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成霜穿戴整齊開門出來，就見阿言睡在客廳的沙發上。

她什麽時候來的？

怎麽一點動靜也沒有。

阿言此刻還在熟睡之中，也沒蓋個被子，就那樣蜷縮著身子。

成霜嘆了口氣，回屋拿了床被子過來，剛給她蓋上，阿言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霜霜，怎麽啦？”阿言的聲音裏還帶著幾許驚慌。

“我正想問，你怎麽啦？睡在這裏，也不拿個被子來蓋，不怕著涼嗎？”

阿言揉了揉臉，讓自己瞬間清醒，雖然她的頭發現在亂得像個雞窩。

“我在樓下睡不著，怕你萬一半夜想吃點什麽，我也好給你做。”阿言打了個哈欠，似乎沒有睡太好。

“阿傑給你說過我半夜會吃東西嗎？”成霜反問。

阿言搖了搖頭，但又道：“就算是不吃點啥，萬一你睡不著，想找個人聊聊……”

“需要那麽擔心我嗎？”阿言沒說完，成霜就打斷了她的話。

阿言摸了摸脖子，“我就是覺得，陪著你，我能安心一點。”

“就這樣陪著？萬一我真想不開，你這隔著一道門，不也什麽都不知道嗎？”

成霜睡了一覺起來，整個人都緩過勁來，又忍不住想逗阿言。

“不，你不會。你那麽好的人，那麽愛惜別人的生命，不會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人這輩子，總會有些糟心事，雖然不一定都能解決，但也不至於要跟自己過不去。我當初在垃圾桶邊差點死掉的時候，也還想著好死不如賴活著。”

有人說，安慰別人，其實就是要把自己說得更慘。這樣，讓別人有比較，會找一個心理平衡，就會覺得比自己更慘的人都挺過來了，自己那點事不算什麽。

阿言雖然不懂這個道理，無形之中，她又在踐行這個道理。

“垃圾桶邊差點死掉？是什麽意思？”

成霜敏感地捕捉到了信息，這是在盧天澤給他的調查資料裏不曾提及的。

“那個……”阿言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這會兒想找補回來，還不太好瞎編。

她只得道：“那都小時候了。覺得肚子餓嘛，就愛翻……翻垃圾桶……”

阿言沒敢往下說，因為她看到成霜的臉色很難看，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霜霜，那是小時候，我現在不翻垃圾桶，我很愛幹凈的。你看……”

阿言立馬伸出手去，“我每天都洗澡，也經常換衣服，更……更不在垃圾桶裏撿東西……”

阿言被他看得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

也對，跟一個官二代或者是官三代講因為肚子餓翻垃圾桶，這恐怕是人家連做夢都想不到的。

他應該很嫌棄自己吧，或許現在自己在他眼裏，也跟那垃圾桶裏發著惡臭味的東西一樣。

她下意識地從沙發上起來，光著腳，稍稍退了兩步，想要與成霜保持一定距離。

“我……不應該跟你說這些的……”阿言低著頭，此刻她覺得自己渾身都是臟的，更怕成霜看她的眼神。

這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從前她也有過。比如，嬸嬸住院沒有錢。

再比如，從養父家裏跑出來，那個漆黑的夜裏，她無處可去，又怕養父找到她，再把她抓回去，她只得在墳地裏睡了一夜。

種種過往，不值得與人說。

就算是說了，別人除了同情或者是嫌棄，再無其他。

成霜咬了咬唇，沒能說出任何話來。

站在他面前的阿言那樣緊張忐忑，怕被他嫌棄，怕被他覺得臟，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不能說點什麽讓她安心。

他默默地站起身來，阿言卻默默地往後又退了兩步。好像距離拉得開一點，成霜要說出什麽讓她覺得不堪的話來，傷害力就會小一點。

成霜上前兩步，她便又退了兩步，成霜再上前，她便再退，直到最後退到了墻邊，無處可退。

成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亂糟糟的頭發實在沒有任何美感，她就像只受傷的小狗，躲在角落裏怕人靠近，也怕自己真的沒人管。這感覺，成霜被綁架之後經歷過，他懂。

“我沒有嫌棄你。相反，我覺得你很好。無論處在怎樣惡劣的環境裏，你都沒有放棄自己，你比許多人都更優秀。”

說著，成霜給她一個擁抱，就像昨晚她抱著他一樣，輕輕地拍著她的背，“以後，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我也給你講講我的故事。”

阿言的眼淚滾落下來，就像是一直努力的孩子，雖然沒能取得好成績，但總算有一個人肯定了她的努力。

這種感情，從前沒人給過她，而將來也不會再有人給。只有霜霜，只有那個像天使一樣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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