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了？”李平開著車向懨懨的我問來。

自從劉欣然的房間空了以後，我總感覺宿舍靜了不止一點點。今天又跟著李平出來試鏡廣告，心情一直調試不過來。不知道是自己玻璃心了，還是適應不了這樣的來去匆匆。

微微側了身子，看著窗外冰冷的水泥叢林，心底的嘆息聲一聲接一聲。

“是因為劉欣然嗎？”李平捅破了窗戶紙，“她還有一年才解約。她是個明白人，提前一年由公司提出解約，她能得到的更多。這也是經紀人能給她爭取的最好的結果。”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開始往下滑，似乎在為劉欣然的經紀人惋惜。

“如果，有一天。”看著高低不一的大樓從我的眼底掠過，“我和她一樣，你會怎麽幫我？”

李平沒有及時給與回應，車子停在了紅綠燈處，他才緩緩開了口：“蘇娜，像劉欣然這樣的朋友，你以後還會遇到很多。大家的際遇不同，選擇也會不同。來去匆匆，就當緣分一場。”說著，他又刻意停頓了幾秒，才重新開了桑：“我既然選擇了你，就會好好為你籌謀。不讓你成為下一個她。”

下一個她？我會成為她嗎？眼睛看著極遠的天空，淺藍色裏帶了些灰。

不知道劉欣然什麽時候瀏陽，不知道她站在瀏陽的土地上，心裏會是怎樣一番滋味。大家都說這是她的選擇，明智的選擇。但是，她迫於現實的選擇，真的就不會有遺憾嗎？而我的選擇呢？一座高樓映入眼簾，擋住了我大片的視野。我最終會走向什麽地方？我真希望，站在道路的盡頭，驀然回首，心裏不會因為我現在的選擇而遺憾。

“一會兒，記得笑一笑。”李平提醒著，“你的臉色不好，到了先去補個妝。”

不知道第幾次，我坐在辦公室外的等候區，聽到叫號，走進去，一排的面試官一個都不認識，我卻還要對他們笑逐顏開。對於他們的問題，只管往最好的方向答。但是，一次又一次，我得到的後續通知，幾乎為零。好似一次次的測試，沒一次及格。再自信的我也開始感到挫敗。一個失敗的人，如何能笑得開？

今天，也不例外。我帶著笑臉闡述完，離開會議室不過半小時，就從李平那裏聽到了結果。不是氣質不符合，就是形象不搭。真不明白，這麽多的機會，為什麽對我就是統一的評判。

“沒事。”李平為了安慰我再次名落孫山，特意給我買了個甜筒，“正好你馬上就要入學了。等你先熟悉了學校公司兩邊跑，我再帶你去試鏡。”

這一次，我們沒有坐在車裏，而是在一棵大樹下乘涼。九月的日頭不似八月那麽火辣，但魅力依舊不減。

稀稀落落的樹葉落下斑駁的陽光，映在地上，東一塊，西一塊，好似被遺漏的拼圖。我坐在椅子上，舌尖冰涼的觸感讓周身打了個冷顫：“李哥，明天我去學校報到後，就不用回公司了嗎？”行程表上沒有寫，我也不想回寢室。

李平咬了一大口甜筒，看著街上稀稀落落的人：“你想住哪？”

“學校。”我想換個環境，換種壓力。甜筒從我的手背上流下，滴在了地上，白如雪花。

李平立馬拿紙給我：“小心點。”我接過來擦開，手背的粘稠感依舊存在。他又把我的甜筒直接拿走：“算了，不吃了。早點回去收拾行李。”

跟著李平回到寢室，一個電話，他又急匆匆去接肖雯雯。我一個人躺在鋪上，心裏一直空嘮嘮。風吹動窗邊的簾子，微微舞動，好似在和我打招呼。一個翻身，我趴在鋪的邊沿看著簾子如浪潮在翻動。窗外的藍，不明。

來的時候，東西本就不多，走的時候，東西也不多。一個行李箱，將我的全部東西裝完。走到冰箱，裏面還剩了些劉欣然買的蘋果。她說過：一天一個蘋果。也不知道她今天的蘋果吃了嗎？洗好蘋果正往嘴裏送，肖雯雯總算是收工回來了。

“娜娜，你明天就回學校了嗎？”肖雯雯一開口，眉頭就陷了下去。見我點點頭，她張開雙臂向我抱來：“怎麽辦，我舍不得你。”聽出她話裏難過，我的心卻莫名的有些竊喜。突然，她高興的抓著我的肩頭：“明天我下午才有通告。上午，我送你去學校吧。”說完，她高興的笑彎了眉眼。

手裏拿著濕噠噠的蘋果，我也笑開了：“好呀。”

晚上給李平打電話，他欣然同意，但重覆強調了幾個要求：“第一，一切聽我安排。第二，報了到，你們直接去宿舍，我會去和你的輔導員溝通。第三，不要隨便和別人照相。”

“知道了，知道了。”李平的嘮叨可以和蘇睿有的一拼，我立馬打住，“明天你說的算。報了名，我就乖乖的在宿舍等你的指示。可以了嗎？”

得到李平的答覆後，我心情舒暢的倒在鋪上，身體的倦意開始襲來。

閉上眼，我看到z大的大門徐徐向我打開，兩邊是高大的松柏，把蒼天遮得嚴嚴實實，被枝丫剪掉的日影錯落在地。

來自四面八方的學子們各自背著自己的行囊，在寬闊的路上走著。。。

可當我真的站在z大的大門前時，車鳴刺耳，人聲鼎沸，攢動的人頭，擁擠的人流。似乎不是來上課，而是來趕集。

“別站著了。”李平拖著我的行李箱往前面走，“你擋了別人的鏡頭。”

我往身後一看，不少學子正和家人在一起拍照留念。要不是簽約公司，一切從公司出發。今天送我來的也應該是我的家人。蘇睿那個家夥，一定會跟風似的要留影。

頭戴鴨舌帽，鼻架黑墨鏡的肖雯雯挽住我的手臂往前面走，俏皮著：“今天，我也蹭娜娜的光，來z大好好逛逛。”

入秋了，z大的人行道不是松柏，而是銀杏樹，它們被塗上了秋的金黃，掛在枝頭，好似一只只暫停歇腳的黃蝴蝶，也不怕被人驚擾。

肖雯雯還拾起一片向我展示：“娜娜，你還記得一中的銀杏道嗎？”

怎麽不記得？一到秋天，那裏可是踏秋的好去處。

地上的落葉不用掃，就被不少學生撿起來夾在書本裏，好似在珍藏一段只屬於自己的秋色記憶。第一次，我也撿了一片，夾在語文書裏。第一次，我是和肖雯雯一起踏的。第一次，我們也走過相同的路徑。

肖雯雯將樹葉放在手中拍了張照，然後挽著的我開始發信息。我則緊跟李平的步伐，先去院裏報道。人多人雜，預想中的粉絲沒有出現。

報完到，我和李平分兩路走。肖雯雯跟著我探路。一路上，她不是拍這裏的銀杉，就是照那裏的斜陽，好似一個風景記錄員。

等我們走到我的新宿舍時，她先跑到陽臺感受空曠的視野，然後直接搬了一根板凳出去享受太陽的寵愛。

我選了靠窗的鋪，先把行李擺好。前後不過一小時，我的室友陸陸續續抵達，旁邊是許懷柔，對面是楊柳，斜對面是歐陽清。大家不熟，都以笑問候。許懷柔先跟著父母出去用餐，楊柳放下行李就去買生活用品，歐陽清很認真的在鋪床。而我，放完東西，到陽臺看已經瞇上眼的肖雯雯。

聽到我的腳步聲，肖雯雯睜開自己的眼睛，說話的聲音都帶著陽光的溫柔：“娜娜，恭喜你。”

“謝謝。”她的恭喜不是第一次，但是我聽著就是這麽舒服。

向我招招手，肖雯雯拿出了手機：“來，紀念你入校第一天。”我走過去，半蹲著和她處在同一平面上，她擺動著手機，找著最佳光源，只見屏幕上的我們笑得十分燦爛，然後，定格。她雀躍著：“等我微調一下，再發出去。”

我撐在陽臺上，外面是嚴肅的宿舍，綠化帶錯落有致，給死板的水泥樓多了幾分靈動的生機。

沒一會兒，李平的電話來了：“蘇娜，你的課程我已經和學校溝通了。只要你期末不掛科，考勤不會太苛刻。你不用擔心。”

我簡單的嗯了一聲。站直，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在往各自的樓奔走，心裏生出了不少迷茫。當初，為了簽約，奮力考z大。現在公司進了，z大也進了。自己卻不知道該怎麽往下面走了。肖雯雯出道了，劉欣然走了。自己卻不明白路究竟是否適合自己。我左手的指頭在陽臺上敲打著，希望找到屬於自己的節奏。

“蘇娜，我看肖雯雯都更新微博了，你也別落下。”李平警醒著我，“你可別成為別人微博的過客。只要文案配圖沒問題，你可以正常更新。”

掛了電話，我朝還在津津有味的拿著手機把玩的肖雯雯看去，不知道手機有什麽吸引她的地方。我也打開了久違的微博。嘩啦啦，好多留言。我點開肖雯雯的，發現她今天更新了兩條微博：z大的風景真不錯，配了九張z大的風景圖；恭喜娜娜步入頂尖學府，配了我和她的合照。兩條微博發出去不到一小時，留言已經過萬了。

我回到自己的微博界面，現身成為勤勞的搬運工，直接把我和肖雯雯的圖盜過來，發在自己的微博裏，留言：謝謝你的陪伴。

廚房：

蘇睿剛回到家就聞到了誘人的香氣：“媽，今天怎麽這麽豐盛？”

為什麽？因為蘇娜今天報道。很可惜，蘇娜媽媽卻不能親自送她去學校，只能化失落為力氣，操弄一大桌子佳肴，掩蓋內心的不悅。

蘇娜最開始幾天的離開讓她整夜整夜睡不著，後面習慣了打掃蘇娜的空房間，習慣了少擺一雙筷子，習慣了只做三人份的甜點。習慣，蘇娜不在的日子。悄悄關註了她的微博，發現了她的新生活軌跡，習慣開始瓦解。蘇娜媽媽強撐著笑，將手裏多拿的碗放回櫥櫃。

蘇娜官方微博留言節選：

a：哇，蘇娜總算更新了！恭喜學霸蘇娜入學z大！

B：兩個小仙女，養眼養眼，我也要去z大偶遇。

C：娜妹子，以後請你往後站一點，你的大餅臉快趕上兩個雯雯了。

Gmz：蘇娜，加油！z大很美。我今天有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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