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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偷偷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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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夕陽漸漸隕落,天邊剩一抹殘光。風吹來,不帶一絲溫度。

賀司珩站在那裏,許久沒動。

江澤洲和賀司珩認識多年,他眼裏的賀司珩,少年時意氣風發滿胸襟,成年後清風朗月無人比。

可就是這麽一個人,今天,就連背影都是頹靡的,落魄的。

江澤洲於心不忍,降下車窗,剛準備叫他的名字,就看到賀司珩轉身,回到車裏。

賀司珩伸過手:“有煙嗎?”

他生活自律,從不抽煙,現在卻一反常態。

“我又不抽煙,哪兒來的煙?”話雖這麽說,江澤洲還是在車裏翻找,意外的,真讓他找到一包煙。

“吶——”

遞過去。

賀司珩久久沒接。

江澤洲見他始終不說話,嘆了口氣,“阿珩,要走嗎?”

賀司珩開口:“不走。”

江澤洲沈默半晌,問:“你是怎麽想的?剛才的話,你不在意嗎?今兮她——根本不喜歡你。”

喜歡一個人,是不舍得用那種話,來描述對方的。

太殘忍,太現實,把感情當做籌碼。

“誰說她不喜歡我?”賀司珩終於分他一個眼神,眼風冷淡,似寒風過境,夾帶著冰刃,“她不喜歡我,會跟我在一起四年?”

“她都說出那種話了。”

“她只是,不敢相信我。”

賀司珩和她有過那麽多個交頸纏綿的日夜,熱汗氤氳,呼吸起伏,他們在情潮裏抵死相擁時,連心跳頻率都是那樣的一致。他又怎麽會不懂她呢?

沈老爺子說她自私,自負,自卑。

賀司珩不這麽認為。

他的今兮,只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受過一次傷,所以縮在她的世界裏,不敢擡頭看外面的世界,也不再相信外面的世界。

她說的沒錯。

世界上最應該給她毫無保留愛意的,應當是她的母親。連母親都會背叛她,更何況是旁人呢?

可她從沒想過,她有多好,有多值得被愛。

江澤洲身邊兩個好哥們。

一個,流連花叢,認為只要有錢就可以有無數的女人;

另一個,哪怕經歷這麽一遭,還是堅信對方是愛他的。

不管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無法理解。

感情這事兒,他作為旁觀者,也如墜迷霧,看不真切。

末了,他問:“你打算怎麽辦?”

賀司珩往他後面的沈家大院看了眼,說:“進去,接她,去逛街,買裙子。”和之前說好的一樣。

江澤洲怔住,“你要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賀司珩扯了扯嘴角:“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

江澤洲頭疼。

賀司珩側身,打開車門,他一只腳落地,半個身子還在車裏。聲音隨風飄進車廂,顯得縹緲,又空幽,“她要什麽,我給她什麽。她不信我,不是她的問題,是我。”

沒關系。

今兮,你不信我,沒關系。

只要你在我身邊一天,我就會竭盡全力去愛你。

讓你相信。

這世界,除了你的家人,還有我,把愛你,當做天性。

……

今兮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出來,就見到推門而入的賀司珩。

她身形輕晃,下一秒,意識到他剛來,並不知曉剛才在這裏發生的一切。於是很快,收拾好表情,若無其事地和他問好:“阿珩哥哥。”

——還是那副在家人面前的,乖乖女模樣。

老太太剛從外面打麻將回來,什麽也不知道,只當賀司珩過來玩兒,語氣熱絡,“我給你們煮點兒湯圓?阿珩,你愛吃甜的還是鹹的?”

今兮說:“他喜歡甜的湯圓,配鹹的湯。”

老太太點點頭:“行行行。”

過一秒,反應過來,擡手拍今兮的手臂,“瞎說什麽。”

今兮勾了勾嘴角,淡笑。

賀司珩道:“外婆,我和今兮還有一位朋友約好了出去逛逛,就不吃湯圓了,晚點兒——我送她回來,和您一起吃晚飯,您看怎麽樣?”

“好好好。”老太太年紀大了,喜歡家裏熱熱鬧鬧的,聽到賀司珩這話,開心的眼睛瞇成一道縫。

江澤洲開車,賀司珩坐副駕,今兮在後座。

氣氛有些微妙。

尤其是江澤洲的神情,有些藏不住。放在平時,今兮肯定能敏銳嗅出江澤洲的別有深意,但今天,她都自顧不暇,哪兒還有心思去想別的。

今兮心情不好,直接體現在當天,購物欲爆棚。

掃蕩式購物,東西太多,別說三個人,十個人都拿不下。櫃姐笑盈盈的,體貼又溫柔地說:“我們會專車送到南城的,賀先生,您放心。”

東西買完,外面天都黑了。

今兮看著夜幕降臨的黑夜,忽地說:“我想回家。”

賀司珩:“等他把車開過來,就回了。”

今兮:“我想回南城。”

賀司珩看她一眼。

今兮強調:“我和你的那個家。”

賀司珩喉結滾動,淡聲,“我答應了你外婆。”

“我忘了。”今兮面露愧疚,她可以任性,但她不能要求賀司珩為她的任性買單。更何況,老太太這會兒估計備好了菜,她不能讓老人家白費心力。

她腳尖點地,默了十幾秒,輕聲:“吃完飯,就回去,好不好?”

賀司珩說:“好。”

那天他們匆忙吃完晚飯,便改簽機票,回了南城。

回到南城後,今兮和賀司珩便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

似乎,什麽都和以前一樣。他們日覆一日地工作,上班、下班,回家後,一起吃飯,閑暇之餘,看電影,情到濃處,在家裏的各個角落留下痕跡。

似乎,又有什麽變了。

但到底什麽變了,他們也說不清楚。

偶爾,今兮會接到家裏的電話——沈老爺子。

自從元宵之後,沈老爺子隔三差五就給她打個電話。

那天是周末,今兮在家裏的舞房練完舞,拿上衣服,要去洗漱。

手機響起,正是沈老爺子。

今兮下意識瞥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書的賀司珩一眼。

他眼沒半分偏移,好似別的地方長眼了似的,“誰的電話,偷偷摸摸的,還看我一眼?”

今兮說:“是個帥哥。”

賀司珩放下書,扭頭看她。

今兮走到他面前,在地毯上坐下。手機屏幕,在他面前晃了晃,“是個老帥哥。”

賀司珩看清了。

是沈老爺子。

她接起來,“外公。”

沈老爺子聲音爽朗,“在幹嘛呢,今兮丫頭?”

今兮說:“剛剛練舞結束。”

沈老爺子:“今兒個周末,怎麽不出去約會?”

雖說沈老爺子知道她和賀司珩在一起的事兒,但是今兮沒敢和他說,自己和賀司珩同居,並且同居很多年。畢竟,老一輩人,傳統,保守。

在她安靜的時間裏,沈老爺子思想活絡,猜測:“和阿珩吵架了?”

今兮:“沒有。”

“分手了?”

“怎麽可能。”

“那怎麽不出去約會?”

“就——”

聲音一斷。

毫無預兆的,賀司珩奪過今兮手裏的手機,放在耳邊。也不用放在耳邊,手機的通話聲,就二人離得這點兒距離,不開免提,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外公,是我,賀司珩。”賀司珩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壓著今兮兩只手手腕,輕而易舉,將她雙手舉起。

今兮掙紮著,“你還我手機!”

沈老爺子年紀大,有些耳背,聽不清這邊的騷動。

他開開心心地和賀司珩說話:“原來你倆在一塊兒吶。”

賀司珩說:“嗯,在一塊兒。”

沈老爺子這次給今兮打電話,不為別的,就為下周——“下周就是清明了,你應該記得是什麽日子吧?”

“記得,她生日。”

清明放假三天,今兮的生日,在六號。

雖說她生日挨著清明,但身上,沒有半分符合清明的特質。整個人,外放,又招搖,張牙舞爪的,好比此時——

她雙手被他禁錮住,纖細的腰如蛇般舞動,掙紮間,白皙的軟肉露在他的視線裏。

她剛練完舞,皮膚還呈緋紅之色,如夜晚的霓虹燈,迷離他的神志。

賀司珩按下靜音,又按下免提,手機扔在茶幾上,雙手騰出來,用來抱她。

他俯下身,把她壓在地毯上,低沈嗓音聲音脅迫她:“再鬧,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給辦了?”

他眼神裏的欲望,直白又明晰。

今兮又不是被嚇大的,不過一秒,她舌尖舔著他的喉結,嗓音媚惑,舔舐著他的理智,“不信哎,哥哥要不試試?看看到底是你辦我,還是我辦你?”

賀司珩下腹一熱。

客廳裏,沈老爺子還在說:“我給她訂了禮物,估摸著這兩天能到,你別忘了提醒她去收。你呀,也好好給她準備準備,她這丫頭,問她過不過生日,肯定是不過的。但心裏面兒——你要是真聽她的,她會跟你急。”

情熱暫時停下,賀司珩開麥,和老爺子說話。

賀司珩笑:“是。”

今兮也聽到這話,辯駁:“才沒有。”

他挑眉:“沒有嗎?”

今兮:“我才沒有說,我不過生日。”

手機這端,和那端的人,都笑了。

老爺子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兒,交代完了,便沒再多言。

電話掛斷。

今兮感受到賀司珩身上灼熱的體溫,以及他狼一般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她抿了抿唇,不是渴求離開,而是求他:“待會,輕一點兒。”

賀司珩:“這事兒,輕不了。”

那一下來臨時,今兮又疼又愉悅,喉嚨裏出來的,是嘶鳴,更像是呻.吟。她躺在地毯上,手揪著掉落在地的抱枕,終於後悔了。

“我就不該……勾引你的。”

“現在知道?”

他悠哉,緩緩吐出兩個字:“晚了。”

眼見著清明假期就要來了。

午餐時間,今兮和孟寧盤算著清明要幹什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是陳淩找她。

陳淩一般不找她,有大事才會找她。上次找她,還是為了今年的國際大賽。

估摸著,是因為國際大賽的事兒。

潦草吃完午飯,今兮去陳淩的辦公室找她。

意外的,辦公室裏除了陳淩,還有林疏月,今兮頭微低,和她們打招呼。

陳淩說:“你們先坐,再等一下,還有幾個人沒來。”

陸續,有人進來。

有今兮認識的——周橙、許柚都來了,也有她不太熟的,只是隱約記得,對方的頭銜,已經是主演、首席了。

大概十分鐘,所有人到齊。

陳淩語氣嚴肅:“這次叫你們來,是因為有個出國進修的項目,一共兩個名額,團裏決定,從你們這堆年輕人裏選。選擇的標準很簡單,給你們一個月的準備時間,同一支舞,五個裁判打分,分最高的兩個,去國外進修。”

“我早年也去進修過,回來那年,就拿了國際芭蕾舞大賽的金獎。我站在過來人的角度,可以告訴你們,這個進修,會讓你們受益頗多。”

“林疏月之前也是參加這個進修項目,去年回來的,去年夏天,她也拿了金獎,然後成為了我們舞團最年輕的首席。”

“話不能說的太篤定,所以我換種方式說吧——要想成為首席,決不可以放棄這個機會。”

“對了,這是進修的項目,和要準備的材料,以及你們要準備的舞蹈。到時候裁判,是我們五位首席。”

今兮接過前面人傳遞過來的材料。

進修學院、舞團,她一眼掃過,目光牢牢鎖在一行黑字上。

進修時間:今年七月,到明年五月。

整整十個月。

……

極短暫的會議結束。

今兮走得慢,回換衣間放東西,放好後,去洗手間。

她低頭綁頭發,身後隔間的門打開,有人從裏面走出來,站在她身邊洗手。

水聲淅瀝,周橙說:“出國是六月中旬,舞蹈大賽在六月底,今兮,我沒想到我們兩次都要成為對手。”

國際舞蹈大賽,團裏早就確定好人選了。

獨舞有兩個,一個是她,另一個,是周橙。

她們要成為國際賽事的對手。

水聲停下。

周橙扯了張紙,慢條斯理地擦著手。驀地,她眼皮掀起,“不過,你要出國進修嗎?十個月哎,不是十天,你要是出國了,賀司珩怎麽辦?這麽長的時間,說不定,等你回來,他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哎。”

今兮紮好頭發,眼皮掀起,未施粉黛的臉,沒有任何表情,清清冷冷的,很有壓迫感。那種壓迫感,很眼熟。

像是在哪裏見過。

在哪兒見過呢?

周橙記起來。

在賀司珩那兒。

相愛的人,在一起久了,就會像對方。

得出這個結論,周橙手心猛地攢緊,她別過臉。倏地,想起什麽,咬牙,輕笑:“哦,我忘了,你說過,前途和愛情,你當然選前途。”

“我不像你,今兮,這次進修,我退出。首席這位置再好又如何,我要賀司珩。”

我要賀司珩?

這話說的,像是把賀司珩當做一件商品。

任誰想要,就可以得到。

洗手間敞亮明晰的鏡子裏,映照出今兮此時的模樣。她頸往後斜,下顎劃出傲慢弧度。澄澈天光落在她薄淡的臉上。

今兮說:“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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