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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大兇之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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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兇之兆 (1)

“冬至郊外可沒什麽秀麗動人的景色,不比春日踏青。”秦雲璋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而起祭天祀祖的儀式格外的繁瑣,隆重無趣,你果真要去?”

“嗯,我去。”陸錦棠在他懷裏點頭,心跳卻不由的加快,這大概就是心虛的感覺吧?

秦雲璋卻忽然扳著她的肩膀,將她轉向他。

“你幹嘛?”陸錦棠急聲問道。

秦雲璋微微一楞,“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他低頭吻在她的額頭上,又緩緩向下,吻過她的鼻梁,她的唇……

“我只是……想你了……”他悶笑,溫熱的手掌剝下她的裏衣肚兜,在她身上點火……

陸錦棠吐了口氣,她果然不適合做虧心事,還以為被他懷疑了呢。

冬至這天,陸錦棠一大早的就被宮女們從床上拉了起來。

秦雲璋早已經換過朝服,往前朝去了。

這會兒天還黑沈沈著,一絲曙光未見,陸錦棠卻已經被伺候著洗漱,梳妝。

隆重的鳳冠裝飾在頭上,整個脖子都是沈甸甸的。但一想到今日要見到紫陽道長,且紫陽道長會把破解符箓的進展告訴她,陸錦棠立時就清醒,一點兒不困了。

皇城墻頭上的晨鼓擂響,金吾衛開道,禁軍圍在禦駕和鳳輦周遭。

因祭天的儀式隆重,且有百官相隨,皇後娘娘不能越矩坐在禦駕上,她必須得乘坐自己的鳳輦。

陸錦棠對此到是十分欣慰,有秦雲璋在身邊,她甚至都不敢多往道士堆兒裏多看一眼,惟恐自己的心思被他發現。

現在他的車架在前頭走,中間還隔著許多禁軍,她往那道士群兒裏打量就有些肆無忌憚了。可是看了半天,她也沒看出紫陽道長身在何處。

那道士的穿著打扮都一模一樣,一樣的道袍,一樣的拂塵或是桃木劍。

且這時候天光太暗,還未到黎明呢。

陸錦棠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老老實實的坐在鳳輦之上。

今日的京都,醒的格外的早。

一陣陣的晨鼓,喚醒了這座城,百姓家中也都漸漸亮起燈來。

禦駕一路往東郊而去。

東郊早已布置好了祭臺,還安置了盛大的編鐘樂器,禦駕一到,便有樂師敲著編鐘,擊磬,擊缶。這古老的樂器,發出的聲音似乎格外的有歷史的凝重之感。

禁軍列陣,百官就位,幾千人馬在東郊奔走尋找自己的位置,做祭天前的最後準備。

場面卻異常的安靜,沒聽到一絲雜亂的聲音。

陸錦棠的心也被這種鄭重之感所感染了。

她正扶著海桐的手下車,自己的裙擺卻似乎被扯了一下。

陸錦棠回頭去看,這皇後的朝服華貴漂亮,唯一的缺點就是,裙擺太長。

她以為裙子是絆著哪裏了,卻見小宮女把裙擺整理的好好的,只是在小宮女身後,站著一個道士。

陸錦棠心頭一跳,紫陽道長?

那道士沖她點了下頭,便提步往祭臺上去了。

陸錦棠穩住心神,一步步向秦雲璋走去。

秦雲璋攜著她的手,彎著嘴角對她笑,“別緊張,就是個祭天祈福的儀式,等會兒你若是累了,就先到一邊休息,不必勉強。”

陸錦棠連忙點頭,反握了握他的手,讓他放心。

東方漸漸有了光亮,朝陽似乎越升越高,黑暗被驅散,黎明到來。

天幕被塗抹成燦爛的金橘色。

當——編鐘齊響。

秦雲璋攜著陸錦棠的手,一起向祭臺走去。

朱紅色的地毯從他們所站的地方,筆直向前,一直蔓延到高高的祭壇頂上。

陸錦棠走到臺階下就得停下步伐,餘下的臺階,只能由皇帝一人親自登臨。

道士們在臺階中間的一塊平臺上,拿著拂塵或是桃木劍跳祈福舞。

陸錦棠停下腳步仰頭看,秦雲璋走過道士們跳舞的平臺後繼續往上走,而舞劍的道士卻有一個猛然擡頭,看了她一眼。

天光已然大亮,不是先前那黑漆漆混沌不清的時候,所以她一眼便認出了那道士,當真是紫陽真人!

陸錦棠呼吸都加快了幾分,紫陽真人距離她,只有幾十個臺階的距離,這距離,喊一聲對方的名字,都能清晰的聽見。

可這場面太隆重,太肅穆了,她怎麽靠近紫陽真人呢?

盛大的古典樂器聲音很好聽,編鐘的聲音如擊玉一般。

而這聲音卻驟然停下。

道士們的祈福舞也停了下來。

陸錦棠仰頭一看,秦雲璋已經走到了祭臺的最高處,他拿了香,朝天祭拜。

道士們跟著祭拜,口中還念念有詞。

秦雲璋誦祈福文的聲音從高處傳來,華麗的駢四儷六文,也不知他是如何背下來的?陸錦棠正琢磨著他記憶裏為什麽那麽好的時候,見紫陽真人悄悄的退場了。

陸錦棠眼皮一跳,左右看了看,她朝海桐使了個眼色。

海桐忙上前扶著她,“娘娘累了嗎?聖上交代過,娘娘累了可以退場。”

陸錦棠微微點頭,戰場上她站幾個時辰做手術,都不覺得累,這一小會兒她怎麽可能累?但她竟半倚在海桐的肩頭,扮起了柔弱。

看到有個道士正立在她鳳輦不遠處,她就更是“柔弱”了。

陸錦棠上了鳳輦,支開海桐和秦喬木,她掀開簾子看了那道士一眼。

紫陽道長立即上前,“祭天祀祖乃是國之重事,娘娘身體不適,不若讓老道為您蔔卦祈福吧?”

陸錦棠在車架內道,“甚好,有勞道長。”

紫陽真人得了允許,便接近馬車窗戶,低聲問道,“娘娘的符箓是不是繪在鳳體之上?”

陸錦棠一時沒反應過來“鳳體”是什麽,待明白那說的是自己的身體時,她還窘了一下,“是。”

“呃……可方便叫老道一看?”紫陽道長也有些尷尬。

陸錦棠伸出自己的手掌到窗外。

她手掌上的符箓只有她自己能看到,旁人是看不到的,也不知這紫陽道長能不能看出端倪來。

“敢問娘娘,這符箓如今是不是在漸漸變淺?”紫陽道長沈聲問。

“似乎……是吧?”陸錦棠收回手掌看了看。

“娘娘!這符箓變淺是大兇之兆,待符箓沒了,娘娘的命也就……沒了!”

382 劫持了鳳輦

紫陽道長的聲音卻是十分鄭重,沈重如那碩大的編鐘,“唯有找到畫符箓的人,才有破解之法。”

陸錦棠吸了口氣,“本宮就是要找那個畫符箓的——人!”

這符箓是閻羅畫的,讓她不能生孩子的也是閻羅!只要找到閻羅,一切的問題不就都解決了?關鍵是,怎麽找到閻羅啊?

“這符箓是個法門,就是由靈界到世間的法門。是他來這兒所走的路。”紫陽道長在窗外,聲音有些急切激動的說著,“老道仔仔細細的研究了這符箓,只要在這法門之上畫出一個逆向的符箓,娘娘就可以通過這法門到他那裏去!”

陸錦棠聞言,心頭大喜,“當真?”

“老道不敢欺瞞娘娘!”紫陽道長似乎也十分期待。

陸錦棠的心幾乎都要飄起來了,這簡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只要在她的手掌上,逆向畫一個一樣的符箓,就能讓她到閻羅那裏去……逆向畫?什麽叫逆向?

“道長可是已經學會逆向畫這符箓?”陸錦棠忍不住心中急切激動,刷的掀開車窗簾子。

卻恰恰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雲將軍?”陸錦棠還沒來得及問,他過來幹嘛?

就只見,雲雀動作極快的一個手刀劈在紫陽道長的脖子上,一下子把他劈暈了過去。

雲雀扛著紫陽道長,縱身跳上陸錦棠的鳳輦。

陸錦棠正欲呵斥,他翻手拿出一把短劍,抵在陸錦棠咽喉之上。

尖銳、冰冷、刺痛……陸錦棠能感覺到這劍刃的鋒利程度。

“雲將軍是什麽意思?”陸錦棠伸手想摸藏在身上的銀針。

“別動,娘娘不想死,也不想這道士死的話,最好配合一點。”雲雀臉面冷硬,和以往那個襄王府裏那個忠心耿耿的雲雀似乎大不相同了。

“你背叛了聖上。”陸錦棠低聲說道。

“我沒有!”雲雀暗暗咬牙,“娘娘就說累了,要先行回宮,我保證不會傷害娘娘。”

陸錦棠哼笑一聲。

雲雀一把扼住紫陽道長的脖子,“娘娘若是不肯配合,我就捏斷他的喉骨。”

陸錦棠眼目一凝,“你放手!依你……”

雲雀的手指稍微松了些,卻仍舊扣在紫陽道長的喉骨之上。

外頭有禁軍詢問,雲雀虎視眈眈的看著陸錦棠。

“本宮身體不適,先行回宮休息。”陸錦棠朝外說道。

禁軍將領似乎也得了秦雲璋的吩咐,說她可以隨時離開,尋問過隨行保護的是雲將軍所派人馬,禁軍也就放行了。

禁軍只知道雲將軍是聖上相信的人,卻沒有想到,雲雀此時正在車架裏劫持了皇後娘娘吧?

車架本就就在東郊,離東城門很近。

雲雀和他所帶人馬,劫持了鳳輦,自然沒有往城裏的方向走,他們上了大道便直奔東城門。

臨近東城門的時候,棄了鳳輦,換乘了另一輛不怎麽招眼的馬車。

如今時辰還早,出了城門以後,車架一直在向南跑。

跑了有大半日的功夫,雲雀叫停了馬車。

陸錦棠往外一看,他還真是謹慎,外頭又有一輛不同的車架等著。

“還請娘娘換過衣服,咱們再重新上路。”雲雀鉗制著昏迷不醒的紫陽道長,下了馬車,又扔了一套尋常的女裝上來。

陸錦棠看了看自己身上繁覆奢華的鳳袍,皺眉思量。

“娘娘最好別想那些沒用的,盡快換了衣服重新上路,這道士對娘娘來說很重要吧?娘娘應該不想讓他缺胳膊少腿?”雲雀的語氣森冷。

陸錦棠不由打了個寒顫,人壞不可怕,反倒是以前一直相信,一直覺得他很好的人,忽然變得如此奸惡,才讓人覺得可怕。

陸錦棠還等著紫陽真人幫她破解符箓呢,怎麽能讓他被雲雀給磋磨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陸錦棠對自己嘀咕了一句,飛快得脫下那繁覆的鳳袍,換上了普通的衣裳。

她跳下馬車,登上停在道旁的另一輛馬車。

雲雀扛著紫陽道長,也跳了上來。先前的馬車和他們一起行了一段路之後,就拐去了另一條岔道。

秦雲璋定然很快就能發現,她是被人劫走了,他必會派人來追。

雲雀這般故布迷陣,勢必會讓朝廷來找的人馬迷失方向。

“雲將軍,你是和聖上一起打過天下的人,聖上信你,器重你,恩待你。你現在的行為,對得起他嗎?”陸錦棠在搖晃的馬車裏問道。

雲雀垂眸冷笑了一聲,“我沒有背叛他。”

“自欺欺人,說的就是雲將軍這種人吧?”陸錦棠也笑。

雲雀卻轉過臉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我知道聖上在乎你!我這麽做,是對不起他,但這不是背叛!等救出木蘭,我以死謝罪!以償聖上待我的恩情!”

陸錦棠一楞,“木蘭?她怎麽了?”

“你是個女鬼!你根本不是皇後!你會邪術……惠濟說了,殺了你才是真正的清君側,我拿你這女鬼去換木蘭……我沒有錯……”雲雀說著,眼圈卻紅了。

似乎有淚,在他眼眶裏打轉。

陸錦棠看了他一陣子,“你就用這個理由騙得自己心安?”

“你住口!”雲雀的手,抓緊了紫陽道長。

陸錦棠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我是不是女鬼,該不該是皇後,豈是那妖僧一兩句話可以斷言的?雲將軍自己有眼睛,自己有心,可以看一看,想一想。我做過的事情,可曾危害聖上?可曾危害大夜朝的百姓?孰是孰非,從來都不是靠自己嘴說的。”

她說完,便輕哼一聲,閉了眼睛,懶得再和雲雀說話。

從他發紅的眼睛裏,就可以看出,他自己內心也在掙紮。

“我問過你,需要什麽幫助?”陸錦棠心底還是生氣,“你若告訴我,木蘭落在了惠濟手裏,豈用的著這麽麻煩?你甚至不用違背自己的良心,也不用背叛聖上,我們就可以救出木蘭……”

雲雀身子一震,“你說的好聽……我不會相信你!人性本自私,你豈會用自己的命,去換木蘭平安……”

“我視木蘭為姐妹……”

“我不聽,我不聽!”雲雀捂上耳朵,面上的表情似乎瀕臨崩潰。

陸錦棠輕嗤一聲,抱著肩膀,倚在車廂壁上,閉目養神。

383 娘娘!成了!

黃昏的時候,雲雀又帶著他們轉乘了船舶。

紫陽道長終於醒了過來,他還有些後遺癥的眩暈。

陸錦棠給他紮了針他才好了,兩人嘀嘀咕咕的繼續說著符箓的事兒。

“老道先在別處試畫,往娘娘手掌上畫的時候,不能出錯,得一次就成。這符箓乃是有變化的高階符箓,所以它的逆向畫法也很是覆雜。”紫陽道長循循說道。

陸錦棠卻不大能聽得懂,“您看怎樣好,就怎樣。”

紫陽道長不鬧著讓雲雀放他走,反而頗有些隨遇而安的意思,他盛了一碗水,蹲在地上,用手指頭沾著水,在船板上寫寫畫畫。

“鬼畫符一樣,寫的這是什麽?”雲雀的手下盯著看了一陣子,以為他是要給人留下什麽記號,後來發現,他當真用的是普通的水,寫過就幹了,一絲痕跡都不會留下。

乘了兩日的船,雲雀又換走陸路,約莫大半日,他就會換一次馬車。

馬車有時是租來的,有時是買的。

能看出來他一行異常的緊張驚慌,反倒是被挾持的陸錦棠和紫陽道長十分平靜。

紫陽道長一直沈浸在符箓的逆向繪法之中。

陸錦棠則是沈默寡言,面無表情,毫不抵抗,分外配合。

雲雀的手下人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抓錯人了,這位毫不驚慌,粗茶幹糧吃得香,荒郊野外睡得著的,真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嗎?

雲雀一行一直往南,到了南仲郡才安頓下來。

陸錦棠雖不挑剔吃住,這一路奔波也讓她清瘦了不少。

雲雀一行安頓在一個小宅院裏,陸錦棠正準備倒頭好好睡上一覺,以便應對那妖僧,救出木蘭。

紫陽道長卻是異常興奮的喊她,“娘娘,娘娘!成了!成了!”

陸錦棠聞言一喜,“道長畫成了?”

“嚷什麽!”雲雀看起來卻是比在路上更為緊張了,他狠狠的看了陸錦棠一眼,猛推了紫陽道長,“進屋,不許嚷!”

陸錦棠提步跟了進去。

“娘娘這一路辛苦了,廂房裏已經為娘娘準備好了飯菜,有幹凈舒適的床鋪。娘娘好好歇息。”雲雀拱手要把她攆出去。

陸錦棠輕笑,“這是斷頭飯嗎?讓我吃飽喝足了,睡上一覺好上路呢?”

雲雀眉宇緊蹙,“娘娘……”

“你想救木蘭,我也一樣。”陸錦棠摸了摸自己的手掌,“一路上我都很配合你,幾次過城邑的時候,我是有機會讓守城的兵將發現的,但我沒有那麽做。”

雲雀的目光暗了暗,“臣知道……”

“你想拿我的命換木蘭也可以,但我還有一個疑惑未解,紫陽道長能夠幫我解惑。一路奔波同行,這點兒信任,雲將軍應該給我吧?”陸錦棠指了指門外,“請將軍到門外守著。”

雲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紫陽道長。

他皺眉沒有動。

紫陽道長輕嗤一聲,“這院兒裏都是你的人,你自己也功夫過人,讓你守在門外,你還怕我們插翅膀飛了不成?”

雲雀終於提步出門,“臣給娘娘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個時辰之後,臣會來請娘娘。”

陸錦棠唔了一聲,看向紫陽道長。

紫陽道長摸摸胡子,“夠了。”

陸錦棠點頭,雲雀正欲關門退走。

“慢著,”紫陽道長忽而喚道,“我要上好的朱砂,以及無根之水。”

“朱砂易尋,這無根之水……”雲雀皺起眉頭。

“無根之水不就是雨水嗎?南境人喜用陳年的雪水煮茶,你去茶鋪買陳年的雪水,定能買得到!”陸錦棠說道。

紫陽道長不由沖她伸出了大拇指,“娘娘真是高明。”

雲雀眉頭越皺越緊,這兩人有說有笑的,怎麽看都不像是被挾持之人,他們當真不是謀劃著逃跑吧?

雲雀叫人去買雪水和朱砂。他則盯緊了這兩個人。

誠如陸錦棠所說,如果她不肯配合,縱然他嚴防死守,她這一路上還是有機會讓人發現他們的。

可是她一路都很配合,應該不會到了這裏,她才想要逃跑吧?

手下人尋來了無根之水和朱砂。

雲雀皺著眉頭關上房門,“記住,一個時辰!”

待門關緊,紫陽道長深深的看了陸錦棠一眼,“我要開始畫了。”

陸錦棠點點頭,攤開自己的手掌。

紫陽道長用手調和的無根之水和朱砂,那暗紅的顏色,如血一般刺目。

紫陽道長深吸了一口氣,看得出來,他似乎有些緊張。

但他的手指落在陸錦棠掌心之上時,卻是穩穩當當的,一絲顫抖也無。

陸錦棠不知他能不能看見自己手掌上的符箓,她雖能看見,卻是幫不上任何忙,這符箓覆雜,她不明白所謂的逆畫指的是什麽。

只見紫陽道長的手指動作的飛快,她手心裏很癢,卻必須忍著不能動,紫陽道長的手指越來越快,快的讓人看不清他的動作。

陸錦棠只覺手掌心裏越來越癢,癢的她幾乎受不了。

“道長……”她一句話還未說完,忽覺大地都在震顫,顫的她站立不穩,欲要摔倒。

她伸手想去抓住什麽東西。

四周忽然黑暗下來,黑沈沈的,伸手不見五指。

“道長?”陸錦棠驚呼一聲。

“在呢,娘娘別慌!”紫陽道長的聲音從近旁傳來,大地靜置,不再震顫。

可四周太黑,陸錦棠什麽都看不見。

紫陽道長口中念念有詞,噗得一聲,他手指尖上,亮起了一簇火焰,如同燈燭的火焰一般。

陸錦棠好奇的看著他的手指,手指上點火,不會燙手嗎?

紫陽道長朝她笑了笑,“這是靈火,沒有熱度。咱們已經在冥界了,娘娘!”

這裏是冥界?

陸錦棠四下看去,紫陽道長手上那一點兒光亮照到的地方有限,她只能聽到有水聲潺潺流過。

有一條搖搖晃晃的小橋架在溪谷之上,那橋看起來十分破敗,橋的那頭是懸崖峭壁,再遠就看不見了。

“咱們該往哪兒走?”陸錦棠狐疑問道。

紫陽道長比她更為好奇興奮的看著這裏,他口中一直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說些什麽。

他掐著指頭,似乎還在測算著。

“咱們上橋。”紫陽道長走在前頭。

陸錦棠緊隨其後,這吊橋不但搖晃不穩,而且十分破敗,上頭鋪的木頭都糟了,一踩上去,嘩啦啦的往下頭掉木屑。

384 這就是輪回嗎?

陸錦棠抓著吊橋的鐵鏈子扶手,攥得緊緊的,橋下頭深不見底,只有水聲不絕。

“何人闖入——”

黑暗之中,忽有厲喝。這聲音威嚴肅殺,震得人心肝發顫。

“我們是來尋找閻君的!”陸錦棠忽然吼了回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勇氣和膽量,只覺胸中有一股氣息,沖湧著她如此回應。

“尋找閻君……”那聲音重覆了一遍,繼而隱去在耳畔。

隨著那聲音的淡去,這黑漆漆的地方,竟然漸漸亮堂了起來。

搖搖晃晃的吊橋變穩了,紫陽道長與陸錦棠飛快的走過吊橋。

橋那邊亮堂堂的,像是另一個人間一般。

有草地,有田園,有許人在耕種,有人在河裏捕魚……

那些人相處的十分和諧,人與人打招呼時,臉上還帶著笑意。

“道長,這裏是?”陸錦棠心下驚訝,不能相信。

“這是冥界,原來冥界是這樣子的……”紫陽道長笑嘻嘻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竟比人間還要和諧呢,是了,這裏的人,不用爭名奪利,沒有那麽多的物質欲/望,自然就沒有那麽多的紛爭了。”

陸錦棠皺緊了眉頭,她只覺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虛幻。

“咱們快去找閻君吧!”

陸錦棠催促之時,忽見一對年輕的夫婦抱著一個孩子,來到河邊。

那對年輕的夫婦把孩子放在籃子裏,籃子裏鋪了舒適的小被褥,孩子被脫得光溜溜的躺在小被褥上頭。

那孩子笑聲稚嫩好聽,白嫩的小手在空中揮舞,似是不舍那一對年輕夫婦。

“爺爺,您走好,一定要投生一個好人家呀!”

年輕的夫婦把籃子放入河中。

陸錦棠緊走兩步,“他們要拋棄那孩子?”

陸錦棠驚惑問道,她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直是她最為遺憾的事情,看到旁人有了孩子卻這般不知珍惜,她萬分心痛。

“娘娘,”紫陽道長一把抓住她,“你沒聽到他們喊那孩子什麽?”

陸錦棠楞了楞。

“他們喊他爺爺!”紫陽道長看著那籃子在河水中越漂越遠,漸漸的沈入河中。

遠處有粼光一閃,那籃子徹底沈入水中不見。

河岸邊年輕的男子攬著那女子的肩,溫聲安慰,“爺爺定能投生個好人家,他只是離開我們,離開冥界,開始新的人生了……”

陸錦棠猛然想起丁香曾與她說過的“逆生長”,如今親眼見到,仍不免震撼。

這就是輪回嗎?從生到死,繼而從死到生?

她舉頭看著在田間地頭勞作的“死人”,低聲問道,“他們也會這樣嗎?越長越小,最後變成孩子,變成一無所知的嬰孩,被放入河水中……”

紫陽道長點了點頭,“應該是吧,老道也微微震撼吶。走吧,娘娘,咱們時間有限!”

陸錦棠追在紫陽道長身後,順著河谷往上游走去。

兩人走著,遇到巖壁擋路,那巖壁像是天然的屏障,擋在河道邊上。

“這裏有符箓,與娘娘手掌上的符箓相同。”紫陽道長說道。

陸錦棠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走上前去,將自己的手掌伸向前,抵在那巖壁的符箓上。

忽而巖壁上的符箓金光乍現。

巖壁驟然發起燙來,那熱度讓陸錦棠無法忍受,她猛地收回自己的手,放在嘴邊吹氣,“燙死了!”

紫陽道長則一直盯著那巖壁,他像是忽然看出了什麽,拉著陸錦棠的衣裳,往後退了數步。

那巖壁一時間如泡水脹大的豆子,瞬間脹大了幾倍,“大膽!何人打攪本尊靜修?”

“閻君!”陸錦棠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閻君您醒了?”

“陸錦棠?”閻羅的聲音透著遲疑,“你竟到冥界來了?你……好大的本事!”

“我來,乃是有事要求閻君!我在人間幾次滴血,都不見閻君出現,後來聽說閻君您被……”

“本尊被天道所譴,幽閉在此!”閻羅打斷她的話,兀自說道,“你可知道,被尊為何被幽閉?”

“聽說是因為,胡太醫那事兒……”陸錦棠試探道。

“呵呵!乃是因為你!”閻羅的聲音帶著怒氣,“就因為你這丫頭不肯毀了那《長生道》,害的本尊不得不親自出手!”

“可如今那《長生道》並沒有讓任何人長生呀?這說明,先前閻君您的擔憂,實在是多慮了。”紫陽道長似乎聽明白了,且研究長生道那藥方的時候,他也有參與,他在一旁插言道。

閻羅一時沒作聲。

紫陽道長又說,“閻君您被幽閉此處,也正是因為陸姑娘才得以醒過來呀!因為陸姑娘是有福報的人,她救人無數,有深厚的德行,以她的德行福報方能抵消業障。”

陸錦棠錯愕的看了紫陽道長一眼,還有這麽一說呢?她自己都不知道。

救人無數?指的是她在戰場上救的那些兵將嗎?若救人就能積累福報,那做大夫可真是個好職業了。

“你想要什麽?”閻羅突然說話,嗡嗡的聲音震得陸錦棠耳朵疼。

她揉了揉耳朵,“我聽說自己將命不久矣?唔,我想既來了這世間,且遇上了自己心意所屬之人,若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最好不過的了,若是能與他有一個兩個孩子,那就更好了。”

陸錦棠說著,還頗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頭。

閻羅哈的笑了一聲,“不如本尊給你兩個選擇,其一,你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那裏有你熟悉的社會,有先進的技術,是你熟悉的生活方式。其二,你在這世間留下……”

“我選第二個。”

“你要知道,你留下,立時就有人讓你死!而且,你是個女鬼,借屍還魂的消息也會不脛而走。”閻羅說道。

“我選擇留下。”陸錦棠又說了一遍。

閻羅哈哈笑了一陣子,“你若要留下,本尊便要去掉你手上的符箓!你可知,這符箓在你手上……”

“那她就活不了多久了。”紫陽道長在一旁喃喃說道。

“放屁!”堂堂閻君竟爆了粗口,“你那點兒道行,能明白什麽?這符箓乃是讓她在輪回之外,讓她不老不死!陸錦棠,你難道沒有發現,你自打來了這世間,你身邊的人都在變老,而歲月卻沒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跡嗎?”

陸錦棠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細白如脂如玉,似乎還是當初那豆蔻年華的樣子。

385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歲月似乎只沈澱了她的氣質,讓她更為冷靜,卻真的沒有給她增添一道皺紋,哪怕是最淺的一道呢,也不曾有。

“你是不老不死的,只要有符箓在手,你就有真正的長生道!”閻羅呵呵的笑。

紫陽道長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修道之人求都求不來的……她竟然不修而得?”

“人間的人,不論貴胄,帝王,都想要的長生道,你已經有了!”閻羅語氣頗為傲慢的說道,“至於你說的孩子,你有這符箓在手,不老不死,不在輪回之內,自然不能有孩子。”

陸錦棠聞言一楞,“丁香說,是你把我的名字劃去了……”

“本尊將你的名字從輪回之內去掉,你才能不老不死!”閻羅說的理所應當。

紫陽道長目光灼熱的看著她,“娘娘,您可得慎重決定,您已經跳出生老病死之外了,這是多少人想修修不到的,您……”

“是不是,去掉符箓,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像正常人一樣生老病死,也像正常人一樣,能擁有自己的孩子?”陸錦棠擡眸看著那巨大的巖壁,就像看著深不可測的閻羅。

閻羅沈默了許久,“是。”

“娘娘,您……”

“我要留下來。”陸錦棠微笑著說。

“哎呀,這是傻了呀……”紫陽道長忍不住捶胸頓足。

陸錦棠說,“其實我沒想到,長生不老對我也有那麽大的誘惑力,我確實猶豫了好一陣子。可是我轉念想,如果這選擇擺在雲璋面前,他又會怎麽選呢?他肯定連猶豫都不會有。”

陸錦棠垂眸而笑,她那幸福滿足的笑容,讓一旁遺憾不已的紫陽道長生生看楞了。

倘若人不能這般幸福快意,那要長生有又什麽意義?

“你想清楚了?”閻羅沈聲問道。

“是,我已經想清楚了。”陸錦棠重重點頭,伸出自己的手,“求閻君去掉這符箓吧。”

“好!冥界的一切,你們都會忘記!”閻羅說著,便有一道金光籠罩在陸錦棠的手掌之上。

一股刺痛感從她手掌上傳入大腦。

“疼……”她悶哼一聲,那疼痛的感覺卻越發的劇烈,猶如噬心剜骨之痛。

“疼疼疼……”陸錦棠臉色蒼白,連嘴唇都被她咬的沒了顏色。

疼痛使得她昏了過去。

就像一個漫長的夢,夢裏是鮮血淋漓的疼痛,疼痛過後,更有一種悵然若失……

“娘娘!娘娘快醒醒!”

陸錦棠覺得有人在搖晃她,搖晃的很是用勁兒。

她想說,別晃了,讓她好好睡一會兒,真的很累啊。

“娘娘,外頭已經打起來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是紫陽道長的聲音。

陸錦棠猛然睜開眼睛,果然瞧見紫陽道長蹲在她身邊,“什麽人打起來了?”

還是那個房間,雲雀說給他們一個時辰那個房間。

冥界,冥界的一切都不存在。

陸錦棠狐疑的低頭看自己的手掌,沒了!手掌上幹幹凈凈,什麽都沒有了!

奇怪?她明明聽到閻羅說,關於冥界的一切,他們都會忘記,怎麽現在她還記得清清楚楚的?

冥界的吊橋,冥界的河水,冥界生活的“人類”。

“你還記得麽?”陸錦棠問紫陽道長。

“記得什麽?娘娘,不敢耽擱了,外頭的人應當是那妖僧惠濟派來的!雲將軍他們不一定是對手,趕緊走!老道已經看過了,這裏有個後窗,可以跳出去!”紫陽道長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陸錦棠心下疑惑,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問清楚的時候。

她與紫陽道長一起來到窗邊。

外頭也有打鬥之聲,但明顯沒有前面那麽激烈。

陸錦棠和紫陽道長一起翻過窗,從窗臺上跳下去。

這裏離地一米多,陸錦棠身手敏捷,落地後就地一滾,奪過兩個正在打鬥的人。

後窗距離後墻也就三五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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