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纖纖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全身像是被大卡車從頭到腳軋過一遍，所有的骨頭都在叫囂。她艱難地轉了轉頭，身下硬硬的木板床發出了一聲低吟，她認出了這是營地裏的行軍床，稍稍放下心來。窗戶邊站著一個人影，似乎是John，聽見聲音立即走過來問道：“你怎麽樣？”

莫纖纖想開口回答，才發現自己喉間幹澀疼痛，說不出話來，勉強咽了口口水，才答道：“還好。”說著她就要坐起身來，John連忙貼心地在她身邊坐下，讓她靠著自己。

思維似乎有些凝滯，莫纖纖想了想，才說道：“我們在哪裏？結束了嗎？”

“在營地裏，放心好了，都結束了。”John溫柔地答道。

“郝翰他們呢？”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普通人不摔死也得殘廢吧？

“他們沒事。大家都沒有摔出防護車，所以都被保護著，非常健康地回來了。”

莫纖纖心裏一松，下意識運起精神力，卻發覺空空如也，不禁皺了皺眉。John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你透支太多了，一時半會可能回不來。”

“我們……沒有結束，”莫纖纖皺眉搖頭，虛弱地道，“那個外星怪物死之前告訴我，這只是個實驗，它們這只是第一步，之後很快就會再來，那個時候，它們要把所有人類都變成它們的喪屍軍團。這件事還沒有完。”

“你說什麽？”John驚訝地問，“我馬上去通知陸文巍。”

“去吧。一定要讓他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莫纖纖自己撐著床面，靠在墻上，示意他趕緊去。

“對了，Lester好像給你發了信息，你看看吧。”臨開門出去的時候，John似乎想起來什麽，又回頭說道。

久未提起的這個名字惹起了莫纖纖心底的那一點點怨念。Lester這只老狐貍之前萬事不理，現在事情一解決倒比誰都積極。她坐了一會兒，感覺自己稍微好受了一點，擡起手來在腕上的接收器上點了點，輸入自己的指紋，屏幕開始亮起來。

“親愛的纖纖，你還好嗎？我知道了你在N市成功打退了那個怪物的消息，恭喜你！”Lester的笑容現在在莫纖纖看來全然寫著“虛偽”兩個字，“並且同時要恭喜你通過試煉，成為五級獵妖師！”

“試煉？”莫纖纖也不顧不能讓他知道John偷偷做的手腳了，立即回道，“What the hell is that？”

“哦？你的接收器被打開了嗎？”Lester誇張地吹胡子瞪眼，但明顯毫不驚訝，“嗨，my little puppy！I miss you so much！”

e on……”莫纖纖無奈地翻白眼，“Just answer my question，OK？”

“好吧……”Lester又開啟了他那個逆天的翻譯軟件，“你知道，獵妖師是有等級之分的，但是由於你特殊的天賦，當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是三級獵妖師了。只不過你孩提時的經歷限制了你的精神力增長，人為地關閉了你的潛能，所以這不但是個任務，也是一次試煉，用來讓你的潛能完全開啟，然後實現進階，明白了？”

“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莫纖纖怒不可遏，不得不深吸一口氣用來控制自己不炸毛。

“你還記得N城的地下建築嗎？那些其實是WMO之前在世界各地建造的。”Lester得意洋洋地繼續說，絲毫沒有註意到他的小女孩已經在這邊跳腳，“它主要是為了保護人類，留下人類文明的痕跡，但是我沒有想到你們會闖進去，當然，為了你的試煉，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

“那麽，我從人變成吸血鬼，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也是你幹的好事？”莫纖纖已經不想再跟他說任何話了。

“Wait，wait a minute，”老頭兒的鼻子上泛起了紅色，顯然十分驚訝，“你變成了吸血鬼？”

“是啊。”

“John轉化了你？”Lester的驚訝貨真價實。

“難道你不知道？”莫纖纖繼續翻白眼。

“我根本不知道！”Lester氣得白胡子飄起來，“你等著，敢把我的小女孩變成吸血鬼，他是不是想死！你放心，我馬上把他變成吸血鬼幹屍！”

“誒，等一下！”莫纖纖可不想這事成真，連忙阻止。然而她還沒說完，屏幕已經黑掉了。Lester關掉了接收器。

這樣看來，他們倆是真的要開始逃亡了。

莫纖纖無奈地靠坐在墻上，漸漸松弛下來的神經似乎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種變化，整個人像是坐在一堆棉花上，輕飄飄地不著力氣。畢竟幾個小時之前，她還在生死邊緣徘徊。現在外面夜色旖旎，竟然難得的祥和靜謐，讓人心醉。

若是在普通人看來，這不過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夜晚。然而在所有重獲新生的人眼裏，這一定會是一輩子值得銘記的回憶。

莫纖纖欣賞著外面的夜色，卻忽然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隨即門被輕輕打開，John走了進來。

他的臉色並不如想象之中那麽凝重，反而非常輕松。莫纖纖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我去通知了陸文巍，不過他告訴我，他們剛剛收到通知。一個小時以前，負責某個宇宙監測項目的科學家們收到了一條來源不明的訊息，告訴我們他們是來自波江座的外星智慧生命，他們有一個瘋狂的研究者因為研制極為危險的技術被趕出了星球，也就是來到我們這裏被消滅的那位。他們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還說並不想雙方開戰，所以你擔心的那件事不會發生的，放心吧。”John在床邊坐下，笑著說道。

“真的嗎？”莫纖纖放下心來，“那就好。”

“嗯，你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起來我們再做打算。”John說道，“陸文巍他們忙著善後的事，現在還沒空來看你。”

“不，我們恐怕……安定不了多久。”莫纖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我必須告訴你，Lester剛剛知道了你把我變成了吸血鬼，要來找你。”

“他怎麽會知道？”

“我，我告訴他的。”

豬隊友。

“哦？是嗎？”John卻仿佛渾然不在意，“他說什麽了？”

“他說，要把你變成吸血鬼幹屍。”莫纖纖說。

“那我們怎麽辦？”John的神色似乎緊張起來，趕緊問道。

“我們……逃吧。”莫纖纖怯怯地說。

這句話一出口，John盯著她楞楞看了好久，幽藍色眸子猶如一泓深潭，波光瀲灩，看得莫纖纖脖子都燒起來，剛想開口，人已經被摟入了一個清冽的懷抱，年輕血族的笑聲在她頭頂上方輕輕柔柔地響起來：“你真的願意跟我逃亡？”

“誰要跟你逃亡，”莫纖纖這才知道他剛剛又在騙自己，也不懷好意地笑，“這次換你跟我逃亡，我保護你才對。”

不用多少言語，兩人突然都笑起來。

窗外仍然安靜地下著雪，埋葬了過去幾天噩夢般的所有，幾十公裏外的N市和Z市，所有人都還沒有安眠，醫院重新開放，大廳裏擠滿了人，都排著隊等著註射新的喪屍病毒疫苗。暖氣柔柔地撲在人們的臉上，為那些長相各異的臉龐染上相同的紅色，他們彼此問候著，為自己挨過這一劫而慶幸，字句之中充溢著生之喜悅。

而在千家萬戶的客廳裏，人們重新打開門，回到了自己闊別數日的家，他們或在這場災難中失去了親人，形單影只，或幸運地得以跟父母兒女團聚，一家人其樂融融。

雪花仍然靜謐地在窗外飄落，大街小巷裏的人們行色匆匆，偶爾有熟識的人停下來互相打招呼，笑著說出的字句在空氣中凝為飄散的白氣。

逝者已矣，活著的人們卻還要懷揣著希望和懷念繼續活下去，且更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

所有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常的軌道，被雪覆蓋的大地也耐心地孕育等候著，期待在來年冰雪消融之時生出一個美麗的春天。

一切都像是沒有改變，但對於莫纖纖來說，一切又都已經不一樣了。她成為了一個新的生命，不再是過去那個冰冷、偏執、孤僻的女生了。她學會了如何去愛，如何去恨，也學會了如何更好地活下去。

更重要的是，她終於找回了自己。

“在這世界上，既無所謂幸福也無所謂不幸，只有一種狀態和另一種狀態的比較，如此而已。

只有體驗過極度不幸的人，才能品嘗到極度的幸福。只有下過死的決心的人，才能懂得活著有多快樂。

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我心愛的孩子們，請你們永遠別忘記，直至天主垂允為人類揭示未來圖景的那一天來到之前，人類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這五個字裏面：

等待和希望。①”

END

作者有話要說：①出自大仲馬《基督山伯爵》的結尾，是我很喜歡的一段話。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說故事的人卻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篇文雖然成績並不好，但對於我來說，她就像是一場旅行，重要的不是旅行得到了什麽，而是旅行的過程。但對於讀者們來說，也許她的意義就在於給各位看官在娛樂之外的一點點小小的感觸。願各位且行且珍惜。那麽，下次旅行再見！PS：我的新文《空間迷航》已上傳，文案下方可穿越前去，歡迎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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