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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為她而來,為她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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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爺嚇了一跳, 待反應過來,忙地起身前去攙扶,“將軍這可是折煞老夫了, 快快請起......”

江暉成卻沒動,擡起頭聲音極為沙啞, “此一跪,沈老爺當得起。”

為了前世對他的失言, 他也應該跪他賠罪。

沈老爺借著門前的燈火, 這才看清江暉成的臉色, 心頭猛地一跳, 緊張地道,“可,可是那丫頭, 做了什麽......”

沈夫人能猜出沈煙冉的心思, 沈老爺自然也能琢磨得出來,將軍跟來了芙蓉城都沒能讓她回心轉意,去了江南依她的倔脾氣,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失禮的事情來。

先且不論退不退婚,就如今沈煙冉這番不顧名聲,跟著少東家前去江南的行為,都讓他在江府面前擡不起頭了。

沈老爺怕江府的人誤會, 也怕江暉成誤會,忙地先賠罪道, “那丫頭是被我給寵壞了, 沒了分寸,待人回來了,我好生說道說道她......”

“她很好。”江暉成低沈地打斷了沈老爺, “沈老爺將她教得很好,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婦德、婦言、婦容、婦功,三從四德,她一一都遵守了,也待我極好,是我沒有珍惜她,她沒有錯,她是個很好的姑娘。”

沈老爺神色楞住,有點聽不明白江暉成的話。

這,還沒嫁呢,哪裏來的三從四德......

沈老爺疑惑地看向江暉成通紅的眼睛,微微木訥的眸色裏似乎藏著莫大的哀痛,並沒有一絲諷刺之意。

“這......”沈老爺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何事。

“相反是我有負於她,救命之恩未報,諾言不守,八年未盡半分夫君之責,也從不是一位好父親,有錯的人是我。”江暉成說完不顧沈老爺的阻攔,又對著沈老爺磕了一個頭,繼續道,“今日我來,是與沈老爺商議,退婚之事。”

沈老爺被江暉成的模樣徹底嚇到了,一時也沒功夫去顧及他那一通胡言亂語,趕緊一把將人拉了起來,“將軍快快起來吧,有什麽事,咱們可以慢慢商議,可別再折煞老夫了......”

江暉成磕完頭也沒再堅持跪著,隨著沈老爺的攙扶,站了起來。

書房的門,早就在江暉成進去之後,被槐明拉上了,沈夫人趕過來時,也只能立在門前,靜靜地候著裏面的動靜。

江暉成起來後,坐在了沈老爺的右側方,沒再說旁的,直接談起了正事,“此樁婚事,當初既然是我向皇上去求了賜婚書,便該由我來退,退婚書在江南時,我已經給了四姑娘,沈老爺不必覺得愧疚,四姑娘如今同我已經沒有了關系,至於親事如何退,完全按照沈家這邊的意思,唯請沈老爺抓緊時辰,將退婚的消息早些公布於世,關於四姑娘的名聲,沈老爺也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讓她幹幹凈凈地全身而退。”

沈老爺懸在心頭幾日的想法,倒是被江暉成都道了出來。

事情到了這一步,沈老爺知道再說其他已毫無意義,只嘆了一聲抱歉地道,“是我沈家愧對了將軍......”

至於名聲不名聲的,沈老爺也不指望江暉成能做些什麽。

且,也沒法子彌補。

退婚了的姑娘,無論如何名聲都會受損。

這事是自己的姑娘悔婚在前,江暉成能不怪罪,沈老爺心頭已經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應該的。”江暉成交代完後,沒有多呆一刻,起身同沈老爺拱手道,“沈老爺放心,回長安後,我會稟報父母,不會為難沈家。”

沈老爺一楞,心頭的愧疚之意更深,見天色已晚,一時脫口而出,“將軍在此歇一夜,明日一早再走也不遲。”

話說出來,沈老爺才意識到今非昔比了。

江暉成也察覺出了沈老爺的尷尬,“沈老爺不必客氣。”

江暉成說完轉身走到了門前,拉開門見沈夫人焦急地立在那,點頭禮貌地招呼了一聲,“沈夫人。”之後再沒多說一句,帶著槐明一並出了沈家的大門,上了馬車,消失在了夜色中。

前世,他前來沈家,已經為時已晚。

沈老爺死了,沈夫人沒讓他進門,今日也算是自己彌補了前世的遺憾和愧疚。

江暉成沒在沈家過夜,去芙蓉城街頭尋了一家客棧。

安頓好後,江暉成又才喚來了槐明,“幫我去辦一件事。”

槐明跟著江暉成奔波了這一路,親眼看著他是如何走到了今日這步,要說不心疼是假的,今日見將軍同沈家徹底了斷,心頭其實也松了一口氣,“將軍有何事?”

“去造個謠。”

槐明:......

江暉成沒理會他臉上的詫異,語出驚人地道,“就說,我不能人道。”

槐明:......

槐明不可置信地看著江暉成,仿佛不認識他一般,楞楞地看著他。

江暉成卻跟個沒事人似得,從腰間取下了荷包,平靜地遞給了他,“去茶樓逛逛。”

“將軍,奴才做不到。”槐明“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萬萬沒料到將軍會為了沈姑娘做到這一步,“將軍已經如了沈姑娘的願,給了她退婚書,沈姑娘的名聲是名聲,將軍的名聲就不是名聲了嗎,將軍可知這謠言一旦傳出去後,將軍這輩子怕都難以再成家......”

槐明急得聲音都在發抖,“將軍忘了,江夫人一直盼著將軍能早日成家,江家子嗣本就不多,三公子更是江夫人的一塊心病,要是知道將軍也......”

“我又沒死。”江暉成輕聲打斷他,“你不去,我另找他人便是。”

“將軍......”

江暉成將手裏的錢袋子甩到了槐明懷裏,“沿途傳下去,芙蓉城,渝州,江城,長安......務必趕上退婚的消息,一道傳出去。”

槐明絕望地看著江暉成。

知道他是什麽性子,說過的話又何曾收回去過,這回他是鐵了心地要將自個兒這輩子都搭進去。

正如他所說,自己不去辦,他也會找旁人去辦。

槐明收了錢袋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向了芙蓉城最為繁華的地段,去幹一件這輩子他從未幹過的壞事。

賣他的主子。

去的路上,還遇上了一位熟人,沈家老屋的管家,看到槐明時還有些不敢認,湊上前仔細看清楚了槐明的臉,才高興地喚了一聲,“小夥子。”

槐明擡頭,管家便興致勃勃地問道,“將軍呢,可回來了?就上回將軍鋤的那塊地,種了幾樣花種子,如今可都發芽了。”管家越說越興奮,“等再長過一年,明年這時候,定會開花,你回去同將軍說一聲,讓將軍放心,奴才都給他留意著呢......”

槐明此時沒什麽心情談這些花花草草。

將軍已經同沈家沒有了任何關系,那屋子裏的東西,自然也沒了關系,雖如此想,槐明還是客套地道了謝,“勞煩王叔了。”

管家再欲問將軍和四姑娘是不是回來了,見槐明一步踏進了茶樓,只能作罷。

**

一路上走走停停,大半月後,江暉成才到長安。

到了長安,也沒有及時回江府。

而是等到江府和沈家退婚的消息傳了出來,朝得滿天飛了,同時槐明造的謠言,也開始在長安蔓延開後,江暉成才回到了江府。

不過大半個月的功夫,江家已經置於了漩渦之中,原本眾人指向沈家四姑娘的矛頭,都統統地轉到了江家。

“我就說呢,江家那麽大的門戶,江二公子人才也不錯,還是侯爺,怎就過了弱冠還沒成親,原是有難言之隱......”

“你們是沒聽說過,馬背上坐久了的人,顛得久了,那方面早晚得衰退......”

“既如此,江家當初便不該將沈家牽扯進來......”

“好在已經退了婚,否則等沈家四姑娘進了江家的門,可不就得造孽了嗎......”

“哎,這江將軍也是個可憐之人,竟得了這般隱疾,好人就沒個好報......”

江夫人收到江暉成傳出來的退婚信鴿,心頭本就難以接受,如今再聽這些個有的沒的的傳言,一時氣得胃疼,“成哥兒不能人道?我自己的兒子有沒有毛病,我不知道?你們趕緊去給我查,是哪個嘴賤之人,竟要如此編排我江家......”

大奶奶趕緊上前去給她順著背,“都是些子虛烏有的事,母親千萬別氣壞了身子,等小叔子回來,咱們再問個清楚。”

大奶奶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原本小叔子和沈家四姑娘眼見就要成親了,幽州突發瘟疫,兩人去了一趟之後,這婚事突然就黃了。

婚事是禦賜的,要退只能小叔子自己退。

沈家不可能退得了。

再加上傳出的這些流言,江家可謂是被推在了風口上,大奶奶也想不明白小叔子和沈四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麽,按理說,一場劫難,兩人應該更相愛才對。

江家所有人都想不通,唯有等江暉成回來給個解釋。

江暉成就在風尖浪口上踏進的家門。

上回從幽州回來,趕到了城門口,就差一步就進去了,江暉成又調頭去了芙蓉城,這一別,已經隔了好幾個月。

江夫人遠遠地看著他跨進門,還未走到跟前,眼睛就有些發紅。

又瘦了一圈。

等到人到了跟前,江夫人看到了他臉上的憔悴後,心口一疼,一時沒忍住,哽塞地質問道,“你到底幹了些啥,這人都成什麽樣了。”

江暉成彎唇一笑,喚道,“母親。”

江夫人偏過頭,不忍去看他,還未開口問,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連同皇上的覆命都拋在了腦後。

要不是陛下寬容,怎能容得他如此放肆。

江暉成倒是先開口了,“孩兒有事要同父親和母親說。”

等江家大爺和大奶奶聽到江暉成回府的消息,趕到江夫人的院子時,江夫人的房門已經關得緊緊地,裏頭傳出江老爺潑天的怒罵聲,“你是我江家的人,從生下來,身上就背負著家族的使命,黎明蒼生在先,你一句辭官如何對得起先祖,對得起朝堂?”

大爺和大奶奶聽到這一聲,也被嚇得變了臉色。

這,這怎麽還辭官了呢。

裏面斷斷續續地吵了一炷香時辰,江老爺突地一把拉開門,臉色極為難看地走了出來,“罷了,我就當你死在了幽州。”

屋內江暉成跪在那,一語不發。

江夫人又重新讓人將門關上,目光細細地看著江暉成,輕聲問道,“成哥兒,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是因為什麽。”

為何擅自給了沈家退婚書。

為何要傳出那樣的流言,自損其身,說自己不能人道。

又為何好生生的,突然要去道觀。

江暉成擡起頭,看著江夫人,神色依舊沒有多大的波瀾,如同早就做好了準備,前來承受這一切。

“孩兒會替母親祈福。”

江夫人終於沒有忍住,捂住心口,低吼道,“我這半截身子都埋進土裏的人了,我需要你同我祈福?你就告訴我,你同四姑娘到底發生了什麽?”

江夫人盯著江暉成的眼睛,痛心地問道,“是四姑娘變心了?”

她不是沒懷疑過。

從知道沈煙冉避開長安,回到芙蓉城後,她心頭就隱隱有了不安。

之後江暉成緊趕著追了過去。

她以為,年輕人之間吵吵鬧鬧很正常,說明白了就成,可萬萬沒料到會到如此地步。

她想知道,分明都是如此懂事的兩個孩子,為何就容不得了。

屋子內一瞬安靜了下來。

江暉成終於開了口,“母親,她很好,別怨她。”

“母親知道她好,可你也得告訴母親......”

“我愛她。”江暉成一聲打斷了江夫人,平靜的眸子不知何時又染了通紅,艱難地哽咽了一下喉嚨,頭一回在自己的母親面前露出了悲傷和無助,“可我對不起她。”

他願她一世平安無憂,無論自己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同她退婚後,他也沒想過這輩子會再成家。

他是為她而來,也該為她而活,為她而去。

江夫人楞楞地看著江暉成,從生下他到如今,活了二十一個年頭了,她卻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有過這般悲大於心死的神色。

就算自己活了半輩子了,也未曾如此傷心欲絕過。

沒有哪個做母親的不心疼。

“你說這是造的什麽孽啊。”江夫人上前一把摟住了江暉成,“母親不求旁的,好好活著就好,你願意去哪兒,幹什麽,都去吧,母親不攔著你。”

江夫人沒再多問一句。

良久,江暉成才扶起了江夫人,沙啞地道,“多謝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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