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碰我。”葉春妮心情莫名地沮喪，說不清是因為張樂迪的離開，還是在他剛才的吻中有過短暫的沈迷。

她又開始抗拒他那張淡漠的臉上勾起的謔笑、冰冷的瞳眸中泛起的譏嘲和讓人生厭的浪子般輕浮的語調。

“人走戲散，你越來越專業了。不過，你又如何確定某個角落裏沒有我們唯一的觀眾？”他繼續用她討厭的樣子講著，長指勾起一縷她的發摩挲著。

葉春妮作勢又要環顧四周，被他死死鉗住下頜：“這麽擔心他走掉，剛才為何不拒絕反而迎合？”

她想要假裝聽不懂，卻耳朵一熱、臉頰泛紅、心跳得厲害，她欺騙不了自己剛才有些“動情”，但至少還能偽裝。

葉春妮無情地打掉下巴上的手，臉上浮起霜色，漠然地轉過身，若無其事地喝著果汁。

喬喆皓強忍住胸腔冒出的怒意，奮力憋下早已溢出來的濃烈醋意，半瞇的眼睛裏霧氣愈發濃重。

還要多少次他才能徹底接受她跟以前明顯不同的現實？

在以前，這樣的路數百試不爽，只要他靠近她就會緊張得滿臉通紅、瞪圓眼睛、呼吸紊亂，讓他如此懷念的可愛模樣。

如今，她雖然臉色還會微微一紅，眼裏卻覆上冷漠和梳理，不理不睬的模樣仿佛他做了世界上最無聊的事情。

她永遠都不懂她舉手擡足間的小小舉動會給他多大的傷害。

當然，他也不會懂他同樣也有傷害她的巨大的能力。

葉春妮慢悠悠得喝著果汁，等待出走的力氣和魂兒找到回來的路，才站起來，望著喬喆皓冷聲道：“走吧。”

高大的身影橫在她面前，依然攬著她，未等她開始反抗，喬喆皓便湊到她耳畔私語：“最後的友情出演，不想之前的努力白費吧？”

葉春妮稍稍一楞，回之以唇角彎起來的弧度。

她從未想過，在鄙視眼前男人入戲的過程中，她會被逐步同化，會恰到好處地彎著嘴角掩飾住真實的情緒。

她是真的在進步的，對麽？

至少現在的狀態與剛出門比要自然太多了。

和那些半真半假的話一樣，葉春妮也半真半假地接受了“張樂迪可能守在附近觀察她”的說法。

戲演到一半，總不能半途而廢吧？

念及於此，她心安理得地被喬喆皓攬著走出咖啡廳，只是眉間鎖著淡淡的愁緒，她忘不掉自己如何罪大惡極地傷害了張樂迪。

“餓麽？在外面吃還是想要回去？”喬喆皓目不斜視，清清淡淡說著，聽不出任何情緒。

收到葉春妮發來短信的後一秒，他便研究了商場附近的整體環境，包括最好吃的餐廳和她可能會喜歡的菜色。

其實，他早已想好了說辭，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可，她狀似不經意地擦拭睫毛上沾的淚滴、眉宇輕鎖的哀愁、隨時在找尋的視線，以及對他始終敷衍地應和與疏離的神情，是擊垮他所有自信的最強武器。

他仿佛走進了冰封的雪地，進退維艱。

“我累了，回去吧。”葉春妮低垂著頭，嗓音確實透露著深深的無力。

如今，她連應付他都懶得多花一點精力和心思，理由從來只有那一個：我累了。

偏偏他無法拆穿。

他能感覺到她有些疲憊，可他陪她出來一趟又何嘗不累？

他看著她為另一個男人黯然神傷，一顆心像被千萬根針同時穿過，留下密密麻麻的針孔，刺刺地永久地痛著。

而她對他的漠然，像源源不斷的濃鹽水，肆無忌憚地往傷口上淋著。

來時走了十分鐘的路現在一分鐘都不用就走完了，葉春妮並非沒有留戀，只是假的即便再等一萬年也變不成真的，她何苦要守著這樣一份偽裝等那麽久？

喬喆皓臉上還掛著似是而非的笑，一雙眸子卻深邃若夜空，至寒至冷，精短的發給整個人添了些淩厲之色。

他攬住葉春妮的手依然不老實，時不時會撩撩她垂至肩上的發，會狀似不經意地碰到她的脖頸、胳膊。

葉春妮盡量無視這樣的舉動，只當這是最後的表演。

還是狹窄的電梯間，還是護她安全的姿勢。

她的心還是會劇烈地跳動，可一切又不同了。

或許，讓她緊張的只是這樣的的距離和接觸，而不是因為擋在面前的這個人。換了別人，難保她不會心跳驟然加劇。

她這樣揣測著，安慰著自己，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電梯間裏，喬喆皓雙手撐在墻面上，形成三角，完完整整把她圈在懷裏，卻覺得近在咫尺的女人從未有過的遙遠。

是曾經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又是他再也抓不住的。

她長長的睫毛垂著，在燈光照耀下有淺淡的影子磕在白皙的臉龐上，睫毛隨便眨一眨都能讓他心裏一驚。

她一定不知道，他有多渴望她能聽見他的心聲擡眼看看他，就像他總在尋找各種可以堂而皇之看她的機會。

看她垂著眼簾很安靜的樣子，看她鎖著眉頭很憂傷的樣子，看她默默淌淚很淒楚的樣子，看她冷漠很疏離的樣子，看她笑著卻不再開心的樣子……

他有過那麽多女人，每一個都比她漂亮比她性感，卻沒有一個能這樣吸引住他的視線，攫住他的心。

他從來都沒想明白葉春妮究竟是怎樣打開他冰封住的心，在裏面找到落腳之地的。

打著演戲的幌子，他大大方方地把視線定在她身上，即便心裏從未停止過傷痛也不想要錯過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情。

她卻不敢再把視線落在他身上。

怕在他身上看到過去對他的迷戀，怕發現他還是當時她愛上他時的模樣，怕一不小心還會被他俘虜，怕本難放下的心沈迷後再也逃不開，怕她再難經受註定不會有結果的“暗戀”……

她寧願看著光可鑒人的生冷的地板，寧願看著沒有表情的桌椅和櫥窗，寧願看著來來往往不會為她逗留的人群，寧願看著世界上一切與他無關的人和物，也不願把目光投註在他身上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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