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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事實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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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麽?”

他言笑晏晏,玉容生光,讓周人情難自禁地為他眼角飛躍的那一抹輕悅和柔,恍了心神。

輕悠微訝,不想他今日又著了一襲雪裳,明明藏了一骨子的骯臟邪惡,偏偏生得如此好皮囊,緋衽雪衫,天人之姿,美得驚心動魄,無人能逃脫。

不過眨眼的功夫,輕悠只看到男人微微朝前踏了一步,似有一抹淩光閃過。

鏘的一聲錚鳴越耳,緊帖在脖子上的冰冷器物哐啷砸落地。

那雪白的袖幅還在身側輕擺,那只手按在了腰側的刀柄上,上面鑲嵌著的冰藍殷紅的寶石,光芒蟄眼。

她的瞳孔驀然收縮,一聲淒厲的尖叫刮過身畔,迅速遠離。

這前後,不過短短三秒。

她聽到自己的心臟“咚”地重重一跳,像是終於落了地,腦子還一片混沌漿糊,身子仿佛失控似地跌進了那片盈動的雪色中,一道低沈綿柔的聲音緩緩沈進心底,安撫了咋起的騷動和惶亂。

“別怕,沒事兒了。”

背後輕輕的拍撫,好像安慰熟睡中的嬰孩兒。

淡淡的櫻香,混和著幹燥的陽光氣息,還有她最熟悉的純男性麝香,鉆進鼻端,融合成“安全”的意識,讓她終於能順利吐出梗在胸口的氣息,化解了那裏的緊繃感。

她一放松,整個身子都虛軟下去,被堅實的力量穩穩地圈護了起來。

“小東西,嚇壞了?”

溫熱的大手撫過,她才發現自己出了一額的冷汗,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剛才吐得太兇。

“我才離開這小半天,就鬧出這種事兒。看來,我該把你別在腰帶上,像櫻吹雪嵐丸一樣,天天帶在身邊。”

他勾起她的小臉,輕言調笑著,可蒼白的容色立即讓他瞇起了眼,當目光觸到細長的白頸上一片模糊的血汙時,眉間重重一褶,轉頭看向嚎叫的源頭,已是渾身殺氣籠罩,森寒怵人。

“她是怎麽跑出來的?”

這淡淡的一句話落,周圍所有人,仆從侍衛咚咚咚地全落了地,惶恐的氣氛比剛才她被挾持時更濃重,竟無一人敢應。

她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渾身肌肉都僵硬起來,沈下的聲音仿佛化氣為劍,狠戾劈斬而出,“都啞了嗎?!”

靜默了三秒,疑似隊長的人才哆哆嗦嗦地匍匐出身,一邊叩頭一邊稱罪求死。

空氣中還飄蕩著那股濃烈的死亡氣息,愈發凝重的氣氛讓輕悠極為不適,她目光朝那求饒的隊長一瞥,卻看到地上紅慘慘的一截人手,還握著一把尺長的刺刀,不正是剛才井上元子用來挾持自己的兵器麽!

老天,他剛才那一刀,竟然那麽精準無誤地直接把人的手斬斷了?!

砰地一聲槍響,叩頭求饒的隊長倒在了血泊中。

輕悠一看,胃底又是一陣翻攪,她聳著喉嚨想吐,只覺得更惡心得要命,眼淚又撲漱漱地往下落,她扭頭將自己埋在雪白的懷裏,哪裏管會汙臟了他的衣服。

“悠悠,你不舒服?”

織田亞夫發覺懷中人兒的不適,撫上小臉,一掌的濕涼,臉色更沈,再看向地上的一堆人,喝聲道,“還楞著幹什麽?把這賤貨帶走,失職的人自己去刑堂領罰!”

“遵命,殿下。”

那一聲聲鏗鏘有力的應諾聲,此時聽在耳中,都似剔骨剜髓般地刺耳難受。

輕悠想推開抱著她的人,可惜卻被抱得更緊,整個兒騰空離了地。

織田亞夫口氣憤然,“本王早就說過,你最好少跟那些倒黴同鄉來往,這就是不聽話的結果。”

目光冷冷地刮過一旁瑟縮在侍衛身後的林雪憶,林雪憶嚇得渾身一抖,想要站出來卻被嚇得僵直,那模樣瞧著還真有幾分滑稽。

“我怎麽知道會碰到這種事兒,你……嘔!”

一口酸水正噴在男人雪白的胸口,瞧得正退走的仆人們眼角都是一抽。

織田亞夫額頭一跳,罵道,“你這個小白癡,回頭再收拾你。”

說著,轉身就走。

哪料一聲尖嚎又從身後傳來,“救命,不要,放開我,放開我……軒轅小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看在咱們都是亞國人的份上,求求你——”

男人的腳步依然顧我地大步往主屋走,管家急忙吩咐著女仆們準備著各種物什,要為主子們壓驚,清理穢物。

輕悠緊了緊手指,終是擡起頭,問,“你為什麽要那樣對她?”

織田亞夫停住腳,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我說的話,你信?”

她啞然。

他眉頭沈下,竟轉身走了回去。

井上元子一見救星到,匍匐著就要朝前爬,哭叫著,“軒轅小姐,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我已經這副模樣,已經活不了了。我只想出去,見一見我的心上人。”

輕悠的目光吃力地從那一只血流如註的斷手和一只枯骨手上移開,吸了口氣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你?”

井上元子渾身一抽,仿佛被什麽刺激到,叫出,“你,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你還問得出口。你剛才沒看到他是怎麽對他的下屬嗎?就因為一個失職,讓你受了點兒傷,就得賠上一條命。當日,因為我的失職害你被人關進了獸籠,我就落得這個下場,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人,他是惡魔,喪心病狂毫無人性的魔鬼!”

渾身無一處完好的女人,舉著血腕指著雪衣神姿的絕色男人,她僅剩的一只眼睛透過汙垢的發絲滲出絲絲淬毒的目光,就仿佛地獄爬出的屍首正在指證謀害的兇手!

輕悠只覺得渾身發冷,抱著她的胸膛都毫無溫度,聽到自己的聲音抖得厲害。

“你……你說的是真的?”

“哈哈哈哈,你要不信,你還問我做什麽。你要不信,那就問他啊!問問他,打從你來了荻宮,到底殺了多少女仆,有多少失職的仆人被送到鬥獸堂餵了土佐,有多少……唔!”

一記狠踢打斷了女人瘋狂的叫嚷聲,十一郎氣急敗壞地喝罵,“賤貨!死到臨頭還敢滿口胡言,你他媽自己做過什麽,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麽!之前是誰他媽躺在男人身下當母狗,只求留條小命的!”

“我沒有,我沒有,是你們逼我的,是你們用刑罰逼我認罪的,我根本什麽都沒做,我是無辜的。我只想回家,看看我的高城君,我沒有錯……啊唔……”

“賤貨!”

十一郎踢腳又是幾記狠踢,更故意踩在女人的斷腕上,那咯咯咯的骨碎聲,聲聲糝人得很,周人全別過了頭不敢再看。

“夠了,夠了,不要再打了!”

輕悠受不了地大叫出聲,織田亞夫才示意十一郎停了手。

“你,能不能讓她見見那個心上人,再給她一個痛快。”她看著他,求道。

“不可能。”他斷然拒絕,轉身就走。

“為什麽你要這樣草菅人命?你知不知道,人人生而平等,人命是無價的,你怎麽能這麽,這麽……”

輕易就要了人命,剛才那個失職的隊長也罪不致死啊!她受不了如此殘忍的手段,覺得好像把大刀攪得全身劇痛,那股死亡的氣息仍然縈繞不散,難受得要死。

他又停住腳步,冷哧一聲,滿是嘲諷,“人人生而平等?這是誰教你如此愚蠢的想法?”

她揪著他的胸口,急道,“當初那件事發,也不是她的錯,你,你就不能……手下留點情嗎?”

“愚蠢!”他譏誚地瞪她一眼,再不理會,大步往回走。

“你,織田亞夫,你個劊子手,你殺這麽多無辜的人,你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你的下場會比他更慘,你知不知道啊!”

“悠悠,你在替我擔心麽?怕我亂殺無辜遭天罰?”他低下頭,竟然笑得尤為柔和。

“你,你神經病!”

她氣息一窒,都不知該罵什麽好。

而身後驀然揚起的淒厲嘶嚎,讓她渾身發涼發抖個不停。

“放手,放手,我不要死,軒轅小姐,救救我啊……不,我不走,我不走……軒轅小姐,我錯了,是我打昏你把你送進獸籠的,可那不能全怪我啊,他們拿高城君的性命和我全家人的命威脅我,如果我不做,他們就死定了啊……求求你們讓我看一眼高城群,只要一眼,我死也瞑目了……”

她驀然擡頭,看著男人冷硬無情的眼眸,一時間覺得腦中空蕩蕩,什麽也不剩了。

“吵死了,讓她閉嘴!”

下一秒,四周已然一片死寂。

“能不能,讓她見見她的高城君。”

他擡起下巴,目光平直地看向前方,“閱兵典禮上,她自然能看到。”

十一郎忍不住脫口而出,“那個廣田高城就是當日射殺小姐的狙擊手,他是左大將軍最得力的副將之一。他誆騙了這個愚蠢的女人,以自己的性命和她家人的性命要脅她為他辦事。這女人只是廣田高城布下狙殺陰謀的一顆棋子,事後若不是被我們關押起來,她一出荻宮大門,就會被對方滅口。”

一坨肉塊被剜落在地,兩個士兵架著掙紮嘶嚎的女人漸行漸遠,那絕望泣血的眼神,還有那濃重的腐敗味兒仿佛深深烙在了輕悠的靈魂裏,怎麽也揮之不去。

……

“林小姐,東西請拿好。”

“先生,能不能……”

林雪憶看著手中的包裹是自己帶來給輕悠,雙目一縮,就要往回走,立即被侍衛擋住。

老管家的面色陰沈冷肅,已經沒有早晨初迎時的親切和順,口氣更拒人於千裏之外,“林小姐,之前殿下的意思已經很明確,請你以後不要再來荻宮。免得再徒生意外!”

“我也不想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我也不知道……”我也很無辜啊!

可惜,林雪憶再沒有機會說出口,就被侍衛強行架走,朱紅大門砰地一聲重重關上,她只能站在石階下咬破了唇掐疼了掌心,也無濟於事。

這裏,還只是個後門兒罷了!

憤憤地一跺腳,將手上的食盒狠狠砸落在地,轉身走掉。

半路上,林雪憶稍稍消過氣後,思及今日發生的事,決定不能告訴二伯,她不想被人知曉自己辦壞了事兒受輕視,她還要想辦法救回這條關系。

正拐過街角,一陣汽車喇叭聲響起,她擡頭一看發現行來的敞蓬車裏坐著的正是表哥林少穆,立即揮手招呼。

“雪憶,你不是去荻宮看那丫了?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今天我在荻宮碰到個人,似乎不簡單,想早點回去告訴二伯,或許對咱們家有大益處。對了,你這是去巡店麽?弄得這麽大張旗鼓的,你不怕啦?”

林少穆有些不快,吱唔幾聲說約了人,林雪憶以為他這是約了川島靜子不好意思,便也沒強求送自己回坊,便兩廂告辭離開了。

林少穆的車頭卻在拐街後調了方向,朝京城有名的歌舞伎町駛去。

川島靜子?!我呸,那個嬌氣造作的女人,他早就沒興趣了。這幾日,他都是借口去歌舞伎裏玩東晁的小表子,以洩他心頭之氣。

車剛開在半路上,進了小町街,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哭嚎,一幢民宅裏跑出許多人,那門口還有端著槍的黃衣士兵,看袖章上的三葉紋,林少禦認出那是屬於軍部的部隊。

他停下了車,遠遠地探望。見士兵抱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出來,後面跟著一個哭叫的婦人,那婦人發鬢散亂倒還有幾分姿色。他冷眼哧笑,興災樂禍地想,這東晁鬼子自己人搶自己人,活該,最好鬥個兩敗俱傷,死一堆東晁鬼子才叫爽!

有人跑過來時,被他抓住詢問緣由,不願意說,他掏出東晁大銀元一晃,數個見錢眼開的人爭著殷情諂媚地為他解惑,“這個女人啊,聽說是某個有錢人在這裏私養的情婦,都好多年了,瞧,孩子都那麽大了哦!好像最近聽說,那個男人要帶她遠走高飛,一家三口過好日子了。眼瞅著這不是熬出頭了嗎?哪知道,那男人的正室知道了。那正室聽說還是朝中貴族,在軍部有大勢力,這不,來抓人了!嘖嘖,這母子兩平日也都挺規矩的,這一抓去還不知道要受什麽折磨……”

林少穆心下“咦”了一聲,看到屋裏走出一名高大挺撥的軍官,那軍官朝他的方向晃了一眼,俊朗深邃的眉眼讓林少穆不由得暗讚了一聲,但隨即想到是東晁狗,又在心裏狠啐了一聲,等著軍人一走,立即打火離開。

路上,想到那淒嚎不斷的場景,他突然靈光一閃,唇角斜勾。

私養的情婦,被正室欺壓麽?!這倒真是個好辦法啊!就算是在東晁,女人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命,川島靜子要嫁就嫁吧,等回了亞國,有的是機會報覆這群該死的東晁狗!不,是一條正宗的東晁母狗,哈哈哈——

……

暮色漸濃,室內亮起電燈。

織田亞夫從一堆文案中擡起頭,擰了擰有些酸疼的眉心。

女仆上前,為他摩擦肩頸,就被他擺手揮開。

十一郎剛剛送走一批已經批好的公文,推門進來,看到這情形,低聲規勸,“殿下,已經到晚膳時間,您該歇歇了。這已經沒有什麽急件,不若明日再理?”

織田亞夫推開了手邊的文件夾,側身靠進了圈椅中。

十一郎立即收拾書桌,同時給女仆打眼神,要她繼續摩擦。

織田亞夫突然開口,“小姐人呢?”

十一郎很不想回應,可也只得在心頭嘆氣,口上恭敬地回道,“小姐還在溫泉池。”頓了一下,又接上,“剛才來人說,就想在那裏用晚膳。這會兒廚子已經在準備了。”

果然,閉眸揉眼的男人睜開了眼,寒芒逼人。

“還在溫泉池裏泡著?已經整個下午了,她沒泡昏頭?”

現在已經是盛夏,池水的溫度並不低,尋常夏日他非必要都不會去那裏。雖然,裏面也配有涼水池,但之前大夫都說過,有傷的人最好不要泡湯。

這一問,無人敢答。

織田亞夫起了身,他早前已經沐浴換下了那身被女人吐臟的衣服,眼下又穿回一慣的黑色和服,信步朝溫泉池去。

之前換衣服時,那小東西就說要去泡湯,去晦氣。他見她臉色實在糟糕,也便順著她了。雖然早前她也經歷了不少這種血腥場面,不過……想想刑堂的人得了他的令,把井上元子虐得倒也周正,很合他意,模樣的確糝人了點兒,小東西受不住,也情有可原。

早上事出突然,他需要的一份重要文件放在屋中,本來讓十一郎來取也行,不過想到今日那個林雪憶又要來荻宮,他直覺有些不放心,便決定自己回宮親自來取,順便敲打一下那個表裏不一居心叵測的女人,沒想到一進大門兒就瞧見這陣仗。

小東西被刀架脖子,蒼白著小臉一副快要昏倒的可憐相兒。

想她先前憑著一把小小瑞士刀,就敢在校場面對一群青壯年軍官,在鬥獸場廝鬥兇惡土佐犬,這會兒竟然嚇成這副模樣,也著實讓他奇怪了一下。

事實上,這種情況大可不必由他親自動手,瞧著她紅著眼圈兒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模樣,之後的事便自然而然地發生了。

待守的女仆見他行來,慌忙叩首。

“小姐還沒起來?”

兩人對看一眼,由年長者應了話,“回殿下,小姐泡了一日熱水,也有起湯就餐,只是吃得不多,吐了兩回。剛才用過晚餐後,又泡下涼水池了。”

織田亞夫擡了擡手,兩人退下了。

走進溫泉屋,半敞的空間依然清幽怡人,碧波微瀾上,繚繚輕煙,潺潺流水倒映著遮天茂竹,粉蕊翠灌,美得如夢似幻。

深褐的石床上疊放著女孩粉白嫩紅的衣物,石凳上擱著未盡的碗盤,池邊岸石上還放著一組白瓷軸青花的茶盅盞。

目光遍掃一圈後,竟未得見那嬌小身影。

織田亞夫胸口莫名一窒,反覆掃視,赫然大吼,“軒轅輕悠——”

來不及脫衣,便跳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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