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的年會，陶逸飛註定不會前來參加。滿臉的淤青尚未消退，他怎麽願意在這樣的場合被人指指點點？

劉敬冉以為是兩人關系破裂導致他不願出現，識趣地岔開話題。

白白錯過一個見高冰雅的機會，而且是在一個眾目睽睽之下見高冰雅的機會，陶逸飛心裏頗感遺憾。

翻開手機相冊，她笑靨如花。

她和大多數女孩子不同，不喜歡拍照，他軟磨硬泡才換了這為數不多的幾張。

一張一張，反反覆覆，他一遍一遍查看。

他早已得知劉少謙一早出發去了深圳，幾天後將趕赴加拿大，再也不可能糾纏高冰雅了。

可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值得再追一次嗎？

深嗅一口胸前的鉆戒，仿佛上面還留存著她的氣息，陶逸飛閉上了眼睛。

在他的認知裏，感情從來不存在越吵越好的可能性，哪怕再深厚的感情也經不起一次次的爭吵。

何況，在這段並沒有多久的感情中，在這短時間內的兩次鬧別扭匯總，他發現了自己可怕的一面：他也會暴躁會狂怒、會摔東西踢桌子、會打架、會拼命，這簡直與前三十年的自己大相徑庭。

他分不清這樣的自己是好是壞，但很明顯，他自己和高冰雅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一面。

而以前交往的女人，沒有讓他出現過這樣一面。

“逸飛？”敲門聲響起，“在嗎？媽媽進來了。”

陶逸飛迅速按了退出鍵，鎖掉手機，道：“進來吧。”

藕荷色的緊身毛衣裙勾勒出陶母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她化著淡妝，即便在家裏，她也是最精致的女人。

那沒有一絲皺紋的臉上掛著寵溺的微笑，她端著果盤放到陶逸飛面前，道：“來，吃點水果。”

陶逸飛叉起一塊火龍果，又放回盤裏，揚起笑容，道：“我現在沒什麽胃口。”

“那就待會再吃。”她瞅著屋裏依舊拉著的窗簾，站起來拉開，已是傍晚，並沒有什麽光射進來。

她往他身邊走著，自然地問道：“今年有什麽安排，打算和冰雅去哪裏度假？有了未婚妻，肯定不會和老爸老媽一塊出動了吧？”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的目光開始游離。

“分手？就因為昨天說的那個兩個人都退出？兒子，你傻啊，昨天那場合下說的話還能當了真？”她的手搭在陶逸飛腦後，想要摸兩下，卻適時松了手。

“不是，在那之前我們已經分手了。”陶逸飛抓起面前的手機，一解鎖，兩人的合照呈現在眼前。

“還說分手，那這手機壁紙怎麽不換？”陶母坐在他身邊，笑笑，眼神裏傳遞著我什麽都懂的意味。

陶逸飛又把手機鎖住，轉過頭看著陶母，道：“媽，你喜歡我們在一起嗎？”

“當然了，她長得漂亮，家世又好，和你正相配，再說，娶了她對你以後的事業很有助益。”

陶逸飛勾勾嘴角，沒有說話。

“不過，還是你喜歡最重要。媽媽又不是要和你生活一輩子的人，不會在這方面給你太大的壓力。你呢，要娶高冰雅媽媽會同意，要娶以前交往的女孩子媽媽也會同意。媽媽自己出身也不好，不想因為這個就簡單給一個人定性，我兒子這麽優秀，看上的女孩子能差到哪裏去？”

“媽……”

近乎撒嬌的語氣，陶母已經很多年沒有聽過了。

“好了，你爸快回來了，我去看看廚房的湯燉上了沒有。”

陶父和陶母從小對他管理得算是很嚴格，但是在感情和社交方面卻沒有限制很多。他以前交往的女孩子雖然沒怎麽領回家過，但是有些場合下實在難以避免，父母也都沒多說什麽。

高冰雅是個例外，從爺爺奶奶到爸爸媽媽再到身邊的朋友，評價都差不多：人無可挑剔，和自己是絕配，感覺他們命中就註定在一起一樣。

可就是這樣堪稱絕配的兩個人，是如何走不下去的呢？

陶逸飛再次解開手機，望著屏幕上被密密麻麻的APP快要遮住的兩人的合照，劃動著頁面，直到再也沒有APP可以遮住兩人的笑臉，輕笑一聲，滿是淒苦。

手機撥過去，接聽速度之快讓他些許意外。

“餵？”正在收拾桌面的高冰雅看見亮起的手機，猶豫了一秒鐘便接起來。

他不自覺地吞咽，遲疑了一下才道：“嗯，沒想到你能接電話。”

她輕笑一聲：“不是說了，我願意回到朋友的狀態。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可不知怎麽的，這句話他沒能說出來，“想跟你說，明晚的年會我去不了，我臨時有點事。”

他摸著臉上的傷，總覺得不該把真實情況說出口，可這個托詞又太像托詞了。

“好，我知道了。”

明明心中有千言有萬語，可是話到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在打給高冰雅的電話裏會沈默這麽久。

“你有些東西放在我這裏了，我改天給你……給你寄過去。”高冰雅瞟了一眼旁邊的那本筆記本，說道。

他們互相贈送過的東西不算多，衣服鞋包圍巾這些自然不會再還，陶逸飛自然地想起來那手寫的本子，自己準備了許久卻被楚風等人嘲笑了很久的幼稚的本子。

“不必了，你都扔了吧，對我來說也沒什麽用了，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用到它了，沒有什麽別的女人會值得我花費這樣多的心思了，呵……”他幹笑一聲，無奈至極。

“好，那如果沒有什麽事情，我就先掛了。”聽到他的聲音，那悲傷的語氣，她怕自己再聽下去會心軟，急匆匆掛斷電話。

對面傳來“嘟嘟”的聲音，陶逸飛拿著電話，自顧自地說著，剛才那些張口沒有說出的話此刻卻是傾瀉而出。

那本筆記本又躺回到原來的抽屜裏，這次不同的是，這個抽屜上了鎖。

天漸漸暗下去了，華燈初上，車來車往，這個城市一如既往地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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