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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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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知過了多久,放佛亦只是一瞬,九商忽然碰到了一處堅硬之物,虧得她身手極快,忙穩住了身形。程雲亭忙叫道:“九商,怎地了?”

九商忙在識海中回道:“已然到了最底下,可照著那地形圖,只怕還要向上才能攀到霞影峰。”她一面說一面輕輕用冰蠶絲裹了手四處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個個小小的凹凸之處,似十分光滑。程雲亭又道:“這裏頭鴛鴦香的味兒十分新鮮,只怕方才襄南便自此處回的霞影峰,怪道當初他帶著那批啞奴到奢海之側,來得這般快!”

九商亦回道:“只怕這襄南不懂甚麽是懸浮術,還要靠著這石壁作憑。”說話之間,她緩緩動了身子,程雲亭只覺著自己同整個芙蓉莊一道飄在了空中。白鳳樹又道:“九商緊著那石壁一些,只怕在旁出上去會觸動了甚麽機括。我曾經……”那後半段活活又咽了下去,放佛程雲亭在樹幹上捶了一拳,隱隱埋怨道:“此時不是你講古的時辰!”

九商嘴角微微一勾,心中竟十分踏實——不論如何,總有明之同白鳳伴在身側,如今又多了個阿兕,如今阿兕正乖乖地伏在自己的手腕上,九商甚至能覺察到它豎起兩枚觸須,仔細地探察著四周的情形。

許是阿兕的緣故,九商朝上浮了長長地一段,竟不曾遇上任何掣肘。當然,這本是霞影峰到奢海的一段極隱蔽之路,若非九商同程雲亭有虎嘯嶺地形圖在手,定然不知此處,故而當年睥雄一脈亦不曾在這段暗道中設下多少禁制。約又過了一刻鐘的模樣,九商瞧見頂上微微有些光亮,先在識海中囑咐道:“只怕快到霞影峰上了,若遇上了甚麽,明之可莫要驚慌。”

程雲亭亦回道:“襄南定然不在此處,九商你千萬小心。”

九商將月華劍橫在當胸,慢慢自地下攀了上來。這一瞧,竟是大吃一驚——這哪裏是山川河谷,映入目中的竟是雕梁畫棟,飛檐亭閣,一派紅塵之間的富貴氣象。那沒來由地熟悉之感教九商心緒紛紛亂亂,竟不知身在何處。九商呆望片刻,終於發現自己藏身所在竟是一口井,井沿上還刻著幾條游龍,眼珠子竟是黑曜石鑲成的,端的是活靈活現。

程雲亭見九商遲遲沒有動靜,忙竭力朝外感應而去。待得他也瞧清了外頭的情形,一樣地瞠目結舌。這是霞影峰?若說此處是襄南在京城的老巢,他還肯信半分。只是九商這般潛在此處亦不妥當,他只得喚道:“九商,此處可有甚禁制不曾?”

九商恍然,忙輕輕用劍尖朝上探去,半點異動也無,知曉此處怕是無甚古怪,便輕輕巧巧躍了出來。她方離開那井口,便瞧見兩個婢女模樣的人,盡是京城中大戶人家的扮相,合力擡了一只雕花紅漆的木桶出來,一步一挪地來到先前九商藏身的井口。

九商雖有隱身訣在身,到底謹慎些兒好,忙眼疾手快地避到菊花一株花樹之後。只見其中一個梳著雙丫髻的搖下井軲轆去,一面朝另外一個頭上盤著螺子髻,身著水紅色對襟坎子裙的婢女道:“郎君似乎心緒不太好呢,方才我聽到屋裏頭妍娘叫痛……”

那個著紅的婢女年紀瞧著略長一些,冷冷道:“她那一回不叫痛?不過使些yin技取巧罷了,你少說兩句,若教她曉得了,遲早同郎君撒一回嬌,把你丟到北邊的狐窩裏去!”

九商聽她口氣輕蔑,心頭不由得微微有些火氣。又見那雙丫髻婢女果真自那井中汲出一桶水來,心下不由得暗暗佩服襄南當年大建霞影峰的心思之巧——若非她方才便在此處密道出來,如今定然亦以為這不過是極尋常的一口井罷了。

那兩個婢女汲了水,又合力將那桶朝回擡去。只見二層閣樓之上,忽然“砰”地彈開一扇碧紗來,一個黛眉怒豎的小娘子朝下面叱道:“春華、秋華,你二人又在磨嘰個甚?不過是桶水,也能汲這般久!娘子若是等得心焦了,有你二人好瞧!”

九商心中暗笑,這小娘子倒有些像在楚腰閣裏頭服侍風裳的,那個名喚作翠鯉的小丫頭子那形容。想當初,那翠鯉才真真是個慣會踩高捧低的。她運足目力,竟發覺那兩個女婢,並先前樓上的那個皆是凡人。

此二人定然皆是那襄南自紅塵中擄了來的。九商輕輕搖一搖頭,將腦中紛雜的思緒壓了下去,輕輕隨著那喚作春秋二華的婢女一道朝那樓閣中而去。

九商沿著那樓閣階梯輕輕一躍,便到了兩個婢女前頭,她單足勾在不遠處的橫梁上,探身朝下望去。如今在霞影峰上,雖隱身訣仍不曾失了效,可若再運轉懸浮訣,不小心觸動了甚麽禁制,那可真真是得不償失。

透過那碧紗,九商覷見屋中一片旖旎光,先暗自在心中默念一句情非得已,又睜大了雙眸朝裏探去。只見那張闊床之上,袒胸露乳的不是襄南又是哪個?伏在他身側那個不著寸縷,妖妖喬喬的女子,滿頭青絲迤邐,恰到好處地蓋住了她懷中一對雪峰,想必便是那兩個女婢口中的妍娘。床前嵌了金絲的地衣上,散落著一雙軟底靴,足尖正是那兩只顫巍巍的寶珠。

九商瞧了忽然眉心一跳。阿兕原本乖乖蹲在她的手腕上,如今瞧見那鞋尖兒的寶珠,忽然在九商的手上輕輕蹭了一回,放佛無限委屈急切。九商心頭一動,這寶珠本就是睨兕一脈之物,如今被阿兕瞧見了,可是起了那想取回的心?

程雲亭如今身在芙蓉莊,多多少少亦能揣摩些九商的意圖,心中暗暗叫苦。如今在他瞧來,定然是如何尋到出霞影峰之路乃要事,而非為了兩粒寶珠同陰毒無比的襄南郎大動幹戈。可如今他的小九商,分明又動了那古俠之心。

那兩個婢女合力將木桶送入室內,只見襄南摟著那喚作妍娘的女子,二人一道鉆進那桶中,九商腹誹,這桶忒小一只,怎地不將他二人擠成菟絲草?她正探下神識,想放出自己的分身將那兩只鞋尖兒的寶珠咬下,那木桶中忽然發出一聲短促地尖叫,放佛是那妍娘發出的,隨即那木桶中水浪翻滾,放佛有兩條蛟龍在水下嬉鬧一般,九商臉一紅,竭力不去往那木桶裏瞧,盡力教自己那分身緩緩朝那一雙軟底鞋靠近。

九商那分身藏了身形,本已叼下了一只鞋尖兒的寶珠。襄南那緞面鞋的另一只後跟兒雖在外頭,前面綴著珠子的一塊卻被那木桶壓在了底下,小狐貍不由得使出吃奶的氣力拽了一回。木桶中,襄南同妍娘正得了趣兒,那裏會發覺身下還有一只透明身形的小狐在努力將鞋兒往外揪。九商低了一回頭,再望向自己那分身,忽然暗道一聲糟糕——那井水不知有甚麽效力,竟將自己那分身上的隱身訣破了!

偏生那小狐貍已然拖出了大半,九商心中存了些僥幸,又見阿兕滿身滿心都是歡喜,只盼能在他二人發覺之前將那兩粒寶珠皆攥在手中。她心中默念一回,忽然聽到“啊呀——”一聲,暗道糟糕——

“這是哪裏來的狐貍!”妍娘顧不得襄南還在一側求歡,先前的溫順淑良早就丟到了爪哇國,尖聲叫嚷道:“襄郎,襄郎!”

襄南被她鬧了這一處,心中原本極是不滿,可驀地聽得“狐貍”二字,卻忽地想到先前在奢海一側所見,那自稱睨兕之後的小娘子,元身正是一只狐。他顧不得身側美人尖叫連連,躍將起來一腳踢翻了浴桶,橫掌當胸喝道:“是誰?”他身側立刻現出一段罡風來,妍娘滾在地下大聲啜泣,襄南卻半點都不曾憐香惜玉,一雙眸中精光四射,放佛要將四壁皆看穿了一般。

說時遲那時快,九商已然召回了分身,並將其中一枚寶珠緊緊按在了芙蓉花上。一股熱流湧過,阿兕在芙蓉莊中隱隱現了身形,程雲亭同白鳳樹驚叫一聲,皆瞧見了那在蓮湖之上隱隱綽綽出現的兕獸形容。

“是誰人?”襄南又是一聲厲喝,最後將眸光緊緊鎖在一處窗外。他趕上前去,一掌擊碎了那窗欞,外頭露出了個避閃不及之人,正是先前打水來的婢女春華。春華望著盛怒的襄南,心中大駭,驚恐道:“郎君饒……”話音未落,已經被襄南一掌揮出,摔落在先前的那口井中,只聽聞極輕微的一聲響動,便再也沒了動靜。

秋華不過是個小丫頭子,見春華一個不小心,便落得這般慘烈下場,早已雙腿簌簌發抖,連求饒之語皆吐不出口。襄南冷哼一聲,回身望著半躺在地衣上兀自飲泣的妍娘,嫌惡道:“還不快些收拾幹凈!”隨即扯過一旁的袍子,雙足趿了鞋子,便要氣勢洶洶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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