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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讓我們忠於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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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倒是巧好,承蒙夫人尚且記得。”莫朝遙得了便宜賣個乖,端了一禮,“今日天策府上采辦,如花怪不中用,便只能使些粗活,倒教夫人見笑了。”

紅拂眼中還是溫和,卻是扭手便掀了莫朝遙手上的硫磺盒子,瞧了一眼裏頭物事。

莫朝遙被嚇得一驚一乍,往後踉蹌一步。

“硫磺硝石,天策府這是要做甚?”紅拂眼中眸光流轉,堪堪抓住莫朝遙的手腕兒,斜斜睨來一眼。

玄武門策反一事,天策府便是李世民的依仗。而李靖跟隨李世民三番平定疆土,正是天策府的肱骨之將。紅拂女與李靖二人,怎會不知策反之事。

莫朝遙硬著頭皮道:“這個嘛,將軍夫人自然是曉得的,偏偏為何要教如花來講。”

“哼。”紅拂女輕啐一聲,甩開莫朝遙的手,似乎不怎麽待見此事。她挑了挑眉梢,偏頭問道:“如花姑娘倒是猜個正著,聞說服侍千歲,逾越頗多,引了王妃側目。”

莫朝遙汗涔涔,這個女人倒也真開門見山。言下之意,莫朝遙不交待這些東西是用來做什麽的,紅拂女便給她要扣上一個逾越犯上的帽子。這麽一比,那肚子裏面藏了針的長孫皇後真是溫和多了....

直來直往的烈性子倒是惹人欽佩,加上莫朝遙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氣概,幹脆臉一黑:“將軍夫人就是打死如花,如花也不曉得。千歲心思慎密如水,無孔不入,如花哪有那造化。”

紅拂女見逼迫不得,訕訕甩了一個冷臉色,準備離開,卻兀轉過來,道了句深不可測的話:“陪伴友人與陪伴君王,是不同的。”

捧著硝石的莫朝遙楞了楞,還沒來得及接話。

“我只望夫君康健,能壽終正寢罷了。”紅拂女添了一句,擺袖離開了。

莫朝遙站在原地琢磨了一番,似乎理出來個頭緒。對於李靖與紅拂女來說,此刻的李世民並非一個主子,更是一個朋友。然後若李世民策反成功,那他就是一個君王了。

伴君如伴虎。紅拂女在擔心李靖。

好玄妙的女人,莫朝遙看著她那正紅色的背影蹁躚離開市集,打心眼裏點了個讚。不過她沒有預料錯,她所害怕的事情,後來的確發生了。

李世民坐穩帝王之位後,便開始斟酌江山。李靖奉命征戰。千萬人馬抵達吐谷渾時,利州刺史高甑生任鹽澤道總管,未按期到達,貽誤了軍機。李靖滿心都是將士安慰,家國天下,便嚴懲了此人,導致他心懷不滿。高甑生乃是秦王舊部裨將,亦隨李世民征伐多年,未曾受此屈辱。戰事結束後,高甑生即串通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兩人一同誣告李靖謀反。

已身為帝王的李世民,終是下令調查此事。

雖隨後水落石出,判定高甑生以誣罔罪減死,流放邊疆。但從此,李靖心有隔閡,闔門自守,再不見賓客。

若是友人相待,怎會有這些政場勾心鬥角。若李世民永遠為秦王,李靖便永遠是他手下的一員猛將。李世民叫他往西征,他便策馬載著紅拂女,一道踏平西面的雪山;若李世民叫他往南征,他便遙遙領軍,殺進十萬大山。

紅拂眼中的李靖是戰神一樣男人,軍旅生涯有何畏懼?她怕的是有朝一日飛黃騰達,若李靖成了手握兵符權傾朝野的將領,她自是一品誥命夫人。怕的是金銀盛名之後的帝王。帝王之心高深莫測,殃及池魚,縱是友人,也不抵江山啊!

這樣莫朝遙有些戚戚,自己成了一個上帝視覺的旅行者。一旦知道了故事的結局,那些經過中的擦肩而過和好事多磨,都顯得格外讓人惋惜。

哼哧哼哧抱著東西,莫朝遙終於找回了秦王府,交待了東西便在院子裏亂轉。滿心裏想著“這不科學啊,這個夢怎麽這麽長.....”便看見李世民從堂前回來了。

他著一身便服,器宇軒昂。眼神裏那些莫朝遙曾經見過的溫柔,消失殆盡。莫朝遙躊躇著要不要走上去說點什麽,便看見李世民朝她看過來了。

“爺。”莫朝遙端了一禮。

李世民的眼神犀利如刀鋒,在莫朝遙面上刮了過去,啟聲道:“聞說你早前見了李將軍府上張夫人?”

“是。將軍夫人正巧.....”

“未問你旁的。”李世民出聲噤了她言語。

阿尼嘛,好兇....還我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莫朝遙只好謹慎回答:“是。”

李世民撥轉著手上的一枚和田玉鎦指,眉目間是講不出說不明的意思。他緩緩擡手,指了指莫朝遙的眉間,佞聲道:“該講的收斂著些,不該講的便藏掖著。”

那兇殘氣息無與倫比,莫朝遙覺得這比之某大神有過之而無不及。策反,多麽違和的一個事情,將王位取而代之,而受萬世詬病。李世民的心上一定壓著沈沈的擔子。但是他後來做得超乎想象的好,他一手開創的貞觀盛世。

腦子裏思緒亂飛,莫朝遙肩膀一沈,被人囫圇搖醒。瞪著眼睛一看,懷清無限放大的臉在面前。

“你你你....你要做什麽?”莫朝遙瞪著眼睛,怯懦道。

懷清一指窗戶灑進來的太陽光,道:“起來幹活了。”

所謂的幹活,就是整理懷清的速寫稿。懷清有厚厚一沓的速寫草稿,與常人喜歡用的炭筆與鉛筆不同的是,他使用的是鋼筆。線條堅毅幹練,甚至沒有黑白灰的腔調,沒有圓潤的屈服。

那厚厚一沓裏,有建築、車輛、花朵河流,還有偶爾驚鴻一瞥的漂亮姑娘。

能讓懷清驚鴻一瞥,落筆生花的這些姑娘,都有些微妙的共同點。莫朝遙一一總結出了些門道,她們都是長發,穿著素凈的衣裳,看不見正臉。

哦,原來他的眼緣是這樣的。簡單而有氣質的妹子,單純的好似一縷不染塵埃的柳枝,有那麽些明艷,還有些距離。

“你在看什麽。”懷清穿著一件黑色襯衣,腳上及著拖鞋,揣著手睨著莫朝遙。

“我在幫你整理畫稿啊。”莫朝遙撇撇嘴,朝畫上努了努,“看你畫的妹子,還有建築......”她一邊說一邊翻,手停在一張新稿上面,停了聲音。那是她自己,一個傻乎乎的表情,在鋼筆下顯得有些可笑。一張正面的臉,帶著些愚笨,眼睛裏寥寥幾筆,似乎勾勒出了宇宙的所有光。那幾筆的功力之深厚,神態到位可見一斑。

“這是我嗎?”莫朝遙揚了揚那張稿子。

“嗯。”懷清不動聲色地站在後面,點點頭。

“我哪有這麽呆,我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說聰明了。你這個潦草太過了吧.....”雖然嘴上這麽說著,可是她心裏歡喜得要命,“你自己收著,要是被別人看到了,一定會覺得你畫的太爛的。不然送給我吧,我幫你收著,比人也看不到你這樣的拙作了。看我多好,幫你保存了面子。”厚著臉皮,莫朝遙說出這一大堆。

懷清:“......”

“好不好?”

“好。”懷清應了,他從襯衫的口袋裏摸出一只鋼筆,“要寫贈言?”

“要!”莫朝遙討好似的遞上畫稿,咧著嘴笑。

懷清一蹴而就,寫的是——春,贈莫朝遙。

莫朝遙有些不滿:“這太敷衍了吧?”

懷清添了一句——

【讓我們面對現實,讓我們忠於理想。——切.格瓦拉】

理想與現實這句話,出自於阿根廷的馬克思主義**者和古巴游擊隊領導人,切格瓦拉。他參與了卡斯特羅領導的古巴**,推翻了親美的巴蒂斯塔**政權。

這位偉大的**者對女人也抱有同樣的熱情。他曾激動地對質疑他私生活的黨內人士說道:“我可以不喝酒,我也可以不吸煙,但是假如我不愛女人,我就不再是男人了。”

理想是很多東西,初衷、底線、道德,自然還有愛情。

莫朝遙收回那張紙,小心翼翼放進自己拿走的那本《人間詞話》裏,再小心翼翼地擱進自己的背包裏。懷清就那麽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再莫朝遙看不到的角度,蹙了蹙眉。他似乎想說一句戳破窗戶紙的話,那句話會將現在的關系一擊即潰,會讓莫朝遙欣喜到哭泣。

但是他還是沒有說。

懷清的行程安排得非常科學,先去往鄰市比較偏僻的地方。下午的時候,兩人開始了奔波。一路向著更高的海拔進發。按照懷清的話來說,城市裏的都不算民俗。所謂的民俗國風,最精髓的地方,一定遺留在被時尚拋棄的角落。就好像挖寶藏一樣,越是偏僻,越有精彩。

走過必留下痕跡,凡尋找必能找到。

莫朝遙看著外頭緩緩流過的景色想到了這句話。她有些冷,穿著懷清買給她的大衣,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縮成一團。她的腦袋向另一邊的窗戶上疲憊的靠著,依舊沒有依偎在身邊人的肩上。

懷清側過頭哂然,忽然開口道:“累了?”

“有一點。”莫朝遙興致不高。

懷清驟然剎車在路邊,無垠的狂野上一個人都沒有。

他側過身來,攬過她肩膀,溫暖得難以置信。他對她說:“瞇會吧。時間還早,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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