裏去。

宮道上遇見了等她的陸依山。

“你還沒出宮?”陸錦棠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弟弟。

陸依山嗯了一聲,沈默不語。

陸錦棠看了他一陣子,“你若心裏怪我,就怪吧。這次是阿姐沒有幫你。”

“阿姐,我自己蠢,著了道,我不怪你。”陸依山猛看她一眼,“如果我做了什麽對不起阿姐的事情,阿姐會不會怪我?”

陸錦棠聞言一楞,“對不起我的事?”

陸依山說了句對不起,掉頭跑了。

陸錦棠看著他的背影跑遠,他等在這裏,就是為了跟她說句“對不起”?他究竟想幹什麽呢?

陸錦棠琢磨著回到鳳棲宮。

鳳棲宮裏的宮人們早就準備好了二皇子抓周的物件兒。

原以為聖上會和皇後娘娘一起來。

可回來的卻只有娘娘一個人,宮人們不由黯然失色。

陸錦棠笑道,“你們這麽不高興,是因為聖上沒有留良家子入宮,害怕日後宮裏還是不熱鬧嗎?”

宮人們聞言大為驚訝,“沒有留?一個都沒留?那麽多良家子呢……不留叫花鳥使采選做什麽?”

陸錦棠神色怔怔的搖頭,“聖上的心意,誰能揣摩呢?”

“旁人揣摩不透,錦棠你豈能不明白?”秦雲璋的聲音忽從背後傳來。

陸錦棠驚訝回頭,宮人們紛紛閃開兩旁。

只見沒有與她一起回來的秦雲璋不僅來了,他身邊還站著小小的玉琪。

身後還跟著一溜的宮人,手上端著大大小小的箱子。

“玉玳周歲,朕豈能不來慶祝。”秦雲璋上前,捏了捏她的手,“玉玳,這名字,朕如今才慢慢體會他的好處。就依了皇後吧。”

陸錦棠張了張嘴。

“玉玳是我們自己的孩子,何必叫他人來恭賀?我們與他慶生就好,旁人恭賀也未必真心,還是自己一家人守在一處溫暖。”秦雲璋緩聲說道。

陸錦棠驚喜而笑。

原以為他自打當了皇帝以後,就沾染上不好的習氣,也變的像許多帝王一樣,好大喜功,希望自己名垂青史。

可他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能認可“玉玳”的名字,可見他心裏還是明澈的。

443 不過是玩鬧,何必那麽認真?

他沒有被昔日的功勳沖昏了頭腦,他還懂得細處的溫情。

特別是,他竟能主動領了玉琪來。

“玉琪,”陸錦棠笑著蹲身,把這小小的孩子給抱了起來,“我們給弟弟過生日,你高不高興?”

玉琪年長玉玳一歲有餘,如今已經兩歲半了。

他點點頭,“高興,有禮物,送弟弟!”

仿佛許久許久不曾見過帝後如此溫情一幕,鳳棲宮多愁善感的小宮女們,微微濡濕了眼眶,似乎這一幕,她們已經盼的太久太久。

秦雲璋攜著妻的手,入了正殿。

小小的玉玳,也被打扮的十分隆重,明明是豆丁一般的個頭兒,穿上長袍,小靴,還頗有幾分郎君的模樣。

玉玳身體壯實,玉琪在他這麽大時,還走不穩,走路是顛兒的。

玉玳卻走的很穩,他瞧見那一身明黃的龍袍,邁步就向秦雲璋走去,都不用宮女攙扶,“爹爹,爹爹!”

軟糯的奶音,特別的可愛。

“朕沒有錯過玉玳的抓周吧?”秦雲璋一把將他裹著奶香的小身體給抱在了懷裏,舉得高高的,舉過頭頂。

玉玳不膽怯,高興的哈哈笑。

“你若再晚來一會兒,還真就錯過了。”陸錦棠輕哼一聲,讓宮女們把東西都擺上來。

不知喬木翻了什麽典籍,準備著抓周的東西五花八門。

陸錦棠都看花了眼,“這麽些個,我尚且不知挑什麽,一個孩子哪裏懂得?也真是圖個好玩兒罷了。”

“就是圖個樂,讓他玩兒去吧。”秦雲璋把懷裏的玉玳放下,讓他去拿東西。

玉玳有些懶洋洋的不想動,他最喜歡的就是他那只金芒盈盈的蛋,其他東西,他仿佛都提不起勁兒。

他目光在那些東西上掃了掃,忽而落在一張離他很近的弓上。

那把弓是仿秦雲璋的一把反角弓做的,據說秦雲璋的那把弓射程能達到兩百米,有效射程也能達到八十米。那弓做的很精良,以岑木為心,荊棘的內層黏合,最外裹以牛筋。制作工藝要求極高,工序覆雜。縮小版的細節竟也做的一絲不差。

玉玳拍著手向那弓走去。

他剛把手抓在那弓上,立即有另外一只小手也抓了上去。

玉玳微微一楞,順著那小手往上看,就看見哥哥玉琪的臉。

“大皇子,不能拿,這是二皇子抓周的東西。”宮女立刻來抱玉琪。

玉琪皺了眉,但並未松手,反而把那一張小小的弓抓的更緊。

玉玳也沒松手,以為哥哥是跟他逗著玩兒,便笑嘻嘻的歪了歪腦袋。

“給我。”玉琪說。

玉玳咯咯的笑。

“大皇子,不能要!”宮女有些不安的去掰大皇子的手。

“別勉強他。”陸錦棠忽然說道,“不過是玩鬧,何必那麽認真?”

“是,娘娘。”宮女收回手。

玉琪往陸錦棠這裏看了一眼,倏而也放了手。

玉玳不知何意,以為哥哥逗他,見哥哥放手,他也放手。

小小的弓砰的掉在了地毯上。

離著弓不遠,有一只金算盤,搖起來會嘩啦嘩啦響。

玉玳向那金算盤走去。

玉琪這次先他一步,拿起了金算盤。他握在手裏,使勁兒的搖,大殿裏盡是嘩啦嘩啦的聲響。

陸錦棠微微皺眉遲疑的看了秦雲璋一眼。

秦雲璋握了握她的手,“後事難料,別擔心那麽早。”

陸錦棠吐了口氣,點點頭。

玉玳見小算盤已經到了哥哥手裏,他咯咯笑了,還在那嘩啦的聲響中拍了拍手,又朝前走去。

地上有塊玉雕琢的方印,碧玉清透,十分好看。

玉玳噗通坐在地上,抱著那方印玩兒起來。

“印乃權柄,這是大權在握呀!”玉玳的教養嬤嬤小聲說道,語氣裏頗有幾分驕傲自豪的意思。

玉琪扔了算盤,又撲上前去拿玉玳手裏的方印。

玉玳年紀小,但從小體格好,他把印摟在懷裏,摟的死死的。

玉琪似乎認定了也要玩兒那個,宮女給他旁的東西引逗他,他皆不要,只要玉玳懷裏的那個。

不知玉玳是乏了,還是爭不過哥哥。

那方印被玉琪一把奪了去。

玉琪抱著方印看了看,表功一般,捧著方印向陸錦棠和秦雲璋走過來。

“阿娘,爹爹,玉!美玉!”玉琪稚嫩的聲音自得的說道。

陸錦棠面色覆雜,要說這是個游戲,不管是何情形,她都該一笑了之。為何她心裏卻是這麽的不安呢?

玉琪似乎是玩兒夠了,把方印塞進秦雲璋的手裏,就去玩兒別的了。

秦雲璋打量著手裏的印,低聲問陸錦棠,“你覺得,有意義嗎?”

“我……不知道。”陸錦棠本想說沒有的,可一開口,竟猶豫了。

秦雲璋笑了笑,“是啊,很多時候我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會怎樣,也不知為什麽。”

陸錦棠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他鮮少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

“就像我,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生氣,會對你發脾氣。”秦雲璋忽然看著她的眼,低聲說,“理智上,我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你,可情感上,我卻會動怒。人在自己特別在意的事情上,會備受折磨,輕易動怒。”

陸錦棠微微瞇眼,她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你在意什麽,什麽就會折磨你。”

“人在自己無法控制的事情上,感到自己無能的時候,才會發怒,”秦雲璋笑了一聲,“這天下,能讓我輕易動怒的,只有你。”

陸錦棠聞言一怔,錯愕看他,“無能?”

他是百官口中英明睿智的帝王,是有為的明君。出能征戰天下,入能治國安邦。他還無能啊?

秦雲璋擡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你救朕的命,於朕並肩打天下,你興建女學,用自己的私產在各地興建醫館……朕生怕自己被你丟在後頭,看著你的腳步望塵莫及。”

陸錦棠一楞。

“可我細細品了‘玉玳’的名字,恍惚若有所悟。你心裏也渴望這一份平靜安穩,與世無爭。”秦雲璋今日好似格外的深沈。

陸錦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給你遠離紛爭的生活。”秦雲璋臉上的笑容特別明媚耀眼,恍如正午的陽光。

444 私奔,你願意嗎?

陸錦棠隱約記起,沈世勳曾經與她說過,沈家在海外有生意,可以帶她去海外無爭之地。莫非是當年那些話,叫秦雲璋知道了?他才這麽耿耿於懷?

陸錦棠想到這裏,忽而腦中有光一閃而過,“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秦雲璋驚喜看她,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你派人去盯著陸依山!我怕他會逃跑!”陸錦棠忽而說道,“逃離世俗,逃離紛爭,逃出這逼到頭上的婚事!”

秦雲璋一噎,他這麽深情的表白,她感情完全沒有被打動?

“何不成全他,就讓他跑了算了?”

“那李杜英怎麽辦?”陸錦棠反問。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不管什麽結果,都得她自己背負。”秦雲璋倒是一點兒也不偏袒他的外甥女。

陸錦棠猜的不錯,陸依山說他對不起姐姐時,已經打定了主意要逃婚。

“燕玉,收拾好東西,帶上銀票,衣裳只帶一件換洗的就成。”陸依山回到陸家,敲了敲燕玉的窗戶,在窗外與她說,“今晚亥時一過,我就來找你!”

燕玉一驚,追出來問,他預備做什麽?

可陸依山的身影,早就蹁躚如燕的離開了。

燕玉心下狐疑,可聽從少爺的吩咐,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她當即收拾了兩件衣裳,收拾起了少爺的所有銀票。

她還特別細心的準備了一些碎銀子和銅板在身上。

少爺這是要出遠門吧?單有銀票可不成,雇馬雇車,拿出張銀票來多不方便?

燕玉打點好行裝,仔仔細細想了好幾遍,應是沒有什麽遺落了,這才安分的在屋裏等待。

夜深人靜,月上中天。

燕玉坐在屋子裏,連燈都沒點。

她枯坐等待,等著少爺來叫她。

“篤篤……篤篤篤。”這是少爺敲窗的暗號。

燕玉豁然起身,忽的拉開窗子。

果然見陸依山背著個小小的包袱,站在窗子外頭,“東西收拾好了麽?”

燕玉點頭,從床上拿過包袱背在背上,“少爺要去哪裏?”

“跟我走,什麽都別問!”陸依山深深看了她一眼,月光暧昧,他眸中神色晦暗不清。

燕玉立即躍窗而出,身姿輕盈,落地如貓。

兩人躍上屋頂,又輾轉跳上樹杈,如靈敏的燕一般,輕松翻出陸家庭院。

在越墻而出的那一瞬間,陸依山的心裏輕松愉悅,他聽到樹梢被風吹的嗚嗚聲響,都像是在唱著自由送別的歡歌。

燕玉還懵懂不知他究竟是要做什麽,卻忽然被他握住了手。

兩人站在陸家的院墻外頭,陸依山的手多少有些涼,卻微微有汗。

“少爺身體哪裏不舒服嗎?怎麽有冷汗?”燕玉關切看他,卻見他臉上笑意盈盈。

“燕玉,我不想負你,原本打算,待我建功立業之後,再談娶你,可現在他們把我逼到這一步,我只得如今就帶你走,”陸依山深吸了口氣,他似乎心跳有些快,“你願跟我走嗎?”

他原想著燕玉必是點頭同意,而後兩人歡歡喜喜的上路。

哪裏知道燕玉先是一楞,“少爺要帶著婢子……私奔嗎?”

陸依山咧著嘴,吸了幾口氣,“對,私奔,你願意嗎?”

燕玉臉上的表情似乎頗為覆雜,她的糾結與掙紮是陸依山全然沒有想到的。

“別猶豫了,萬一被人發現就麻煩了,還是先走再……”

“可如果走了,我就耽誤了少爺的大好前程了!少爺一直喜歡呆在軍營裏,這麽一走,軍營就回不去了!”燕玉低聲說道。

“去軍營的法子多的是,即便京都這裏的軍營回不去,也可以去地方的府兵軍中!”陸依山有些著急,他拉著燕玉的手欲走。

燕玉卻站在原地,“那不一樣,如今少爺已經要提拔中郎將了,如果離開……一切頭開始不說,還會被算作逃兵。婢子不能……”

“你先和我走,那些事情日後再說……”

陸依山的話音還未落地,忽有踢踏的馬蹄聲,和冷冷的女聲傳來,“陸校尉要走?走到哪裏去呀?”

陸依山本就繃緊的心,猛地聽聞這聲音,不由緊緊的皺在了一起。

借著月光望過去,一個纖細的身影正坐在馬背上。

月光之下看不清她的五官,卻不難感受她一身的冷氣,“我願以為是哪個女子讓你如此心心念念,原來竟是一個丫鬟?”

“杜英縣主!”陸依山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李杜英夾了下馬腹,驅馬又靠近了幾步,“看來我來的還真是時候,阿娘說,你雖答應了,卻沒有君子坦蕩之態,只怕會做出小人行徑。果然,讓阿娘說對了。”

陸依山冷笑一聲,“縣主算計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還希望我對你信守君子承諾?”

李杜英倏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是啊,我不擇手段……只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也有錯嗎?”

陸依山切齒說道,“好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縣主喜歡的,就要奪入自己手中,可曾想過那個被你喜歡的人,他是怎麽想的?實不相瞞,我就是個小人,縣主大概還不了解我,如今知道也不算晚……”

“所以,你是打算和我睡了,破了我的身,卻不對我負責了嗎?”李杜英忽然問道。

陸依山察覺到,燕玉的手猛地一抖,並且極力的想從他手裏抽走。

“燕玉,我是被她算計了,我當時並不清醒,我被人下了藥了!”陸依山懊惱說道。

李杜英冷笑一聲。

“少爺,婢子不想跟您私奔。”燕玉垂頭說道。

陸依山一驚,“燕玉……”

“婢子也從來沒想過要嫁給少爺!”燕玉噗通跪在地上,“燕玉只是個丫鬟,是沈家買來的丫鬟,燕玉能夠伺候少爺,已經是莫大的福分,萬萬不敢肖想其他。”

“你對我的心,我感受的到,燕玉,你起來!”陸依山臉上劃過一抹驚慌失措。

“婢子對少爺的心,不過是盼著有朝一日,少爺娶了嫡妻以後,仍舊不會離棄婢子,讓婢子可以一輩子照顧少爺……”

“呵,想做個通房啊?”李杜英笑了一聲,“我若說,我連個通房也容不下呢?”

445 鴻溝

燕玉抿嘴不言。

陸依山卻是立時惱了,他忽而拔劍,蹭的一躍而起,劍尖直指李杜英。

月下劍身上寒芒閃爍。

李杜英不防備他會突然拔劍,她心下一慌,躲避之時,竟摔下馬來。

她狼狽爬起,陸依山的劍又到了面前。

“我今日就殺了你,看你如何威脅我!”陸依山的聲音惱怒至極。

李杜英往後退了幾步,驚恐的看著他。

月光恰好灑落在他臉上,他的五官英挺,本就白皙的皮膚在月光之下,更是瑩潤有光。

即便他手握長劍,滿目殺機……可還是那麽俊逸非凡。

“你不敢。”李杜英笑了一下。

陸依山卻猛然上前,劍尖如猛然竄出的蛇,吐著劇毒的芯子。

李杜英驚叫一聲,嚇得閉了眼。

卻聽“當”的驟然一響。

她睜開眼來,燕玉正立在她身側,以未出鞘的劍擋開了陸依山的劍。

“你攔著我做什麽!”陸依山氣惱。

“婢子不能讓少爺為了婢子做錯事!”燕玉的聲音裏含了鼻音,“今日得知少爺對婢子竟有這麽深的情誼,婢子……婢子已經心滿意足了!”

“哼……”李杜英冷哼一聲。

她這副不屑的態度,使得陸依山更為惱怒,“你讓開!”

他避開燕玉,直取李杜英。

燕玉卻不讓他得逞,招招式式之間擋著他。

李杜英看著兩人動手,眼睛不由瞇了起來,“這丫鬟的功夫這麽厲害?”

巡城之人,聽聞這裏打鬥之聲,聞聲而來。

火把燈籠把陸家外頭照的亮堂堂的。

陸依山咣的扔了劍,滿面惱怒。

李杜英卻緩緩走上前來,看了看周遭的兵將,“我是杜英縣主,這位是陸校尉,沒什麽事兒,都散了吧。你著什麽急呢,賜婚的旨意不日就下來了,日後有的是時間朝夕相處。”

她說完這麽一番意味不明的話,翻身上馬,欲打馬而去。

一群兵將被弄得迷糊,這是半夜裏跟這兒調情呢?可是看氣氛也不像啊?

“縣主莫走!京都宵禁之中,任何人不能隨意出坊走動,你們這不僅夜裏鬧出動靜,還動了兵器。”巡城將領沈聲說道,“京兆府上走一趟吧!”

陸依山三個被帶去了京兆府,一直到次日快晌午,才查明了此時,果真是因情而起。

讓他們放人的指使和聖上賜婚的旨意一道下來。

他們才被各自府上的家長領會去。

陸依山這麽一折騰,不僅把賜婚的旨意提前折騰下來,連婚期都跟著提前了不少。

而且聖上派了人,加強了陸家的防衛,將他死死的盯在國丈府上,免得他再生出逃婚的心思。

陸雁歸險些動怒要把燕玉打死。陸依山跪求爹爹,說他一定不逃了,好好娶李杜英過門。他舉手發誓,加之聖上提拔他為左中郎將,享有食邑,陸雁歸這才息事寧人放過燕玉。

陸錦棠知道家裏的這些事,臉上並不輕松。

“只怕少爺會恨娘娘吧?”木蘭小聲嘀咕道。

陸錦棠皺著眉,地上亂跑的玉玳這會兒也讓她不能快慰而笑了,“我不知道他竟早有心上人,我知燕玉對他有情,卻不知他待燕玉也有此心。若是一早叫他娶了燕玉,或許就沒有這麽多麻煩了……”

木蘭倏而瞪大了眼睛,“娶?娶燕玉?”

陸錦棠點點頭,“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夠細心。”

“娘娘真是說笑了,便是娘娘一早知道,少爺也不可能娶燕玉的。燕玉乃是沈夫人從南境帶來的陪嫁丫鬟!少爺何等尊貴的身份?她頂多能做個通房,若是能生下一兒半女,才能稱妾。少爺怎麽可能娶她?”木蘭笑著搖頭。

陸錦棠聞言一楞,她也想到過身份上的差距,可事實的艱難比她想象中更大。

“身份竟成了鴻溝了。”

“本就如此啊娘娘!”木蘭輕嘆一聲,“所以聖上也是頂著莫大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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