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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給未來的自己寫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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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給未來的自己寫封信……

一轉眼就到了年底。

今年,白家人分兩地過年。

杏杏懷了孕,和宋穗呆在南都養胎。唐麗人退了休,也搬去南都照顧杏杏。於是過年的時候,白正乾、白南生和談鳳蕙帶著小豆子們去南都過年了……

當然了,紅豆沒去。

她出國留學了。

宋熙則趕到京都,和桃桃、宋秩、飛飛墨墨一起過年。

宋熙還是頭一回踏足到兒子家的小別墅,一進來就被驚著了。

院子不大,鋪滿了柔軟的草坪,圓卵石砌成的小道旁種著星星點點開著小花的灌木叢,墻角的三角梅開得極燦爛明媚,院墻下還種著一排開滿了五顏六色的小花……

宋熙看著這漂亮整潔的院子,總疑心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於是他又跑出去一看——

京都是北方了,別說冬天了,一入秋,落葉喬木科的綠化樹,葉子就掉光了……到了隆冬臘月,走在街頭上真是想看到點兒綠色都難。

怎麽……

怎麽這小院裏頭、和小院外頭是兩個世界呢?

宋熙又跑進了院子,甚至還脫掉了鞋和襪子,在草皮上踩了踩。

嗯,這草皮是真的!

然後彎下腰去,搖了搖花朵,再嗅了嗅花香……

嗯,這花兒也是真的?

宋秩站在廚房門口,胸前圍著圍裙,一手拎著裝茶葉茶水茶杯的籃子、一手提著開水瓶,看著老父流露出孩童般的稚氣,不由得有些無奈,問道:“爸,你幹啥呢?”

宋熙擡頭看看兒子,目光移到了兒子胸前系著的花布圍裙,不禁笑了。

——以前因為種種誤會,他渾身帶刺、兒子也渾身帶刺。那時候,他陰沈得像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兒子也像具行屍走肉,眼神死氣沈沈,看向他時,毫不掩飾他那從內心深滿到溢出眼眶的恨意。

現在誤會解除了。

他才驚覺到,眼前的兒子高大俊美,眼神溫潤,胸前帶著的那條花布圍裙還顯得那樣的接地氣。

宋熙站直了身子,望望天,驕傲地說道:“我就看看……這些花兒草兒是不是真的!”

桃桃笑了。

飛飛和墨墨搶著回答——

“爺爺!我們家裏所有的花草都是真的!是我媽媽種的!我媽媽養的草兒……到了冬天也是綠的!我媽媽種的花兒,一年四季都開花!”

“爺爺爺爺,只要我媽媽養的花草才這麽厲害!我們家院子外頭的花草不是我媽媽養的,所以它們到了冬天就落葉了、就謝了!爺爺爺爺,我媽媽是仙女!”

宋熙看向了桃桃,“仙女?”

桃桃笑著解釋,“……才沒有那麽玄乎呢!主要是,我選的草種和花種……是比較耐寒的,再就是這些花草都施了肥的,平時多加看顧……畢竟養護一整年,就為讓冬天看起來也是充滿生機的嘛!”

宋熙點頭。

他繼續東看看,西看看的。

宋秩站在客廳門口,“爸!快進來歇一歇,喝點兒你兒媳婦老家捎來的茶葉。”

宋熙這才帶著警衛員走進了客廳。

別看外頭那小院子美得和仙境似的,其實這家裏看起來……還挺清貧的。

客廳裏最值錢的,就是一臺擺在電視櫃上黑白電視機了。

除此之外,客廳被布置得……處處透出了清(貧)雅(窮)之(寒)意(酸)。

客廳靠墻處擺著一個大型書架,上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墻上掛著巨幅山水油畫,桌上、茶幾上放著插花小瓶,養著小金魚的玻璃魚缸,還有幾塊怪模怪樣卻很好看的山石……

木沙發上鋪著深灰色的厚海綿墊,還放著好看的花布抱枕,窗簾是淺淺的綠色,為客廳光線增了亮,暖和又實用。

“難怪你們在南都的時候,一天之內就能把我那別墅變廢為寶!再跟你們這房子一比啊……我那房子確實不行,沒點兒人味兒!”宋熙如是評價道。

最後毫不吝嗇地表揚桃桃,“還是我兒媳婦能幹!”

桃桃笑了。

她看向了跟在公爹身後的警衛員。

一共有三人,為首的依舊是趙紅軍,另外兩個警衛員年輕些,看著也很眼熟。

宋熙也註意到兒媳的視線,便無奈地說道:“本來我不想讓他們來,可他們偏要來……就算我這級別該配警衛員,可我現在是在休息!那我都休息了……你們能不能也休息休息啊?”

趙紅軍說道:“那當然不能了!首長您忘了啊,上上個月,您還摔了一跤!”

桃桃被嚇一跳,上前就拉住了宋熙的胳膊,“爸,你摔跤了?要不要緊?”二話不說就渡了些靈氣過去。

然後又問,“我沒聽我媽說呀!”

——看趙紅軍的態度,估計宋熙那一跤可摔得不輕。可如果真那麽嚴重,她媽媽唐麗人、妹妹杏杏,還有妹夫宋穗可都在南都!

為啥他們都不知道呢?

宋秩也有些緊張,連聲問道:“怎麽回事?是怎麽摔的?”

宋熙狠狠地瞪了趙紅軍一眼,小小聲埋怨道:“不是說好了不提這事兒嘛!”

趙紅軍,“那會兒是因為我們也沒地兒和人說,只好您說什麽就是什麽了……桃桃,你不知道,當時首長還給我們下死命令!說不能讓小穗和杏杏知道,也不能讓親家母知道……”

宋熙楞住,“怎麽?這會兒你找著給你撐腰的了?”

“那可不?”趙紅軍大聲說道。

宋熙驚呆了。

趙紅軍呱噠呱噠地向宋秩和桃桃告起狀來。

“宋秩,桃桃,你們不知道啊!首長全身上下……就沒有超過一個巴掌那麽大的好地兒了!年輕的時候受傷無數,到現在或多或少都留下了不少後遺癥,可他從來也不說,撐不住了、人暈倒、送進醫院了……醫生一檢查,哎喲!他的體檢報告我都不敢睜眼看!不過啊,這次我把首長的體檢報告和病例全都帶來了……你倆膽子大,你倆看!”

宋熙急了,“你這家夥!你有病嗎?老子上兒子兒媳家裏來過個年,你把老子的病歷帶來幹啥?你這是想讓老子躺在醫院裏過年?”

趙紅軍吼道:“我管不了您,我就讓能管您的人來好好管管您!”

宋熙被趙紅軍吼得一楞一楞的。

趙紅軍氣憤填膺地對宋秩和桃桃說道:“……上上個月搞軍演,我們不讓首長上一線去,他非要去!還跟著新兵蛋子一塊兒拉練!那些新兵可都是十八|九的家夥,個個年輕力壯……”

宋熙怒道:“老子也不老!”

趙紅軍不理他,繼續說道:“結果……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受得傷,他也不說,一直到軍演完了,我看著他走路的姿勢不對,問他他還不耐煩……最後他回到辦公室了,坐在椅子上……估計是痛得不行了,整一個人連著椅子一塊兒翻倒在地!”

“我們嚇壞了,連忙把他往醫院送,醫生一照片子,說、說……”

宋熙打斷了趙紅軍的話,“我現在不是已經好了嗎?”

桃桃問趙紅軍,“叔,醫生怎麽說?”

趙紅軍擡手,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哽咽著說道:“醫生說,在每個人的關節裏啊,連接骨頭的部位,周圍都生長著一層軟骨。骨關節活動、得有這些軟骨的保護,才能靈活自如!可是首長他……他可能是過於勞累,軟骨已經全都被磨光了!”

桃桃一驚。

趙紅軍繼續說道:“現在等於是,他一走動、一活動,膝關節裏的骨頭全都硬碰硬!走上一步都是鉆心的疼啊!”

“我不怕疼!”宋熙吼道。

宋秩失神地看著父親,久久不語。

桃桃問趙紅軍,“醫生怎麽說?這得怎麽治?”

趙紅軍答道:“醫生給開了藥,得一天三頓的吃,再就是要多休息……不能過於勞累。免得軟骨的生長速度還趕不及他繼續磨損的速度。最好靜養一兩年……”

宋熙罵道:“那還不如讓老子死了算了!永永遠遠的靜養!”

趙紅軍氣憤地對桃桃說道:“他這性子……桃桃你給評評理!他是個肯聽人勸的嗎?你不知道哇,我真是受氣受夠了!”

“你受氣受夠了你還跟著我來幹啥?”宋熙罵道。

情急之下,趙紅軍口吐真言,“……那我也沒地兒去了啊!”

宋熙楞了一下,把頭扭到了一旁去。

桃桃看看公爹,又看了看被氣哭了的趙紅軍……

她先是對宋熙說道:“爸,這我得批評你,你必須虛心接受,也不能逃避你的健康問題。這回你到了我們的地盤上,就得聽我們的指揮!不過,我可以保證,你絕對不會在醫院過年的!”

宋熙“哼”了一聲,把頭扭到了另外一旁。

不過,他小心翼翼地又看了趙紅軍一眼。

桃桃又笑著對趙紅軍說道:“叔,這些年來……要忍受我公爹那臭脾氣,真是辛苦你了!從今天起啊,你只管向我告狀!我保證會在這段時間裏,把他那臭脾氣好好治一治……等過完年了,在身體健康這一方面,他肯定得聽你的!”

宋熙急了,“丫頭!你這胳膊肘兒可不能往外拐啊!”

“誰講道理我聽誰的!”桃桃毫不留情面地說道。

趙紅軍面上的表情緩和了些,“那行!桃桃啊咱就這麽說定了……對了,首長也到家了,我們仨上外頭的招待所住去!首長要出門的話,必須要告訴我們,明天我們就去京都軍區找關老總借車……咱手裏有車,首長和你們想去哪兒都方便。”

桃桃,“怎麽還出去住呢?家裏也不是沒有房子!我們和飛飛墨墨住樓上,這樓下有一間書房,我都已經布置好了,讓爸住進去……另外還有一間客房,那個屋裏本來就有高低床,再讓宋秩給你們打個地鋪……三個鋪位就有了!”

“我們這房子說小也不小,一樓有廁所、有浴室,很方便。要是你們不喜歡呆在客廳,後院的菜園子旁邊還有一間茶水廳,在那兒看看書什麽的也挺好……”桃桃說道。

趙紅軍有些為難,“你們一家團圓呢!我們在……就怕你們不自在,不好不好!”

桃桃,“你們首長和我們是一家人,可他和你們也是一家人呀!你們陪伴他的時間,可比我們長多了……這事兒聽我的!咱們就這麽說定了!再說了,我也不讓你們仨白住,回頭咱們把家裏的家務重新分配一下,大家全都輪著來!”

飛飛和墨墨一人拉著一個警衛員,帶著他們去看客房去了。

宋熙小小聲對桃桃說道:“他們仨的夥食費我拿給你……”

桃桃也壓低了聲音說道:“成啊,那你別讓宋秩知道,我偷偷藏起來當成私房錢。”

宋熙哈哈大笑。

就這樣,宋熙在這兒住了下來,

第二天大家兵分三路。

趙紅軍去找關慶白借車;桃桃和宋秩帶著宋熙去醫院看病、警衛員小陳跟隨;另外一個警衛員小張留在家裏陪著飛飛和墨墨。

頭天晚上,桃桃和宋秩就看到了宋熙歷年來的病歷和體檢報告。

誠如趙紅軍所言,宋熙的身體根本就是一床用打滿了補丁的粗棉布、填著陳年舊絮的破被子!

——外頭看著也不怎麽樣,要是一拆開面子啊,裏頭已經腐朽完了!

桃桃和宋秩翻看著宋熙的病歷,心驚膽戰的一晚上都沒睡好。

所以這會兒找到了宋秩熟悉的醫學專家,請人家仔細一一解讀……

夫妻倆端端正正坐好,聽專家講了整整一上午,越聽、心情就越沈重。

中午時分,桃桃讓警衛小陳去醫院對面的餐館訂了一個包間,宋秩和桃桃請專家一塊兒吃飯。飯間,專家提了不少有關於宋熙的康覆建議,桃桃拿出了筆記本,認真記下。

宋熙很不自在。

從來也沒人這樣對過他。

——這種被管教的感覺很怪,可又讓他覺得……很貪戀。

吃完飯,宋秩送專家回醫院去;桃桃給梨梨打了個電話,說宋熙過來了,想請大家吃飯,希望霍老太太可以請來她那位老中醫的朋友……大家一起來。梨梨會意,與桃桃約好了時間。

後來宋秩也跑出去,在小賣部花錢打電話給關慶白,把桃桃宴請梨梨和霍老太太的時間、地點說了,請關慶白到時候也來吃飯。

宋熙看到兒子兒媳為了打電話輪流往外跑,很不高興,嘟嚷道:“你們這也太不方便了……找個人還得一遍又一遍的去外頭打電話!裝個電話呀!”

桃桃笑道:“其實也沒必要。我和宋秩的單位裏都有電話,平時我們要是不在單位、就在家裏,要是有事兒,在單位找不到我們就直接來家呀……”

宋熙,“那要是我回南都了,你們在家,我怎麽找你們呢?”

桃桃:……

宋熙老實不客氣地說道:“給私人家裏裝電話啊,這事兒要放在十年前,那根本不可能!但是現在麽……都已經改革開改了!說白了就是鈔票的事兒!宋秩你去問問,裝電話得花多少錢,老子給你們出錢!”

宋秩其實還想再勸一勸父親,安裝電話可貴了,差不多得花上三千塊錢左右,真沒啥必要。

但他突然收到了桃桃的示意。

宋秩一怔,也只好順著桃桃的意思,沖著父親說了一聲好。

後來桃桃告訴宋秩:你爸就是想在平時給我們打打電話!就裝一個吧,咱們不缺那點兒錢……再說了,我爸媽家也裝了電話,雖然這初裝費貴了點,但以後聯系起來就方便多了。

宋秩點頭。

宋熙私下拿了五千塊錢給桃桃,說道:“……裝電話的錢也包括在內!剩下的估計也不多了,你先拿著……主要是,這次來也沒想到這個電話初裝費。沒事兒,你公爹我一個月也有三百多的工資,以後每個月給你、給杏杏存一點兒!”

老頭兒又對桃桃說道:“我本來給你和杏杏買房子……但現在就是這麽個情況,你倆在南都也沒個正式工作,單位的福利房,你倆根本指望不上!所以我讓小穗去南都的村裏買了兩塊宅基地,手續很快就辦好了……”

說到這兒,宋熙又嘆氣,“兩塊宅基地就花了老子六萬塊錢!唉!”

虧他還覺得他工作了一輩子,工資也沒地兒花,能攢下幾萬塊錢很厲害了。沒想到,買了兩塊地就已經花光了……

桃桃聽出了老頭兒語氣裏的不高興,笑瞇瞇地說道:“沒事兒,小穗不是開了公司嗎?等他掙到了錢,我們再把房子蓋起來。”

說起來,程竹君和王雪鵬一直在做生意,掙得還不少。尤其是最近這幾年,經商環境明顯寬松了,程王二人給桃桃捎錢的額度也越來越大……

桃桃手裏有不低於十萬元的存款,宋穗比程竹君、王雪鵬還會掙錢,桃桃問過杏杏……宋穗的身家已達百萬了!

就是現在直接上南都去買地、蓋房子,對桃杏姐妹來說,都不是什麽難事兒。

但這樣的事,還是不要讓宋熙知道。

所以桃桃才故意說,等宋穗開公司掙到錢以後再說……

殊不知,宋熙卻嗤之以鼻,“他啊……毛頭小子一個,他會做什麽生意!”

桃桃不樂意了,說道:“爸,你別總把小穗當成孩子!他今年三十九歲……快四十了!”

宋熙,“他都沒做過生意!他懂個屁啊!”

桃桃偷笑,心道:看起來,宋穗平時在老頭兒面前裝得還挺乖?

她正色說道:“爸,話不能這麽說。小穗很聰明的,不會做生意……那就慢慢來嘛!”

頓了一頓,桃桃又笑著告訴宋熙,“爸,你知道嘛,十月份南交會的時候,小穗給我們接了不少國外的訂單!大西北的甜瓜、葡萄和冬棗,如意村的大米、蒜苗、大白菜……訂單量還很大!他甚至還接了一批草帽的訂單!聽說國外的客戶要買兩萬頂草帽呢……”

宋熙一楞,“我怎麽不知道?他沒跟我說啊!”語氣中透出了濃濃的驚喜與自豪。

桃桃白了他一眼,“是因為你傷著膝蓋了,不敢回家,就怕被小穗和杏杏看出來,對不對?小穗才不是不想跟你說呢,你壓根兒不著家,讓他怎麽跟你說?”

宋熙撓了撓頭,強行轉移話題,“哎呀這電話啥時候能裝上啊……”

於是,趕在農歷年前,桃桃家裝上了電話。

過了兩天,到了桃桃和梨梨約定的吃飯時間。

這天姐妹倆選擇的順記飯莊,是一個至今已有百年歷史的老店。解放後歸國營所有,曾改名叫國營三二七飯店。

八零年代中後期,不僅僅是供銷社華麗變身成為百貨公司,就連國營飯店也順應市場經濟的潮流……摘下了國營招牌,不得不與私人開的飯店競爭客源。

所以國營三二七飯店恢覆了以前的名字——順記飯莊。

桃桃一家,梨梨一家,有老有少的,包間裏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宋熙很少來南都,但以前也認識霍老太太,只是多年不見……此番相見,兩人說起陳年舊事,倒也十分投機。

霍老太太還應桃桃之邀,將她的一個老中醫朋友也請了來。

桃桃就請老中醫替宋熙號了脈,看了舌笞、看了眼白……還聽從老中醫的吩咐,把褲子卷起來露出膝蓋給人看……

其實宋熙心裏挺不高興的。

可霍老太太一個勁兒的誇桃桃和宋秩孝順,再加上宋熙也知道這是兒媳婦的好意,這才轉怒為喜,一切乖乖聽話照辦。

桃桃便又拿出小本本,認真記下老中醫提出的養生建議,還請老中醫為宋熙開了調理身體的方子……

這時,關慶白匆匆趕到。

老友相見,又是另外一番熱鬧。

宋熙和關慶白是過命的交情,兩個白發人見了面,就像孩子一樣,你給我一拳、我踢你一腳的,他們看著對方,嘴裏叫著、罵著、笑著,到最後……

兩人都齊齊紅了眼圈兒。

宋熙問宋秩,“你聽說過我和你關叔的事兒嗎?”

宋秩點頭。

——關慶白最好的朋友就是宋熙,宋秩從是在養父嘴裏,知道親父的為人。也由此對他孺慕萬分,敬愛他、崇拜他……

宋熙笑道:“他說的都不是真的,我說的才是真的!”

關慶白笑瞇瞇的。

接下來,就變成了憶苦思甜大會。

宋熙說起了在戰火紛飛的那個年代裏,他和關慶白是怎麽認識的,又是怎麽成為生死之交的。

——剛開始兩人都是小兵,在同一個連,相互不認識。因為一場戰役,他們那個連最後只剩下他倆了。當時兩人都受了重傷,相互扶持著住在荒郊野外,靠吃野菜、捕捉田鼠活了下來。養了半年以後,兩人傷好了,就結伴一塊兒去找隊伍。結果兩人被編進不同的隊伍裏,從此天各一方。不過,兩人也會偶而聽說對方的威名,知道對方已經慢慢成長了起來。

——再次相見,是宋熙陰差陽錯的截取到一個情報,是三萬霓虹軍準備埋伏關慶白的一個加強營!知道關慶白遇險,宋熙決定去救。但那時他與關慶白的隊伍被霓虹軍隔斷,根本不可能事先通知關慶白。

最後宋熙用很巧妙的打法,一次又一次的讓霓虹軍自亂陣腳。關慶白意識到霓虹軍不成章法的襲擊,背後定有原因。最後連猜帶蒙的想到,應該是來了援軍。於是兩軍互派偵察兵,終於在半路上遇到,最後……兩軍配合,以不足一萬人的兵力,盡殲了三萬霓虹軍!

當時兩軍勝利會師的時候,關慶白的部隊已經斷糧三四天了,人人吃了一肚子的幹草,等到霓虹軍盡殲以後,包括關慶白在內,幾千人上吐下痾了好多天。宋熙就把自己軍隊的藥品、糧食省下來分給他們……

——有一次宋熙在前線受了重傷,還缺醫少藥的,根本就撐不下去了。關慶白當時也受著傷在,聽說宋熙快不行了,關慶白柱著拐去找宋熙,把他的消炎藥、麻藥全給了宋熙,關慶白甚至連他夾板上的藥膏全都仔仔細細地刮了下來,要拿給宋熙用。最終,宋熙茍延殘喘的活了下來,養了小半年,終於好了。

……

宋熙、關慶白、霍老太太是新華國的創建者,上過小學和初中的課本。

但他們親口說起親身經歷過的事,又格外不一樣。

宋家和霍家的孩子們聽得津津有味,一頓飯也吃得舒舒服服。

只是,當大夥兒吃飽了、吃好了,要分別、各回各家的時候,關慶白卻突然有些傷感。

——以前的宋熙才是孤家寡人,而他關慶白,是有兒有女有妻室的。

現在呢?

宋家、霍家都是人丁興旺,只有他,是孤零零一個人來赴約的。

宋熙還不知道方玲當初想要傷害桃桃,被關慶白給軟禁到溫泉療養院去了。

於是他就問道:“方玲的身體還沒好?”

關慶白只覺得無地自容,卻也不敢明說。他太了解摯友宋熙——宋熙對兒子兒媳都有虧欠感,要是知道方玲當初想害桃桃?恐怕方玲死無葬身之地!

關慶白只好點頭,“人年紀大了嘛,總有這裏那裏的毛病。”

宋熙表示同意,“是的呢!以前啥病歷啊、體檢報告的,我都不想看!不看,就證明自己沒事,拿起槍|桿子咱就繼續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咧!現在兒子兒媳天天看著管著,少吃一顆藥都不行啊……”

關慶白笑罵,“得了吧你,在我面現世來了!”

宋熙嘿嘿笑,又問,“你幾個娃娃怎麽樣了?”

關慶白沈默了一會兒,說道:“珊珊最像她媽媽了……也和她媽媽一樣,愛畫畫,現在出國去當什麽教授了!海龍去援藏了,前幾年寫了封信回來,說他在那邊成了家,現在算來,我那大孫子暢暢,跟墨墨是同一年的……”

“盛皓現在已經是外交官啦!他媳婦兒身體不好,他倆就收養了一個孩子,和明程明永差不多大,明年高考……”

說到最後,關慶白長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海芙離婚了。”

宋熙一怔。

“海芙離婚了?”宋熙不敢相信。

關慶白點頭,扶額。

宋熙,“……雲奇那孩子不錯啊!他去南都辦差的時候找過我,我帶他吃了兩天飯,小夥子人挺好!”

關慶白,“我知道他人挺好的。”

宋熙:……

——明白了,既然“賀雲奇為人不錯”已經達成了共識,那也就是說,有問題的是關海芙了。

關慶白喃喃說道:“我是不懂她!有可能是被她媽媽養得太嬌氣了。她是文工團的,但她本來就不會跳舞。可她一懷孕、不知道為什麽就非要練跳舞……一天到晚蹦蹦跳跳的,孩子沒了,她也傷了身體,後來一直懷不了孕。”

“我也不曉得她為啥又把流產的事兒算到雲奇身上,跟他冷戰了有兩三年吧……後來被我摁頭把她送到雲奇部隊上,本來是想讓她倆好好處一處的……結果,他倆吵得更厲害了。去年的時候,她逼雲奇離婚,雲奇不同意,海芙就……拿菜刀傷了雲奇!”

聽到這兒,宋熙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這兩口子吵架,還動了菜刀?

關慶白更顯心情暴躁煩悶,一口氣說了下去,“估計雲奇也對她死了心,就同意離了……這是去年年底的事兒。當時我也被氣個半死,但那有什麽用?兩人都已經離了才來告訴我……”

“可是更讓我生氣的,是……當初也是海芙死活要離婚的,雲奇不同意,關海芙還對他動了刀子!可是今年呢,她就像是見了鬼似的,非要糾纏雲奇,要跟雲奇覆婚!”

宋熙:???

年輕人的世界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憾。

想了想,宋熙小心翼翼地問,“那他倆覆婚了嗎?”

關慶白搖頭,“雲奇不同意覆婚!”

他疲倦地嘆了口氣,“他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懂!可能我老了吧……”

宋熙決定讓老友也高興起來,就問關慶白,“你最近走得開嗎?”

“幹啥?”關慶白問道。

宋熙神神秘秘地回答,“你就說你有沒有空吧!我大孫子帶我去了個好地方……可有意思了,你要是能走得開,我也帶你去!”

關慶白楞住,想了許久……他也想不出來,京都到底有什麽好地方,能讓見多識廣的宋熙這麽神秘、又這麽喜歡。

於是關慶白安排好工作,就跑去赴宋熙的約了。

結果——

宋熙帶著關慶白去了……桃桃家附近的一家錄像廳???

當然了,飛飛墨墨在,宋熙的三個警衛員也在!

關慶白看著錄像廳門口擺放著一塊木板,上面寫著“五分錢看一集武俠片,二角錢看一整天”的字樣,以及播放時間表上寫著:楚留香傳奇、有最新的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再向虎山行、霍元甲……

關慶白啼笑皆非,問宋熙,“這就是你說的好地方?”

“是啊!”宋熙理直氣壯的說道,然後又問他,“……你來過?”

關慶白老實答道:“沒有。”

“走走走!那咱們進去看……我跟你說,是真的好看!好看啊!小趙,買票買票!”說著,宋熙就把關慶白拉進了錄像廳。

剛開始的時候,關慶白還挺看不上這錄像廳的環境的。

可後來看到了那彩色大電視,以及瀟灑的武俠扮相、精彩離奇的劇情……

關慶白:真香!

一眾人就窩在錄像廳裏抻著脖子看劇。

午飯時分,桃桃在家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老的小的回家吃飯?

她就沖到錄像廳來抓人回家吃飯。

結果宋熙還帶頭鬧事,不願意回家吃飯,因為他正在看楚留香,馬上就要看到大結局了。

桃桃又好氣又好笑,只好回家去,用飯盒把飯菜裝好了又送過來……還得盯著公爹把老中醫開的藥膳湯水給喝個一幹二凈才作罷。

後來,就連關慶白也中了錄像廳裏武俠片的毒。

老的小的天天湊在一塊兒,短短幾天內把感興趣的武俠片看了個遍……這才消停了。

很快就到了年關。

春節,是全國人民休息放假的節日,所以家家戶戶都要囤東西。

桃桃和宋秩采買回來的各種食物,不但堆滿了廚房、連二樓的天臺那兒,也被塞得滿滿當當。

團圓年夜飯,在桃桃的安排下,全家每個人都參與了烹飪。警衛員趙紅軍和小陳、小張也各種露了一手,做了一道家鄉風味菜;就連年紀最小的墨墨,也在哥哥的幫助下,在炭盆裏烤了幾只紅薯。

一大家子吃完了年夜飯,就圍坐在客廳裏烤火、看春晚、吃零食、聊天……

宋秩去樓上搗鼓了一會兒,抱著個紙箱下來了。

桃桃一看那紙箱就笑,“還是你的記性好,我都忘了這個了。”

宋熙奇道:“這是啥?”

“寫給未來的信。”宋秩一本正經地說道。

“啥?”宋熙莫名其妙。

桃桃笑著解釋,“爸,是這樣的……我們家有個習慣,每年到了除夕這一天啊,就會辦三件事兒……”

——要制訂一個新年計劃。

——盤點去年定下的計劃完成了多少?有哪些沒有達到?必須反省,找出原因。

——給明年、後年、大後年的自己寫一封短信。

說著,桃桃又解釋道:“三年前宋秩不是出國了嗎?他那一出國啊,就兩三年也回不來。所以我們也有整整兩年都沒有拆過兩年前,自己給自己寫的信了。”

宋熙點頭,“這可是個好習慣,以後也算我一個!”然後又交代趙紅軍他們,“你們也一樣!”

宋秩將紙箱打開,將裏頭的本子、信件拿了出來。見父親眼巴巴看著,宋秩便笑著將本子遞給父親——那上頭記錄著幾年前他和妻兒的新年計劃。

然後他又把信件分發給妻子兒子。

飛飛拆開了自己的信,只看了一眼就驚呼了起來,“天哪!我美夢成真了!”

“什麽什麽?”桃桃問道。

墨墨也急不可耐地說道:“哥你寫啥了?”

飛飛將信紙遞給了媽媽,高興地大聲說道:“爸爸出國的那一年,我寫的信是……希望爸爸回來過年,爺爺也來,我們一家人過個團團圓圓的年!”

眾人齊齊楞住。

隨即,眾人又齊齊笑了。

飛飛寫的那封信,被眾人爭相傳閱。

很快,就傳到了宋熙手上。

信紙上,稚嫩的筆跡寫著寥寥數字:

……願爸爸在國外的工作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回來。也祝願南都的爺爺與爸爸和解,我們一起過新年。

宋熙看著兒子兒媳,又看看一對大孫子,眼眶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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