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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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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離開半晌,被窩裏的人兒才終於停止了低低的抽噎聲。

向蘭溪推門而入,就看到輕悠扭過腦袋,落在陰影裏的水眸看著小幾上的糍粑,流露出渴望又悲傷的神色,不由心頭也是一揪。

剛才他只能在廊外等候,屋裏的糾結對峙,隱約傳出些吵鬧聲,也能猜想出這兩人不同尋常的關系。雖然早就想到,可今日親見,仍替小丫頭感到可憐無奈。

自古以來,生活在籠子裏的金絲鳥,是幸,亦是不幸。

“軒轅小姐,別難過了。這個時候能活著,便是大幸。你瞧,還有同鄉給你做好吃的家鄉小吃,別辜負了他們的心意,好好養病。”

輕悠眨眨眼,眼眶已經幹澀一片,似乎再哭不出來。

女仆夾起一個團子,送到她嘴邊,張口吃下,明明是自己最愛的黑芝麻口味,為什麽變得這麽苦,比剛才喝的藥還要苦上百倍?

向蘭溪搭手號脈,一擡頭,忽然對上一雙紅通通的大眼睛,眼神清亮得發寒,哪裏還有一絲天真。

“向大哥,你說,我是不是下賤無恥、茍且偷生的賤女人?我是不是辱沒了軒轅家的門風,丟盡了我們亞國同胞的臉?我是不是毫無人格,更丟盡國格的賣國賊、敵國走狗?!”

聞言,向蘭溪著實一震,完全沒想到如此清明自恥的話,會從這個看起來那麽嬌弱的女孩嘴裏清晰吐出。

他見過那位親王殿下對待女孩,似乎全當她是個孩子,哄弄加上脅迫。只是不知,那男人是否真的認為,自己拿命換來的人兒,還只是個孩子。

“軒轅小姐,這糍粑不宜多吃,你別……”

“別管我!”

輕悠拖過小幾,背過所有人,直往嘴裏塞著米團,幾乎都沒有咀嚼就強咽了下去,她面對著滿園芳菲、艷陽普照的櫻花園,滿枝的熱鬧燦爛,卻是與她毫無關系。

娘,女兒辱沒軒轅家門風了。

小叔,輕悠變成不知羞恥的壞女人了。

愷之哥哥,悠悠再也配不上你了。

軒轅輕悠,你是個骯臟下賤、貪生怕死的人,活該受這份罪,活該被人陷害,這都是你活該——誰叫你當初非要招惹蘭亭裏的那個人面獸心的魔鬼男人!

……

錦笙織造坊

林雪憶回來後,想了又想,偷偷取出僅剩不多的私房錢,帶上長工到三條街外最好的一家雜貨鋪買做糍粑的原料。途中遭遇軍部巡邏隊和警示廳聯防大隊,好在看過軍部通行令後,都放了行。且軍部的人態度還相當好,甚至要送她回坊裏被她委婉謝絕了。

一路上,她感覺到之前戰戰兢兢的日子終於過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雀躍期待在憶及荻宮殿一行所見,愈發膨脹起來。

眼下,林雪憶只想盡快做好糍粑,找借口再進荻宮。如果還能到見那位風神俊朗的親王殿下……

林雪憶指使著傭人們磨面合米,調制各種心餡兒,仔細得不得了。

正在這時,林少穆突然撞了進來,看她這陣仗,揪眉一臉不讚同。

“雪憶,你這是幹什麽,難不成還要做了送去給那賤丫頭?我已經聯系好回亞國的船只了,今晚就出發。別瞎忙活了,趕緊收拾東西,回咱自己的家才是要事!”

林雪憶此時想法已大不相同,忙將人拉到角落,鄭重其事道,“表哥,我覺得,現在正是咱們大展宏圖的時候,千萬走不得。”

林少穆自打出獄後,瘸著腿,找了幾個醫生都搖頭,他心灰意冷怕自己真會一輩子瘸了,一心就想著趕緊回家找家族的老中醫給好好瞅瞅,說不定還能救回他身為林家承人的風流面子,早就歸心似箭。

這一聽林雪憶的話,霎時就咋了毛,吼道,“你胡說什麽!你知不知道再兩天,東晁的遠征軍就要出發攻打我們國家。今天再不走,逮不定回頭他們人一變褂咱們又輪為階下囚。我他媽再也不想受那份生死不如的罪了!”

“表哥,你聽我說啊!古往今來,想要以星火之勢迅速成就一番霸業,審時度勢,趨勢而起才是最聰明的做法。有大利益,必有大風險。這回咱們能托東晁皇家之手脫困,正是利用這層關系東山再起的好機會。”

“雪憶,你瘋了嗎?你竟然還想在敵國東山再起,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表哥,商人逐利,亂世尤甚。現在我們即有軍部通行令,還有光德親王庇佑,這就如秦時呂布韋冒險救助秦皇太子異人,最終劫國為相,成為一代梟臣。為什麽我們不放手一搏,即時咱們林家說不定就能跳脫江浙蘇一帶大綢商們支手掌握的絲綢行會,不再受他們擠兌和惡性競爭,不用再看他們白臉,創出咱們自己的絲綢王國。”

“呵,雪憶,你不是在癡人說夢吧?”林少穆仍是嗤之以鼻。

“雪憶說得沒錯,咱們林家就要趨勢而起,創出自己的絲綢王國,不再受那幫浙商阿拉的牛鼻子氣!”

一道聲如宏鐘的大喝,突兀地響起,驚了兩人一跳,回頭看到來人時,驚訝得不可思議。林雪憶回神,直直撲進了來人懷裏,喜極而泣。

“二伯,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爸,您……您還活著!”

來人竟然是之前眾人早以為已經遇害的林氏二當家——林仲森。

……

織田亞夫離開輕悠的房間後,便到側屋的審議堂。

他曾向明仁帝保證,會將刺客一事查核清楚。且要抹去小家夥的罪名,此事亦不可馬虎,再加上軍部的壓力,更必須有個妥當周全的善後。

“……小的只是被人告之,有個臨時送來的女人,若能尋機將其弄死,就會給小的一個活命機會。小的當時被蒙著臉,只知是個年輕男子,其他的一概不知啊!小的絕沒騙殿下,求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粗漢子叩得滿頭鮮血,上座的絕色男子面若冰霜,支肘凝思,連正眼也沒給。

直到感覺有些吵了,才擺了擺手,粗漢子被拖走,下場是鞭笞剜割的刑虐或是送進鬥獸堂當狗食也不得而知。

總之,動了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事情出在自己宮內,審完了外人也不過挖出個早就跳出來的政敵罷了,那車人在運送途中被軍部搜查過,被動手腳也不意外。只是,小東西身在他的內院,卻被人送進籠子,必是內院有賊。那老匹夫若非有人裏應外合,也不敢布下“鬥犬”的圈子,硬逼著他往裏跳了。

看來,他早前忙著軍需後勤和外交商貿的事,久未整頓荻宮內務,倒教人鉆了空子。

十一郎瞧著主子神色,知道宮裏八成要大清理了。

這時一個女仆神色慌張地跑來,低語一句,十一郎臉色更沈,心裏極度不願,仍不得不上前稟報,“殿下,軒轅小姐鬧肚子疼,向大夫診治說糍粑吃太多……”

“扶我回屋。”

男人打斷了話,臉色瞬間沈如屋外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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