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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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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真是不可意思。

莫朝遙因為這個游戲來到了千年前,看到了尺尊公主的送親隊伍遠遠來到了吐蕃。縱然她知道之後,松讚幹布會再迎娶文成公主,之後會建立這個世界上最美麗寒冷的國家,之後會以一次次地毀滅與寂靜,然後到二十一世紀閃耀出熠熠光芒。

莫朝遙想,這個尺尊公主一定很深愛她的王,縱使後來,松讚幹布迎娶了文城公主,她也那麽專心致志地幫助著她的王。

還是覺得,如此難以置信。這些事情都是同時發生的呀,松讚幹布英武萬千在鞏固雪域權利的時候,李世民一騎入了大明宮發動了玄武門政變。文成公主風雪之中修建大小昭寺的時候,武媚娘豆蔻年華花前月下初遇已不覆年輕的李世民。朗達瑪在位一把火燒了王城諸寺廟的時候,唐文宗李昂卒在大唐的山河懷抱裏。

長安與雪域隔著千裏萬裏,演著不可思議的故事。

“那個就是尺尊公主的儀仗?”莫朝遙站在紅山頂上,極力遠眺、

“是。”懷清點頭,攜著莫朝遙的手往下走。懷清的手有些幹燥,可是卻很熱,他在前面走著,紅色僧袍就在風中獵獵翻飛。莫朝遙的手心膩出了汗水,覺得有些難堪。

賀樓煜恬不知恥地帶著小香去見世面去了,這一次做任務的只有莫朝遙與懷清兩個人。他們擠在擁擠的NPC與看熱鬧的玩家中間,圍觀著送親的隊伍,踩著皚皚白雪進入了皇城。

尺尊公主坐在十六人人擡的禮車上頭,上面有紅黃雙色的帷幔。莫朝遙墊著腳仰頭去看那個改變了整個雪域子民信仰的女人。雪風裹起了一片帷幔,將巧讓莫朝遙看到了她的面容。

她有些黑,就是那種在高原地區經受了陽光最自然的洗禮後,健康而漂亮的肌膚。她的眼睛漆黑晶亮,亮得好似一潭純澈的湖水。她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上面印著覆雜的金絲圖案。她的額頭上點著紅色濃艷的花,身材均勻而自然。尼泊爾的山川被稱為眾神的椅子,那是一片廣受庇佑的土地,那樣的國度裏信奉漫天神祗的國王,最美麗的小女兒,應該是這樣的模樣。

“好漂亮......”莫朝遙情不自禁讚嘆。

懷清瞇著眸子凝了陣,笑說:“是。”

她從藍毗尼來,真是神奇。公元前六二四年四月初八,釋迦牟尼誕生於藍毗尼園一棵婆羅雙樹下。

撓撓腦袋,莫朝遙又搞不懂了:“這麽多NPC保護著,怎麽才能接近她,弄到她的眼淚?”

懷清似乎也陷入了沈思,旋即半開玩笑答:“打打就哭了。”

“納尼,你這個PK狂,連美女公主都不放過嗎?!”

“你看她頭上,100級的NPC一定很厲害。”懷清倒有點真的想打打看的語氣,“可以等晚上宮殿舉行宴會的時候人群擁擠,我們潛入進去,趁她還未到殿上,拉到小走廊裏打一頓。就能哭了。”

“你不要認真考慮這種問題啊!暴力不能解決一切的呀!”莫朝遙囧RZ。

誠如懷清所說,晚上宴會的時候,當真是人擠人腳踩腳。年輕的王迎娶鄰國的公主,似乎沒有什麽事情能比這個更隆重了。松讚幹布下令開放新修築的紅宮,允許王城子民進來狂歡。除了真正的NPC子民以外,四裏八鄉的玩家全部趕來湊熱鬧白吃白喝,那叫擠得一個水洩不通。懷清和莫朝遙,一個僧人打扮,一個村姑打扮,兩人拉著手,在人群裏擁擠著。

西藏人尊奉尺尊公主與文成公主,相傳觀世音菩薩因為見到西藏人民的痛苦,流下兩滴眼淚,成為度母,化身為兩位公主,至西藏來解除人民的苦難:其中綠度母變身為尺尊公主,而文成公主為白度母的化身。此時,西域的子民對這位公主的歡迎便可見一斑,擁擠入殿堂裏的NPC形形色色,有集市上出售牛肉的小販,有說教的僧人,還有賣花的姑娘。他們帶著美酒,唱著莫朝遙未曾聽過的歌曲,載歌載舞地在殿內歡慶。

“你說.....”莫朝遙喜歡看到婚禮,尤其是年輕的國王和美麗的公主的婚禮,“你說幾年之後,文城公主又來到這裏,成為第二個皇後,這個尺尊公主會傷心嗎?”她兀自想到這個問題。

懷清毫不感性地回答道:“中國學者部分否認有尺尊這個人的存在,因為大部分的文獻資料與歌功頌德的歌曲裏,只有松讚幹布的文城公主。”

莫朝遙聽到這個回答有些傷心。

隨後懷清瞇起眼睛:“當時大唐在李世民的貞觀之治下,正雄踞著亞洲的東方,文化和科學震懾著西域,而爾尼泊爾,則是因為西域的日漸強大,而主動將自己的公主嫁過來,乞求和平的。吐蕃的王室並非一夫一妻制,大唐的昌盛標志著大唐公主身份的高貴,就算真的有尺尊公主這個人,她來自弱小的國家,低位自然及不上文成。”

莫朝遙撇撇嘴,她討厭跟懷清談歷史。懷清對歷史有著一種接近冷漠的客觀與理性,他不接受任何造作溫柔而浪漫的假設,他對歷史的理解總是從帝王的利益點開始分析。這讓莫朝遙又想起蘭陵王的事情,有些說不出的不歡喜。她有些懊惱,弱弱假設道:“也許只是文獻流失.....”雖然這和懷清的立足點好似完全不能抗衡。

“尺尊公主僅出現在一些吐蕃書充滿神話小說劇情的章節裏、以及民間傳說裏而已。不過有一點卻是藏傳佛教一直流傳的故事。”懷清毫不客氣地說道,然後在人群裏矮身,打量莫朝遙懊惱難受的表情,似乎心情有些愉悅。然後他自然地攔住莫朝遙的肩膀,矮身貼在她耳畔,溫和帶著笑意說:“那個時候的西域發生了什麽故事,我們都無從再知道。文成公主嫁來西域之後備受崇敬,於六八零年的十一月大雪時仙逝。而另外兩人,松讚幹布與尺尊公主,早在四六九年,同室同時病逝雙亡。”

莫朝遙的腦子裏閃過那首詩來——

青樓斜影疏,良人如初顧。

纖手如玉脂,淡妝勝羅敷。

引君入香堂,言詞論今古。

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約,共譜月下曲。

豈料鴛鴦棒,分飛相思苦。

縱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歸土。

她有點說不出的感動,也許懷清只是隨口說了一個矯情的猜想來寬慰她。或者是,只是想看她尷尬難受的樣子,故意腹黑的講些冰冷的故事。可是卻那麽有說服力。她不討厭歷史上那個文城公主,甚至崇敬這樣一個奇女子。她美艷溫柔,遠離故土,下嫁給了世界上最英武的雪域的王。她為西域帶去文化與信仰,她理應萬世流傳著芳名,日夜受到後人的懷念與歌頌。

可是在莫朝遙嘆息尺尊公主的不為人知時,惋惜她雖為結發,卻不能和王的名字一同流傳下來的時候。懷清貼著她的面頰,溫柔地告訴她——那個時候啊,松讚幹布和尺尊公主呀,他們結伴離開這個世界的。

“唔......”莫朝遙點點頭,感到懷清的呼吸就在耳邊,心窩裏面一軟。

“哈哈哈....”懷清朗笑一聲,正身起來,攬過莫朝遙,“走,去喝酒。”

青稞酒,藏語叫做“羌”,逢年過節、結婚、生孩子、迎送親友,人手來一碗。實在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必備良藥!(好像有哪裏不對?)

此酒以青稞為原料,采以香甜的泉水,熬出度數較低而味道甜美的酩酒,香氣四溢。懷清酒量好,似乎心情不錯,連飲了好幾萬。他修長的手指端著粗糙的酒盞,遞給莫朝遙唇邊。莫朝遙瞇著眼睛呷了一口,有些辣,卻比想象中的好喝。

“你穿著僧侶袍子喝酒真的沒問題嗎?”莫朝遙問。

懷清看著莫朝遙小口喝酒的模樣,蹙眉道:“只肖心中兩分似,便不怪造作孟浪些的。”說罷,輕笑一聲,他大飲一口,有些霸道地扼住莫朝遙的下頜,俯身上來,渡來一口。

“咳咳......”莫朝遙被餵了一口酒,有些羞赧。沒有人認出他兩來,大家都在盡興歌舞。他們就像是人群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

“王來了!”不知是誰高喝一聲。

莫朝遙順著人群所指,朝那邊瞧去。

松讚幹布好年輕,二十左右的年紀。他身量極其高大,鼻梁高挺,和教科書畫像上面的模樣迥然不同。只見他穿著白繭綢鑲錦緞齊腰短襯,外披裘毛料縫制的圓領寬袖長袍,用紅、綠、青、紫七色條紋裝飾毛料長帶束在腰間。他帶著君王的帽冠,眼神裏閃爍著年輕的王獨有的那種野心與仁慈,光彩熠熠。好一個西域最威武的兒郎。

“真帥.....”莫朝遙讚道。

懷清依舊頷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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