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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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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正泡的酣暢之時,九商忽然聽到腦海中一絲細細的聲音道:“九商,你可知顛倒訣?”九商渾身一震,那正是白鳳樹的聲音!她忙屏氣凝神,運勁傳音道:“白鳳,顛倒訣是甚麽?”

白鳳樹的聲音有些微弱,到底還算清晰:“你將左手上的傷顛倒到右半邊來,先同芙蓉莊有了感應,才有法子能速速痊愈。”

九商方要開口,便覺察到一片紫金色的葉子攜著一段古符印到了自己的神識中。白鳳樹苦笑道:“即便我只是一棵樹,可著顛倒訣威力實在太過強大,我初初念了一回,差點將整個兒樹冠都塞到了蓮湖裏頭。你快些兒喚醒芙蓉莊罷,這些日子裏小金烏都快沈下去了。”

九商輕輕應了一聲,便專心照著那口訣念了起來。那訣順著經脈一寸寸傾入,九商忽然覺著自己整個兒被扭轉了起來,額上也漸漸沁出了汗珠。憫柔本瞧著九商整個兒浸在水中,僅僅留了烏發漾在水面上,十分有趣。可過了半晌,只見九商緩緩探出來,面上微微漲紅,眉頭也緊緊此蹙在一處,放佛在忍受甚麽極大的痛楚一般,倒教她心裏打起了小鼓來。再候了會兒一瞧,覺著九商有些像修煉的模樣。她又好奇,又有些怕,終究咬一咬嘴唇,到底怕九商出了甚麽事情,輕手輕腳出了屋子,對候在外面的程雲亭悄聲道:“九商那模樣瞧著有些古怪,不若你去瞧瞧?”

程雲亭本覺著其中靜悄悄的,便心緒有些不寧,如今聽了憫柔這番話,倒被勾起一腔惱怒來——你若是沒這護法之心,為甚又將我推出來!此時不是同憫柔針鋒相對之時,他劈手掀開那草屋的簾子躍了進去,只見九商面色半邊通紅,半邊慘白,竟是十分可怖的模樣。

程雲亭頭腦一懵,幸好他還算沈穩,沒有失了神智胡亂嚷嚷,只是上前幾步,探住了九商額前的睛明穴。不探不打緊,這一探教程雲亭大吃一驚。九商體內有兩股氣流湧動,一股噴薄滾熱,一股冰寒刺骨。那兩股氣流放佛要在九商經脈內交換一般,端得是如同將人生生撕裂再拼合。他心下瘋狂轉動起來,若是光泡著火焰石之水,定不會出現這般情形。九商定是自己念了甚麽法訣才會如此!只是……他不知該不該強行將清心訣傾入九商體內,萬一此時正是九商修煉的要緊關頭,自己豈不是幫了大大的倒忙,還會教九商走火入魔!

火光石電之間,程雲亭忽然想到當初隨著師傅時讀過的一本雜書,上頭記載的盡是些生僻冷門之術,其中一種喚作“顛倒訣”,修煉顛倒訣時,便是面前九商這等模樣。他雖心下疑惑九商甚麽時候學會了這等生僻法術,到底知道此時不是甚麽詢問的好時機,幹脆專心致志為九商護起法來。

九商對外頭一概無知無覺。那兩股氣流已然教她痛得無法出聲。恍惚之間,她放佛瞧見了另一個自己,又是那只淡金色皮毛的小狐貍,在自己面前搖首擺尾,十分憨態可掬。她定住心神,忍著那分筋錯骨一般的劇痛將那般冰寒的氣流引入左手上。又是一陣密密麻麻針紮一般的痛楚,放佛是當年在鏡湖中心的小島上,南都用那翠鈿金篦替自己刮目之時那種漫長的疼痛,九商幾乎咬破了舌頭,忍了許久才不曾呻吟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半柱香的功夫,九商只覺得體內那兩股氣流緩緩平覆了下來,漸漸匯作一處,曉得自己這番是功成了,心神這才慢慢定了下來。她方想睜開眼,心下先暗道糟糕——這模樣定然被憫柔瞧在了眼中,少不得還要編出一番話來解釋。只是如今這番定是躲不過去的,她緩緩睜開雙眼來,瞧見的卻是程雲亭關切的雙眸。

“九商,你方才可是運了顛倒訣?”程雲亭急促地小聲道,九商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你真是……是誰告訴你這顛倒訣的法門的?”程雲亭感覺心中堵得慌,九商的許多術法都是自己親手教授的,除了後來狐族的最高心法他不曾插足之外,九商知曉的其他法術裏,他都是了然於心的——這裏頭從沒有顛倒訣!

“……是白鳳的主意。”九商舉起雙手,仔仔細細查看一番,見左手的芙蓉花已然光潔一片,又潛心感應了一回,果然閃身進了芙蓉莊,不消一瞬立馬又回了來。程雲亭只是覺得眼前一閃,便又見到九商在那簡陋的“浴池”中,言笑晏晏道:“明之,我的心總算定下來了。能進了芙蓉莊,還有甚麽是了不得的大事?”她一面傳音教白鳳找來先前為滄瀾煉制的褐色藥丸,一面眼巴巴地望著程雲亭:“明之,這回是我莽撞了……”

她那討好賣乖的神色明明白白寫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額前還掛著被火焰石的熱量逼出的汗珠兒,那副可憐又可愛的模樣教人忍不住心軟。程雲亭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白鳳這糊塗蛋,它怎地知道這‘顛倒訣’的可怖之處?你這回以身試險,卻能這般順溜,只怕還多虧了火焰石的功效。若是在運行顛倒訣時有半分差池,便是筋骨神魂盡數分離,比活活剝奪了元神還痛!”

九商自騰著熱氣的水中緩緩舉出手來,掌中赫然便是上回替滄瀾煉藥後留下的一丸。程雲亭一下子喜上眉梢,忙道:“快服下!真真是絕處逢生……”

憫柔在屋外幹等著,那草屋本就是她隨心所作,所謂“門”更只是一層薄草簾。她一直好奇,想探頭往屋中瞧上一瞧,到底覺著不甚妥當,反反覆覆愈發覺著心中煎熬得慌。又聽到裏頭喁喁細語不斷,有嬌俏的,有埋怨的,憫柔到底熬不住,悄悄兒透過那草簾朝內看去。她微微一覷,正瞧見九商扶著程雲亭的手跨出那蘭芝樹同碧玉藤造成的“浴池”來,那一截瑩白如玉的身子,饒是憫柔是個小娘子,瞧著都砰然心中一動。她忙忙退了開去,心想這狐族正是一段天然風流韻態,不過是堪堪瞧了一眼,便教自己已羞得方寸大亂。可她不知為甚,又如同找了魔一般再將眼睛貼上了草簾,正瞧見程雲亭那雙骨骼分明的手,牢牢地扶住九商,那氤氳熱氣中顯得如此含情脈脈。憫柔忽然覺著心頭微微一痛,放佛被郁汀溪旁的野棘藜刺了一下,那痛裏還帶了些慌張,教她心頭一拱一拱地難受。

九商著了衣裙,同程雲亭一道出來。那丸藥見效甚快,程雲亭竟沒料到方運了顛倒訣的九商服藥後,右手之上的紅腫咬嚙只痕迅速消退下去。說來,白鳳這招棋雖險,卻十分奏效。他二人方才商討已定,如今之計,唯有請憫柔幫忙,速速找到青蘭階——前方變故雖然更多,可如今困在幽蘭谷,便是半步都不得前行。

憫柔臉兒紅紅,正在一旁怔怔地想著心思,忽然間,瞧見一對璧人攜手翩翩出了自己那草屋,竟耀得她身形一晃。她定睛之下大吃一驚——程雲亭身側的九商顧盼生輝,神色間疏明爽朗,哪裏有半分先前瞧見的虛弱不堪的模樣?

難不成那火焰石竟有這般厲害的功效?憫柔定定地望著面前的九商,只見她神色中雖還有些虛弱,可那流光溢彩的眸子,含笑的神情,同先前先前那虛弱重傷、法力被鎖的小娘子判若兩人。她又下意識朝九商的左手腕看去,視線卻被長長的廣袖所遮。她心下不由得茫然起來,連話脫口而出都不自知:“火焰石竟這般厲害?早知……”她一驚,及時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早知甚麽?早知九商能好得這般快,便不會多一句嘴,教程雲亭用火焰石祛除天竺眼的寒氣麽?

憫柔話本說得含糊,九商亦不曾放在心上,只是含笑道:“這兩日多虧了阿柔悉心照拂……我同明之硬闖罔行陣,這才陰差陽錯識得了阿柔你,若不是我們有要事在身,定要留下再多陪你幾日。”

憫柔聽在耳中,雖然九商口氣溫和,在她聽來卻極是刺耳。她面上慢慢冷了下來,道:“九商,程郎君,你們要走?”

九商同程雲亭對視一眼,忽然覺著對面的憫柔與先前有些不同之處。程雲亭見過在郁汀溪旁冷若冰霜的憫柔,故而對面前之人倒有了半分熟悉之感。只見憫柔面上放佛瞬間掛上了一層冰霜,道:“我已然說過,青蘭階算是神跡,千百年難得一現。我這個幽蘭谷的主人都作不得青蘭階的半分主,你們還想順順當當自那裏出去不成?”那聲音中的譏誚有些露骨,放佛面前二人是螻蟻一般。

九商還是頭一回瞧見這般的憫柔。她強壓住心頭不適道:“我同明之本便不屬於此處,且我二人確有要事在身……”

“住口!”憫柔忽然面上有些扭曲,她轉向程雲亭冷笑道:“渠郎,你也要走,是也不是?”她的神情中多了幾分癲狂,“一個個都是靠不住的,靠不住的!你們要走?青蘭階也是你們想見便能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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