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在家你還害怕什麽？你又沒有對咱爹做過什麽虧心事，你怕什麽？”牛世龍一臉坦蕩蕩的說道。

“那我也害怕，反正有咱爹在這裏，我就是不敢睡覺，再說了，我擔心孩子們害怕！”王文玲有點沒耐心了，直接說道。

“我要在這兒守靈，你也要的，害怕怎麽辦？你以前不是膽子挺大的嗎？不怕，我也在這裏呢！”牛世龍安慰道。

牛全有下葬之前，自己的兒子女兒兒媳婦都是要守靈的，既然牛大山已經不在了，那牛世龍肯定要一直守著了，得替他大哥把他大哥那份也給守了。

“那能一樣嗎，他又不是我親爹，要守你守，反正我不守！”王文玲越想越覺得害怕，撇著嘴說道。

“哪兒有不守靈的道理，不能讓人看咱們的笑話！”牛世龍冷著一張臉說道。

“那孩子怎麽辦，夜裏沒有我，他們睡不安穩的……”王文玲也知道不守靈是不對的，所以就開始拿孩子當擋箭牌了。

“明輝和明亮讓咱娘領著，不用你操心！”牛世龍說道。

王文玲雖然還是有些不情願，但是最後還是妥協了，畢竟這關系到自己的名聲，況且她公公還是為了她相公才死的。

到了這天夜裏，牛世龍王文玲和丁巧雲三個守靈，牛大娘也在這院，領著四個孩子睡覺，等到孩子們都睡著了，牛大娘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最後索性就下床來到了堂屋。

“娘，你怎麽不睡覺，頭還疼不疼了？”牛世龍一見他娘走了出來，慌忙問道。

“我睡不著，雖然你爹年輕的時候幹過很多錯事，可畢竟一起過了這麽些年，這突然的人就沒了，我這心裏不舒服呀！”牛大娘說著說著又開始掉眼淚了。

“娘，你別哭了，這事兒時誰都不想看到的，都是朝廷的這幫官兵，到處亂抓人，只能說咱們家倒黴，爹命裏有這一劫！”牛世龍跟著也掉下了眼淚，畢竟他爹要不是為了護他，說不定現在還好好的。

“小冬還不知道這事兒，要是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哭成什麽樣子呢，要是動了胎氣可咋辦呀？也不知道現在大山在什麽地方……”牛大娘越說越憂心。

“娘，我們要相信，相公他一定會回來的！”丁巧雲想到她相公臨走之前跟她說的話，信心十足的說道。

“最好是這樣吧，現在只能求求老天爺，讓大山平平安安的回家就好！”牛大娘說著望了望門外的天空，祈求道。

“嗯，一定會的！”丁巧雲也不知道是安慰她婆婆還是安慰她自己了。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村子裏來幫忙的人又過來了，牛永安和牛興旺兩兄弟也都早早的過來了，他們從沒想過比自己年紀小了那麽多的弟弟會早自己先去，雖然平日裏他們來往的不多，但是有事兒的時候還是會聚在一起吃個飯什麽的，這人突然一下子沒了，心裏都不好受。

牛永勝一大早也過來了，因為牛全有死的突然，所以棺材也都是現做的，他昨天晚上就找了專門做棺材的人過來，今天他正好領著那人過來了，問問看牛世龍準備做個什麽樣子的。

“世龍，你過來，這是我跟你說的木匠，你看看棺材你想做個什麽樣的？”牛永勝問道。

做棺材的簡單的說了一下棺材的材質，材質不同價格也不一樣，相差的價格也比較大。

普通的桐木做的棺材，便宜點兒的只要二三兩銀子，就算是做的大氣一點也只要多加一兩銀子就行了。最好的就是柏木的棺材了，不過價格也高了很多倍，一口好的柏木棺材，最便宜的也要十幾兩銀子。因為柏木棺材，要經過很多工序才能打造出來，柏木不僅百年不朽，還能雕刻出精美的圖案，一般也是家裏有些錢財的人家才會買這種棺材。

農村老一輩兒的說，“千年柏樹”，暗指柏樹常年不朽，四時常青，用如許的木材做棺材，可以保證後代的好運。這裏的人也都迷信，有些人相信這個，所以做柏木棺材的人還是有的。

牛世龍一聽一口柏木棺材竟然要十幾兩銀子，他心裏嚇了一跳，心想這活著的人，十幾兩銀子都夠用幾年了，這貴的也太離譜了。可是當聽到說柏木棺材可以保證後代的好運時，他又有些猶豫了。

“當然了，現在大部分人家還是用桐木做的棺材，你要是嫌貴就做個便宜點兒的也行。”做棺材的木匠，看出了牛世龍的猶豫，開口說道。

這做棺材的木匠，平常都是只給人家介紹桐木的棺材，他這生意也是能宰一個是一個，放眼這牛家坑也就他們家有可能會買這種貴的離譜的柏木棺材，所以他才多講了一些柏木棺材的事情。

“這價格差的太多，我還是和家人商量商量再吧！”牛世龍心裏有點兒猶豫，他想買柏木的棺材，但是他娘子肯定是不願意出這麽多銀子買的，他手上也沒有這麽多銀子，所以不敢自己做決定。

“好，這是大事，你們好好商量商量，他在這兒等著，不著急的。”牛永勝開口說道。

要說這牛永勝怎麽這麽熱心，原來這做棺材的木匠是他的大舅子，基本上他大舅子的棺材生意都是靠他介紹的。

牛世龍一聽這話，就趕緊回屋和家人商量去了。

“不行，這人死都死了，還要花這麽多銀子，咱們還要不要過日子了，我不同意！”王文玲聽完她相公的話，像炸了毛一樣，一副門兒都沒有的樣子，抱著膀子說道。

丁巧雲知道農村人講究這些土葬的事情，她也不懂這些，這公公的後事又是牛世龍一家辦的，她也不便多說什麽，此時最保險的辦法就是保持沈默，看她婆婆怎麽說。

“娘，你說這事兒咋辦？”牛世龍看了看他娘問道。

“咋辦？你自己看著辦，你爹的喪事是你們兩口子辦的，你們自己決定就好了！”牛大娘眼睛一瞪，不高興的說道。

牛大娘知道兒子來問這句話的意思，她知道牛世龍也是個好面子的人，也想讓村裏人覺得他是個大孝子，但是又出不起買柏木棺材的錢，他故意來問家裏人的意思就是看看自己能不能幫幫他，牛大娘覺得她自己以前已經沒少幫襯二兒子一家了，可是這個兒媳婦一點兒也不感激自己，還處處想占便宜，這次說啥她也不問了。

“大嫂，你說這事兒咋辦？畢竟爹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大哥不在，你就做個主吧！”牛世龍轉頭問向默不作聲的他大嫂。

“我都聽娘的，這事兒我也插不了手，你和弟妹商量商量吧！”丁巧雲想到她弟妹的一些做法就來氣，難得的她娘跟自己現在一邊，她肯定是不會再攬事兒了。

“哼，還說什麽一家人，到真正有事兒了，一個個的都撇的一幹二凈的！”王文玲冷哼一聲說道。

“你別說話，給我滾一邊去！”牛世龍大聲呵斥道，他娘對他們一家怎麽樣，他也不是不知道，他娘子的脾氣他也不喜歡，這會兒又聽到他娘子說出這樣的話，頓時覺得刺耳了。

“要我說，就買個一般的桐木棺材就好了，反正到了地底下誰也看不到，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買完了柏木棺材，你想讓咱們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呀！”王文玲堅決的說道，本來她還想著好不容易攢來的銀子，過些日子開鋪子賺錢呢，這下子辦喪事又要花去很多，她已經很心疼了，要是再買柏木棺材，真是會要了她的命呀。

牛世龍看了看他娘子態度這麽堅硬，也不敢提買柏木棺材的事了。

“那不然就買個好點兒的桐木棺材吧！”牛世龍說道。

“這都打著仗呢，手裏有點兒銀子，心裏踏實，就按你說的辦吧！”王文玲說道。

最後終於敲定下來了，牛世龍出去把商量的結果去告訴了木匠。

一家人剛決定好買棺材的事情，牛大娘正想問牛世龍什麽時候去把這件事告訴牛小冬呢，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大哭的聲音！

“爹呀，我這還沒來得及給你拜年呢，你怎麽就沒啦？最後一面也不讓我見見，你命怎麽這麽苦啊！”牛小冬邊走邊哭的來到了堂屋裏。

“小冬，你咋知道了，你二哥還沒去跟你說呢！”牛大娘一看牛小冬來了，也顧不上棺材的事情了，生怕她女兒動了胎氣。

“娘，你咋不跟我說呀，要不是聽別人說，我還不知道呢，你想瞞我多久呀，這事兒是能瞞得了的嗎？”牛小冬傷心的哭著說道。

“我也是怕你難受呀！”牛大娘一看她女兒哭的稀裏嘩啦的，心裏更加難受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怎麽突然就這樣沒了，我還準備今天過來給你們拜年呢！”牛小冬越說心裏越難受，哭聲也越來越大。

牛大娘拉起牛小冬，坐到屋裏的床上，把當天發生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並且把牛大山也被抓走了的事情也說了。

“啥？大哥也被抓走了？”牛小冬不可置信的說道。

“是呀，去你大嫂娘家的時候被抓的！”牛大娘提起大兒子就傷心難過，哭著說道。

“這幫官兵怎麽這麽沒人性呀？說抓人就抓人，大過年的也不讓老百姓過日子，那大嫂咋受得了呀！”牛小冬氣憤的說道。

“我最先也受不了，可咱日子還得過，你爹的後事也不能不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敢想以後的日子，想想我現在就過不下去了！”牛大娘哭哭啼啼的說道。

“小姑，先把素服穿上吧！”丁巧雲拿來了一套白衣，還有麻繩和白鞋，交給了她小姑。

牛小冬接過素服，穿上之後，擦了擦眼淚。

“大嫂，大哥真被抓去充軍了？”牛小冬不死心的又確認了一遍。

“嗯，這幫天殺的土匪，一點兒人性都沒有！”丁巧雲提起那幫官兵就恨得咬牙切齒的。

本來穿到這個地方，丁巧雲最大的慰籍就是上天給了她一個貼心的好相公，現在相公一被抓，她精神上的支柱一下子就沒有了，雖然她嘴上安慰著自己，相公一定會回來的，但是她心裏也知道，這戰場上的事情很難說，古代都是肉搏，這人命說沒就沒了，她心裏也是擔憂的不行。

“這才幾年沒打仗呀，現在又打起來了，還讓不讓我們活了！”牛小冬氣憤的說道。

“這幫人沒去你們村抓人嗎？”牛大娘突然想到這個事情，因為她也沒見到王慶祥跟過來，急忙問道。

“沒有，要不然相公也有可能被抓走的！”牛小冬說道。

“那我怎麽沒看到他過來？”牛大娘又看了看門外，問道。

“他去集市買東西了，我們正準備今天過來拜年的，我在家等著他呢，就聽到了我爹的事了，我哪裏還顧得上等他呀，直接就過來了！”牛小冬說道。

果然過了沒多久，王慶祥也趕了過來。

牛小冬兩口子

這夜牛小冬兩口子也沒有回去，都留在了這院守靈。

等著頭七的這段時間，劉安子也過來了，丁巧雲吩咐了讓他這段時間好好看店，她自己實在是抽不開身去問鋪子得事情了，可是鋪子又不能不管不問，特別是以後只能靠自己了，這鋪子可是他們家唯一的經濟來源了。

等到出殯的這日，牛家院子，裏裏外外圍滿了過來看得村民。

“他們家也是夠倒黴的，聽說大山也被抓走了，恐怕這會兒大山還不知道他爹已經死了呢！”馬二花開口唏噓的說道。

“是嗎，眼看著家裏的日子過得好了起來，牛大娘這一輩子也是夠苦的！”一人接著說道。

“年前，咱們還眼紅他們家呢，這才幾天，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這以後的日子，真的是誰也說不準呀！”又一村民附和道。

在牛家人一聲高過一聲的哭聲中，牛全有終於下葬了。

因為湘兒比較小，就沒有讓她去墳地，牛大娘此時一個人坐在床邊摟著湘兒，眼睛呆呆的望著放在門口的拐杖，默默的流眼淚。

這真是“世事難料”呀，誰也不曾想過牛全有會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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