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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拾捌 怎樣都好,只要放我離開周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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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上下都發現,二少爺和少夫人近些時日氣氛微妙,不過倆主子不吵不鬧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也樂得其見。

可唯有一人心中不快。

“啪——”

南廂房裏,倆侍女戰戰兢兢縮在角落裏,看著滿地碎片敢怒而不敢言。

其中一個粉衣綠裙的丫頭壯著膽子安慰道:“念月姑娘莫要生怒,若是動了胎氣可如何是好。”

念月擡起蔥指,厲聲道:“你把剛才聽到的給我再說一遍!”

“這……我也是聽府裏其他下人講的,他們說少爺近來格外寵愛少夫人,閑餘時間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著。”

念月兩眼微瞇,指尖狠狠陷入手心裏,良久忽而展唇一笑:“那又如何?她空有少夫人的名號,至今還與少爺分房而睡,如今懷了少爺骨血的人可是我!”

這段時間,魏氏好吃好喝地待她,還親自挑了兩個丫頭侍奉,更暗自裏允諾,若她這胎得了男孩兒便把她擡為姨娘。

“話是這麽說,可……少夫人花容月貌,少爺與她同房不過是早晚的事。”

聞言,念月臉色大變,抄起桌上茶盞砸在地上,“哼,我萬不能叫她得逞!”隨後瞥了她倆一眼,“你二人附耳過來。”

……

這日晌午,秦漪正半臥在榻上假寐,寶畫打外頭進來,低聲道:“小姐,念月來了。”

秦漪睜開眼睛,懶懶回了句:“讓她回去吧,我不願見。”

話音才落,那人不顧寶珍等一眾侍女的阻攔硬生生闖了進來,趾高氣揚地將寶畫推開,哼笑道:“少夫人,奴來給您請安了。”

她如今懷孕不過三月並不顯懷,可她總時不時用手摸著小腹,好似那裏藏了塊金疙瘩。

秦漪低笑兩聲,語氣冷淡:“你是何身份?又請的哪門子安?”

被她如此冷言相對念月倒也不惱,慢慢悠悠走到她跟前,“少夫人這話可就不對了,奴給主子請安不是理所應當的?”

站在後頭的寶珍咬牙切齒,盯著她的背影恨不得戳出個洞來,又發覺她今日怎穿得那麽厚重,那屁股上就像圍了圈大棉襖似的。

秦漪不願理她,只冷眼看著,誰料下一秒她竟把手伸過來,幾乎是下意識的,秦漪立即擡手擋住。

“啊——”

隨著一聲尖叫,原本好好站著的人突然跌倒在地。

跟隨而來的夏荷忙蹲下將她攙扶住,急道:“念月姑娘,你怎麽樣了?”

念月鼻子眼睛皺成一團,斷斷續續說道:“我……我肚子疼……”

站在屏風後頭的秋菊立時往外大喊:“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

這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秦漪心頭猛然收緊,卻不知該如何反應,只楞楞地坐在那兒。

不久後,魏氏聞訊趕來,也是差不多的時間,常來府中看病的大夫也及時趕到。

念月被抱到榻上,裙擺隱隱有些許血跡,此時她雙眼緊閉似是暈了過去,大夫把脈後沈聲說道:“胎像不穩,有小產的征兆。”

聞言,魏氏臉色大變,急道:“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大夫,快想想辦法把孩子保住!”

“老夫盡力一試。”

這一幕秦漪並不知道,此刻她坐在外間,手指不斷顫抖,唇畔亦是一片烏青。

寶畫以為她是嚇著了,便輕聲安撫道:“小姐別怕,不會有事的。”

“寶畫。”她沙啞地喚了聲,“府裏的人會不會以為是我推了她。”

“怎麽會!”寶畫攥住她冰涼手心,好生哄勸,“小姐別多想,剛才奴婢們都在場,是她自己腳下沒站穩摔了一跤,怨不得旁人。”

秦漪微微點頭,艱難地吞了吞口水:“那便好,那便好。”

她雖然怨恨念月,卻萬不會做出傷人性命之事,可她眼皮跳個不停,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不知過了多久,下人將大夫送了出來,聽到“孩子保住了”這句話,秦漪猛然松了口氣。

可下一瞬,魏氏滿臉怒氣朝她走來,沈聲斥道:“還不跪下!”

秦漪楞住,不解問道:“兒媳做錯了何事?為何要跪?”

不料魏氏越發震怒:“事到如今你還沒有半點悔改之意,你知不知道,念月險些被你害得小產!”

秦漪驚愕不已,立即搖頭:“不,我沒有碰她!”

魏氏冷笑一聲:“還抵賴?夏荷與秋菊都親眼看著你推她了,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麽好辯解的!”而後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綰梅,你究竟是從何處學來的這些惡毒手段?”

事態突然,秦漪早已大腦一片空白,寶畫忙上前兩步說道:“夫人冤枉,我家小姐根本沒動念月一根汗毛。”

忍無可忍的寶珍亦附和道:“沒錯,分明就是念月故意自己摔倒陷害我們小姐的!”

被兩個丫鬟頂撞一番,魏氏心頭怒火燒得更旺了。

“這府中何時變得這般沒有規矩,主子說話下人都敢插嘴了,來人,掌嘴!”

候在旁邊的四個侍女應了聲,兩兩抓著寶珍寶畫就要動手,秦漪驚恐地撲過去,將她們緊緊護住。

“不要!”

魏氏怒斥:“楞著作甚,還不把她拉開!”

又走來兩個侍女把秦漪拖拽至一旁,她親眼看著那一個又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寶珍和寶畫臉上,不出片刻,兩人嘴角都已通紅。

“住手,別打了!”她哭著喊道。

可魏氏沒叫停,那兩個侍女便繼續下狠手,秦漪心痛如絞,淚流滿面跪在地上。

“娘,綰梅求您!寶畫寶珍如同我親姐妹,她們是無辜的!”

見她總算肯服軟,魏氏半闔著眸子微微擡手,巴掌聲立時停下。

“把這倆丫頭丟進院裏跪上兩個時辰好好反省。”說罷又睨了眼秦漪,“至於綰梅你,莫怪娘狠心,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周家最見不得這些下作手段,你身為主母沒有半點容人之心,這般惡毒行為必須得到懲戒。去,帶少夫人到祠堂領罰。”

秦漪緊咬嘴唇,臉上淚水盡數落在衣衫上,在侍女的手抓在她肩上時所有隱忍瞬間爆發。

“別碰我!”

沙啞絕望的聲音響徹滿屋,魏氏瞪著眼睛看向她:“怎麽,你可是不服?”

淚水在眼眶不斷打轉,秦漪揚起下巴淒笑幾聲,兩手撐著站起來,一字一句道:“周夫人,我自嫁入周府受了多少委屈您莫非看不見嗎!念月只不過是個通房丫頭,可你們不顧倫理讓她生下孩子,究竟置我這個正室於何地?”

她又哭又笑,好似要把擠壓在胸腔裏的痛苦全部釋放,“是,我既為人婦便該心胸寬廣,孝順公婆敬重夫君,可你們,從頭到尾不曾給過我半點體面,任由一個卑劣婢女欺辱我!”

“我本以為只要將您奉為娘親那般敬愛便能得您幾分庇佑,可終究是我錯付了。”她攥緊手指,聲聲泣血:“我要與周子濯和離,自今日起,我不再是你周家人,如此,你便無半點資格動我,包括我的丫鬟!”

一席話畢,滿堂震驚,魏氏更是瞠目結舌,而後怒從心起,猛地拍了把桌子。

“好啊!我道這些日子外頭怎麽總是風言風語,說你與那宋家公子往來密切,原是早就有了私情忘了本分!”

秦漪被她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您怎能這樣羞辱我!”

“羞辱?你身為人妻不守婦道,我周家因為你被人暗地裏說閑話,本以為你會自覺收斂些,可到底是我看錯了你,做了這些事你竟還敢提出和離?”魏氏胸口上下起伏,滿臉怒意,“周秦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戶,若非看在你爹娘的份上,我定讓子濯將你休去!”

“來人,把她押去祠堂跪四個時辰,任何人不得求情,如若不認罰便回來報與我,少跪一刻鐘就讓這倆丫頭加倍補過!”

魏氏說的每個字就如利刃般紮在秦漪心上,她臉色蒼白渾身無力,只覺眼前天昏地暗,再無半點掙紮的力氣。

直到被拖出很遠,寶珍寶畫淒啞的呼喚聲還在耳邊不斷響起。

傍晚,周子濯回到府中便從下人口中得知此事,朝服未來得及換下便去往魏氏房中。

“娘,到底出了何事?”

魏氏坐在椅上滿臉疲乏,扶著額頭輕哼一聲:“你倒來問我了,你知不知道,這後宅都快亂套了。”而後又問,“和離一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默片刻,周子濯冷聲回道:“沒什麽。”

“沒什麽?你媳婦兒當著眾人的面要與你和離,娘的臉面都快丟盡了!”魏氏聲音尖利,再無半點平日裏那個高貴夫人的模樣,“罷了,我也看出來你倆不合,加上今日這事,日後也再難好生相處,你二人索性和離吧,待你爹回來跟他說說,備些禮去秦府走一趟。”

良久,周子濯沈著臉回道:“這事娘不用管,我自會處理,她現在何處?”

魏氏撫了撫胸口,不耐道:“她當著眾人的面頂撞我,我讓她在祠堂跪上幾個時辰好好反省。”

坐在一旁的周子瑩正是為了這事而來,她滿目焦急,兩手迅速比劃道:“娘,嫂嫂向來身體柔弱,您饒她這一回吧!”

魏氏冷哼一聲:“莫要求情,此事關乎我周家臉面,豈能那般容易就寬恕她?”

見此,周子瑩立刻拽了拽周子濯的衣袖,又比劃道:“哥,你說句話啊!”

後者面無表情,只朝侍女說道:“帶三姑娘回房。”

祠堂中窗門緊閉燭火昏暗,兩個侍女候在門外,周家先祖牌位前,秦漪垂首跪在地上,衣衫發髻因此前的掙紮而淩亂不堪,她滿目蕭然渾身麻木,仿佛歷經百年滄桑。

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月光順著門縫照進堂內,整個祠堂更顯冷寂。

細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沒有半點動作,只聞著那熟悉的味道便知道來者何人。

周子濯站在她身後,目光凝在那截白皙脖頸處,“綰梅,你實話告訴我,念月是不是被你推的?”

許久之後,秦漪擡起頭來,直直盯著案幾上的香爐,字句平靜:“周公子,放妻書可寫好了?”

周子濯喉間微滯,沈聲回答:“不曾。”

“那便給我一紙休書吧,怎樣都好,只要放我離開周府。”她雙目無神好似一潭枯水,那是不斷掙紮卻徒勞無功後的絕望與心死。

一股強烈的恐慌感湧上心頭,周子濯袖下十指攥了又攥。

“若我說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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