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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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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明崇曲起指節輕輕敲了敲桌子。

歲晏心虛地低下頭:“我……我只是想去瞧瞧, 其他的什麽都沒幹。”

端明崇笑了笑,道:“先吃飯。”

歲晏不敢再要甜湯, 捧著碗小口小口喝了起來。

端明崇很快便放下了筷子,看著歲晏還在小口小口喝藥,無奈道:“你怎麽還委屈起來了?”

歲晏搖頭:“我沒有。”

端明崇又盯著他看了一會, 突然道:“你身體已經好了許多,再過幾日我便派人送你回侯府。”

歲晏嗆了一下, 將碗放下,詫異地看著他。

端明崇微微垂眸。

歲晏訥訥道:“我……我就只是去看個熱鬧, 殿下不用氣到直接把我趕走吧,大、大不了之後我都不喝甜湯了。”

端明崇被氣笑了:“我哪裏說要趕你走了?你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歲晏“哦”了一聲, 悶聲道:“那殿下方才說……”

“這一回五皇子當著江恩和的面對你出言不遜, 陛下看在眼裏,自然是要做些什麽的。”端明崇說到這裏笑了笑,道, “雖然你今日那些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是真的,但是為了堵住京中的流言,陛下這回可能會讓你早一些時日襲爵。”

歲晏楞了一下:“襲爵……”

老侯爺戎馬一生, 帶著兩個文武雙全的兒子征戰沙場, 為北嵐爭城掠地, 只有小兒子文不成武不就地被當成質子一般留在京城, 歲安候大概是怕他在京城受人其辱,便不顧旁人勸阻,要將爵位襲給了歲晏。

不過好在歲晏兩個兄長對爵位並不在意, 皇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沒有過問,這也方便了歲晏少時在京城仗著身份作天作地,就算鬧翻了天也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

端明崇點點頭:“我之前還在擔憂父皇削爵,現在看來,倒是多此一舉了。”

歲晏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藥,才小聲道:“我……我還沒有問我二哥,能將這件事等到過年嗎?”

端明崇:“這種事夜長夢多,陛下自然是不會等的,到時候旨意下來,你還能推辭不成?”

歲晏只好低下頭,悶聲稱是。

端明崇道:“不要想太多了,萬事有我在呢。”

歲晏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端明崇料得果然沒錯,不出三日,皇帝下旨令歲晏襲爵歲安候的消息便傳到東宮,在別人看來這是天大的恩賜,歲晏卻歡喜不起來。

原因無他……

“我在東宮住得好好的,有人護著有人養著,憑什麽一道旨意下來就讓我搬回侯府?”

歲晏抱著個兔子,坐在偏殿中的搖椅上曬太陽,不滿地點著金絲熊的頭喃喃自語。

整個東宮的宮人全都在幫他收拾回侯府的東西,來來回回的人絡繹不絕,看著幾乎要將東宮搬空。

金絲熊被他捉著尾巴不能跑,只能朝他嘰嘰。

歲晏自言自語上了癮,一下又一下地戳著金絲熊的小腦袋,不滿道:“小侯爺這個稱呼倒是挺好的,顯得多年輕啊,要把這個小字去掉,旁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像我爹那樣是個滿臉胡須的老頑固呢。”

金絲熊掙脫不得,伸爪子撓他。

不論歲晏多不情願,三日後,端明崇還是將他送回了歲安侯府,連帶著他那堆有的沒的,整整拉了好幾輛馬車回去。

襲爵的旨意一下來,整個侯府熱鬧極了,聽到歲晏回來,全都出來迎接。

歲晏扶著端明崇跳下馬車,門口的下人忙拾級而下,恭敬行禮:“見過太子殿下、侯爺。”

歲晏抱著兔子不說話,端明崇道:“起吧,把這些東西都搬回侯爺的後院,小心著點別摔著了。”

“是。”

眾人魚貫而出,一點點將歲晏那些雞零狗碎給搬進侯府。

歲晏和端明崇一起去了偏院,君景行正在樹下抱著兔子餵草。

歲晏院子種了棵初美人櫻,剛開春不久,滿樹的碎紅。

君景行瞧見兩人一同過來,吃了一驚,忙起身行禮。

歲晏擺了擺手,道:“殿下今日要在侯府用午膳,不要吩咐廚房做藥膳——吶,殿下,是吧?”

端明崇:“……”

端明崇本沒打算留在侯府吃飯,但既然歲晏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拂了好意,便含笑點點頭。

君景行瞥著歲晏,一眼就看穿了他怕自己熬苦藥害他的小算盤,心中無奈失笑,但表情面色恭敬有加,行了禮便退下了。

歲晏正要帶著端明崇去自己房裏坐一會,海棠突然匆匆跑進來,說皇上的賞賜到了,歲晏要前去接旨謝恩。

歲晏頓時不滿,但是卻也不得不去,便和端明崇叮囑了一番,裹著披風氣咻咻地去了前院。

端明崇在歲晏的臥房隨意瞥了瞥,那書案書架上放著的全是坊間的小玩意,看來當真是個會玩的。

他正在翻書案上的一本戲本,房門突然被人敲了敲。

端明崇還以為歲晏回來了,回頭一看,君景行正微微頷首站在門旁。

端明崇將手中的書一闔,淡淡道:“什麽事?”

君景行低著頭,恭敬道:“錢老昨日已經出了城回江南,多謝殿下。”

端明崇笑了笑,將書放在書案上,道:“各取所需罷了。”

君景行猶豫了一下,才道:“原本我和錢老已是存了死志,給皇子下藥致其上癮,很難全身而退,如若不是殿下……”

端明崇沒有居功,道:“那位錢老,是你什麽人?”

君景行道:“幼時尹家還在江南時,他是我的啟蒙老師,那時家父常年在外奔波忙碌,我的醫術大部分都是錢老教的。”

端明崇點了點頭:“嗯。”

君景行瞧見端明崇似乎不欲多談,恭敬行了一禮,便轉身離開了。

不多時,歲晏顛顛地從前院跑回來,手中還折了一枝桃花,剛一進來便將花往端明崇懷裏塞。

端明崇無奈地接下。

靠的近了,歲晏鼻子輕輕動了動,道:“方才君景行來過?”

端明崇:“嗯?你怎麽知道?”

歲晏道:“他身上的藥味極其特殊,只要同他待上片刻,那人身上定會殘留一點藥香,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端明崇若有所思地看著歲晏。

當時在東宮外,他派人將君景行請走時,為了遮人耳目便選了在禦花園商討事情,回去的時候歲晏的臉色似乎也有些異色,現在想想,原來那是他就知道自己同君景行見過面了。

歲晏並沒有察覺,扯了扯他的袖子:“殿下殿下,走,咱們出去散步吧,我還沒帶你逛過侯府呢。”

端明崇無奈,只好道:“好。”

歲晏歡天喜地地拽著他去了。

兩人在侯府逛了一圈,又一起用了個午膳,端明崇這才起身離開了侯府。

歲晏雖然舍不得,但是也不好在這個時候耍性子,依依不舍地將他送走了。

東宮車轎走後,歲晏還在門口站了一會,君景行在一旁幽幽道:“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生離死別。”

歲晏轉頭幽怨地看他:“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君景行不高興了,道:“憑什麽?你現在身體不是好很多了嗎?晚上還需要我侍疾嗎?”

歲晏道:“不,我現在在抽條兒,晚上小腿抽筋抽的受不住,你到時候幫我捋筋揉腿。”

君景行:“……”

君景行沒好氣道:“讓海棠幫你捋,我不伺候了。”

他轉身就走,歲晏忙在後面追他,喋喋不休道:“你知道我在東宮的時候,都是太子殿下幫我揉腿捋筋的,我磕到碰到他都心疼到不行,你怎麽就這樣啊?你之前還說我腰又軟又細,摸個不停的,現在怎麽就不願意揉我腿了?我的腿更細更長……哎!君月見,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君景行還是那句話:“找海棠。”

“你是郎中哎,揉起穴位來一定更舒服,我不要海棠,他笨手笨腳的。”

搬著花盆路過的海棠聽到這句話頓時眼淚汪汪,拼命表忠心:“少爺!少爺海棠不笨的!一點都不笨手笨腳!”

歲晏瞥他一眼。

海棠平地一個絆倒,手中花盆“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碎成一堆。

歲晏:“……”

君景行:“……”

君景行停下來,若有所思道:“晚上還是我給你揉吧。”

要是讓這沒輕沒重的孩子揉起來,歲晏可能慘叫聲要升天,把自己也吵得睡不得一個好覺。

歲晏連忙歡天喜地地點頭。

用過晚膳後,歲晏沐浴後鉆到了被子,左等右等君景行半天都沒等來,自己反倒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侯府外,君景行挑著燈走到空無一人的巷子裏駐足等待,片刻後,一個小小的身影翻墻落地,脆聲道:“哎,君主顧!”

君景行將燈挑高,露出銜曳那張花貓一樣臟兮兮的臉蛋。

銜曳笑嘻嘻道:“是來結賬嗎?”

君景行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來一沓銀票。

銜曳:“謔,這回怎麽這麽多?”

君景行道:“讓你冒充錢老孫女又以身犯險在二皇子府待了那麽久,你合該得的。”

銜曳笑嘻嘻道:“其實在二皇子府還是蠻好的,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真想多待一會啊。”

可惜端如望回過神來後便要派人殺她,她迫不得已便一路跑了出來——能從二皇子府逃出,這丫頭本事也算挺大的。

銜曳隨手拿了幾張銀票,擺擺手道:“不用那麽多,反正我同端熹晨也有仇,互惠互利嘛,我還得感謝你有機會讓我親自捅他一刀給我哥報仇呢。”

君景行笑了笑。

兩人談罷,銜曳像是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來一封信,道:“這是從江南寄過來的,大概是雪災嚴重,驛站堆得信箋太多,我翻了半天才找到的,你瞧瞧。”

君景行瞥了一眼,突然楞住了。

這是特殊的白封信箋。

是訃告。

君景行眉頭緊皺,將皺巴巴的信甩手拆開,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冷汗瞬間下來了。

銜曳看到他這番大驚失色的模樣,也詫異道:“怎麽了?”

君景行瞳孔劇縮,喃喃道:“錢老……的訃告……”

銜曳大驚:“什麽?昨日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突然就死了?難道是太子覺得不太保險,所以派人去斬草除根?”

君景行嘴唇輕輕抖著,他一字一頓艱難道:“不是昨日的,是……”

他深吸一口氣:“是去年十二月初三的。”

銜曳一楞。

侯府偏院。

歲晏睡了沒一會,腿就開始瘋狂的抽筋,將他活生生痛醒了。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半天,痛得吸氣不停,哀聲道:“君景行……月見!你在嗎?”

腿抽筋的痛苦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對歲晏這種養尊處優的,便是痛得他恨不得以頭搶地,把自己給撞昏過去一了百了。

他哀嚎著叫了會月見,也不知道是不是疼迷糊了,開始喃喃叫端明崇的名字,臉上全是冷汗。

就在他痛得幾乎昏過去時,房梁突然落下來一個黑色人影,單膝點地跪在地上,瞧不見面容。

“小主子。”

歲晏迷迷瞪瞪地擡頭看他,恍惚間瞥見他的臉,頓時哀嚎道:“無願,你可算回來了,我的腿疼。”

被喚作無願的暗衛猶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別扭地給歲晏揉腿。

老侯爺留給歲晏許多暗衛,平日裏和無事交談較多,其他的人歲晏也只是草草打了個照面,並沒有多做了解,更何況這個無願在年前時便被他打發出去辦事,一走就是小半年,現在才終於回來。

歲晏被輕柔揉了一會腿,才好受許多,他拿了個靠枕墊在背後,臉上是汗地看著低頭站在一旁的無願,道:“這段時間去哪裏了?”

無願的面容平平無奇,看著還有些僵硬,不知是不是易了容的緣故,一板一眼回答道:“易容,做戲。”

歲晏皺眉:“詳細一點?”

無願本就不太會說話,憋了半天才道:“奉小主子之命,相助君公子。”

歲晏一歪頭:“還有呢?”

無願又憋了半天,眼睛都紅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歲晏忙道:“成吧,反正我大概已經知曉了,你不想說就不說,怎麽還要哭了呢?”

無願連忙搖頭。

他一說話緊張就本能的眼睛紅,並不是要哭。

歲晏心道:“哎呀,真可愛。”

歲晏雖然嘴上說著並不想要去幹涉君景行的事情,但上一世想要把控全局的掌控欲還是讓他沒忍住派了一個暗衛去暗中相助,一是讓自己不必不明不白地入了旁人的局,二是擔心君景行若是遇到為難的事情不好同他開口。

在君景行到侯府後,無願便一直暗中跟著他,但是僅僅只是跟著,他既不插手君景行的事,也不會去向歲晏回稟君景行做的任何事,除非歲晏自己心血來潮問起——不過歲晏既然放任了君景行自己去報仇,也幾乎從來不去過問他的事。

君景行這幾個月的所作所為,歲晏也只是靠著自己零星半點的猜測知道了一些,其餘的便任由著君景行和端明崇在朝中暗流上攪弄是非,翻江倒海。

歲晏唉聲嘆氣,心道:“反正事情都了結了,懶得再過問了。”

無願在他身邊似乎及其不安,一直低著頭不住地攪著手。

歲晏擺了擺手,示意他下去。

他如釋重負,忙轉身離開了。

歲晏又閉眸睡了一會,迷迷糊糊間聽到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他張開眼睛,瞥見君景行正緩步朝他走來。

很快,君景行身上奇異的藥香在歲晏身邊彌漫開來。

歲晏迷迷瞪瞪地伸手扯他的袖子:“月見……”

君景行微微俯身將歲晏額角的冷汗擦掉,輕聲道:“睡吧。”

歲晏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委屈地喃喃道:“我的腿好疼,我……我要是不長到八尺高,這罪都白受了……”

君景行無奈地笑了:“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歲晏:“……”

歲晏已經撐不起精神跳起來打他了,閉眸一會,便睡了過去。

君景行坐在榻邊,目不轉睛地看著歲晏那張美艷的睡顏,半天才幽幽嘆了一口氣。

窗外櫻樹趁夜綻放,暗香悠然。

月紗披枝間,星河墜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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