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年，夏至與寇鈞繼《青龍訣》、《武林盟》之後三度合作, 這對公眾而言儼然成了一場狂歡。

這三年來, 夏至與寇鈞先後拿到金枝獎、金牡丹獎影帝稱號, 已是實至名歸的影壇頭馬。但這兩人在影壇所走的路線卻是截然不同，夏至平均每年都有三至四部電影問世, 無論文藝片還是商業片、搞笑片還是懸疑片皆手到擒來，高產似母豬、票房節節高，是當之無愧的影壇一哥、吸金能手。

至於寇鈞, 他深陷科研工作無力自拔, 目前已是華科院物理所最年輕的高級工程師, 不久前又擔任了光學拓撲絕緣體實驗室的副主任，據說晉級院士近在眼前。如此耀目的學術成就, 他的粉絲們在與有榮焉的同時也常常忍不住自嘲：不對物理學有深入的了解, 連明星的猛料都看不懂, 也是醉了！然而, 一個人的精力有限，寇鈞將大部分的時間分給了他摯愛的科研工作, 那麽拍電影——這個業餘愛好, 自然也就顧不上了。在未拿獎之前, 他尚且能保證每年至少出產一部電影；可在他將金枝獎、金牡丹獎影帝稱號盡數收入囊中之後，接不接戲就全看他心情了。那麽近一年半以來，寇鈞始終呆在實驗室, 沒有任何電影方面的消息，直至馬捷南導演宣布他將與夏至合作接拍《不死不休》。

新聞發布會上, 馬捷南喜氣洋洋地表示：“我記得那還是我和寇鈞合作拍攝《報警》的時候，夏至來探班，跟寇鈞演了一場對手戲……至今記憶猶新。那個時候我就暗自決定：早晚有一天，要跟他們倆一起合作一部戲！”

馬捷南在大導圈中是出了名的脾氣好愛發料，一眾娛記也樂得捧哏：“馬導，那這次合作算是完成了你的夢想？”

“是的！”馬捷南意猶未盡，喋喋不休。“大家只知道這導演跟演員要講緣分，有緣的叫禦用，沒緣的合作就撲街。可其實吧，這演員跟演員之間也要講個緣分。有些演員吧，明明雙方演技都不錯，可合作的時候偏偏不來電，怎麽拍怎麽不像樣；但有些演員吧，一旦他遇上特定的對手，兩個都能特別出彩！像夏至和寇鈞，就是典型的強強聯合！”

但有關馬捷南導演的這個說法，夏至的粉絲們顯然有不同的意見。

夏至的官方後援站裏：

“導演親自下場炒CP，呵呵！”

“就問問這些年娛樂圈裏有誰沒拉我夏炒過CP吧？【冷漠】”

“想想寇鈞這幾年把自己荒廢成這樣，也是一言難盡。”

“寇鈞粉還有5秒到達戰場！樓上保重！”

“噗！容我提醒一下，這裏是我夏的地盤！”

“郵局港劇，我對寇鈞沒意見。當年他跟我夏號稱光影雙璧，也算稱頭。但寇鈞粉吧……嘖嘖！”

“樓上可真是個傻白甜！寇鈞粉以前是狗仗人勢誰都瞧不上，現在就是一幫瘋狗逮誰咬誰！樓上就沒聽過狗似主人形？寇鈞粉都這樣了，寇鈞嘛……”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寇鈞都荒廢成這樣了，馬導還指望出彩？懸！”

“頂樓上！我倒要看看到底怎麽出彩！”

“+1”

“+2”

“+10086”

……

“我真的荒廢地很厲害？”寇鈞捧著夏至的手機一臉茫然。

正在換衣服的夏至回頭掃了一眼屏幕，興致缺缺地回道：“我們兩家粉絲有舊怨，你去你的官方後援站看看，肯定也在罵我呢！”

“她們開心就好！”寇鈞回頭見夏至已換好了衣服，即刻把手機拋向一旁沙發。“走吧，先去拍照！”《不死不休》是一部現代都市片，妝容相對簡單清爽，造型也是中規中矩，所以今天夏至和寇鈞不但要定妝定造型，如果時間上來得及的話，還要趕拍第一個鏡頭。換句話說：兩家粉絲的恩怨，夏至和寇鈞至少目前都沒空關心。

鑒於兩人都是老演員了，合作也一向默契，這定妝照行雲流水地就過去了。不多時，攝影團隊如數撤走，片場成了馬捷南的天下。只見他神態睥睨地掃過全場，朗聲道：“我跟各位都是合作愉快的老相識，廢話就不多說了！大家抓緊時間各就各位，爭取第一場一條過，搏個好口彩！”

“好！”片場一眾工作人員轟然應聲，各自去忙活了。

第一場戲果然一條過了，第二場甚至第三場都沒花費多少時間。夏至和寇鈞畢竟是多年老友又一出道就搭戲，他們倆之間的默契實難找第三人來代替。真正出問題的，是第五場戲。

而第五場，是一場吻戲。

這是《不死不休》第五場第九次開拍，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夏至按照劇本的要求發怒，大聲咒罵寇鈞：“蔣進，你真該死！”接著，寇鈞也照劇本要求用比夏至還憤怒十倍的感情大罵夏至：“謝元，你去死吧！”然後，兩人合力砸了辦公室又扭打成一團。

可等抱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的兩人，忽然彼此一個對視……不等夏至再按劇本要求主動放棄抵抗任由寇鈞洩憤，他就已忍也忍不住地狂笑起來。

原本正騎坐在夏至身上的寇鈞見狀又哪裏還忍得住，登時也：“噗哈哈哈……導演，重來……重來……哈哈哈……”

“對……對不起……對不起啊，導演……”笑地渾身發軟的夏至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無助地為自己解（辯）釋（解）。“我一時沒忍住……”

一場戲NG了兩天，縱然馬捷南再好脾氣，這時也怒了。“有什麽好笑的？啊？！我寫的劇本就這麽弱智麽？有什麽好笑的？！你們說！好笑在哪？！”

眼見馬捷南動了真火，夏至和寇鈞二人立時訕訕地止了笑。

“寇鈞，你來說！到底為什麽笑場？”馬捷南一聲令下。

寇鈞聞言，即刻大義凜然地推鍋：“導演，這次不是我先笑的！”

註意到馬捷南那憤怒的目光燒向自己，夏至差點抱頭鼠竄。“導演，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我跟鈞哥……那個，太熟了……”不得不說，有時候太熟了也不是一件好事，因為熟人不好下手。

馬捷南可不能理解夏至。“熟又怎麽了？你跟藍盈不熟？你跟文靜不熟？你平時跟別人是怎麽對戲的？你的專業精神呢？”

夏至一臉委屈。“那不一樣啊，導演……我跟鈞哥……反正，你讓我揍他我絕對下得了手，可你讓我親他……我真下不了那嘴……”

“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被夏至這番話引地又嗆又笑的寇鈞慌不擇路地跑了。

“導演，這次可不是我先笑的！”夏至怒指寇鈞遠去的背影，大聲揭發。

照例在片場坐鎮圍觀的關山無奈扶額。“馬導，不如讓他們先休息一下，交流交流感情。”

於是，兩人被一塊關了休（小）息（黑）室（屋）。

“哈哈哈……你別看我……呵呵呵……看你那傻樣……哈哈哈哈哈……”

哪知，這兩人竟毫無憂患意識，剛一被關進休（小）息（黑）室（屋），四目相對，已捧腹大笑。

門外的關山聽到動靜，即刻嘆息著拍了拍馬捷南的肩頭，誠摯建議：“換人吧！”如果能把夏至換掉，那就再好不過了！

馬捷南神情掙紮不已。“他們倆從出道開始CP感就很強！”

“賣腐不是真腐，他們習慣了把彼此當兄弟。”關山感慨道。

馬捷南搖搖頭，一針見血地答：“如果只有現實中經歷過，電影裏才能演繹出來。那他們倆的影帝也拿地太水了。”

這回，可算輪到關山無話可說了。

然而，到底行不行，還得看夏至和寇鈞。

休（小）息（黑）室（屋）裏的兩人總算是笑累了，兩人面對面癱在座椅內喘息了一陣，夏至方才輕聲言道：“我看過你後援站裏的萬言書了……寫地不錯，情真意切、有理有據。……所以，你為什麽要接這戲？”華夏國終究是一個古老而傳統的國度，華夏國的法律可以為電影分級，滿足不同人群的需求。但華夏國的傳統思想卻不會因為時代變化而輕易改變——同性戀，終究不是什麽好事。以此類推，拍同性戀題材的劇本，演員更得慎之又慎。

“以你如今在影壇的人氣和地位，接拍《不死不休》目前只能看到風險卻幾乎看不到任何收益。題材和世俗規則所限，你演再好也很難再拿一個你多年前就已經拿過的影帝。可與此同時，你演越好，就越會讓很多無聊的黑子OR路人詆毀你是基佬，從而失去最重要的觀眾緣。我們都知道你當夏至是好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在所不辭。但至少眼前，還遠未到要為夏至兩肋插刀的地步。總而言之，轉型不是不可以，科研之外電影也的確要多拍，但《不死不休》？殷切期望你能好好考慮！”

——寇鈞粉絲寫給寇鈞的萬言書，不但話不糙，理也不糙。同作為光影的一線，夏至實想不通為何寇鈞也會答應接這部戲。

哪知，寇鈞一聽這話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不是因為你？”

“我？”夏至敢指天誓日，他從未開口邀請寇鈞跟他三度合作。“怎麽又關我的事？”

“我在實驗室待了大半年了……馬導拿著劇本來找我。你知道的，他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很難拒絕他。”在寇鈞還是個新人的時候，馬捷南找拍了《報警》，得到了金牡丹獎影帝的提名。後來，寇鈞又與馬捷南合作了電影《時間輪回》，終是拿回了那個獎杯。“但是同志片……壓力很大的嘛！於是我就問他‘馬導，就算我答應你演蔣進，你覺得誰能演謝元？’——他當時就提了你。我覺得公司根本不可能答應啊！所以就說‘OK！只要你能說服夏至來拍，我就沒問題！’結果……”

夏至嘿嘿一笑，摸了摸腦袋沒說話。

卻是寇鈞被這個話題勾起了興致，當下把胳膊支在扶手上問道：“我反而很好奇，你山哥怎麽會答應你接這部戲？”

“他沒答應啊！”夏至滿不在乎地回道。“但是……管他呢？”

夏至這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寇鈞靜默了很久。他站起來，又坐下，再站起來，在房間內來回踱了長一段時間，又點上一支煙。“夏至，我知道這句話你早就聽膩了！但是，你應該理解，你山哥是為你好。”

“他的‘為我好’並不能讓我感到開心。”夏至冷冷道。

“那是因為你們倆一直糾結在原點！”寇鈞走上前來，雙手撐住夏至兩邊的扶手。“愛情並非人生全部。”——如果那真是愛情的話。寇鈞又默默地在心底補上一句。並非寇鈞不信任夏至，他只是覺得：以夏至的單純，他可能真的很難分清什麽是愛情，什麽又是親情。——而事實上，有這種想法的，從來就不止寇鈞一個。

夏至靜默地與寇鈞對視了一會，忽而從他指間抽出那支煙自己吸了一口。“所以，這就是你跟陶陶姐感情不順的理由？”

這就沒法談了！

夏至顯然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所以他很快就補上一句：“對不起，鈞哥。”

寇鈞苦笑著搖搖頭，沒有應聲。好兄弟之間不會因為這一兩句不中聽的話就有隔閡的。寇鈞只是有點氣自己，這三年，他除了拿了個獎什麽都沒做好。

項目的科研方向與他心中預期的大有出入，為了爭取話語權，他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在辦公室政治鬥爭上。合縱連橫勾心鬥角，比起一名學者，他越來越像曾經最討厭的官僚。

夏至跟關山的事，他三年前就知道了，總以為給他們一點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可結果是：三年過去，除了夏至的脾氣越來越壞，一切都沒有改變。

易雪因為拍戲意外掉下山崖，楚一鳴親自帶隊把她救了回來。所有人都認定那是吊橋效應，唯有易雪這傻姑娘堅持是愛情，鐵了心要嫁給楚一鳴那個花花公子，怎麽勸都攔不住，甚至不惜跟所有人都絕交。

還有陶陶，不久前寇鈞買了鮮花和鉆戒向她求婚。寇鈞自認自己是個傳統型的男人，他希望能在30歲的時候解決終生大事，而今年，他已經29了。結果，陶陶大哭了一場，果斷拒絕了他的求婚還要求分手？

WTF！

“我們還是來談談劇本吧！”寇鈞抹了把臉，難得垂頭喪氣地提議。生活已經如此糟糕，如果連拍戲都拍不好，那可真是一敗塗地了。

可惜，拍戲真不是你想拍就能拍好……

當夏至和寇鈞為了這場吻戲第15次笑場時，大導圈內出了名好脾氣的馬捷南也終於崩潰了。只見他拿著大喇叭猶如一條失去了財寶和公主的噴火龍一般滿場狂吼：“你們這兩個混蛋！垃圾！廢物！你們毀了我的電影！你們毀了我的夢想！！你們毀了我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

馬導：你們這兩個混蛋！垃圾！廢物！你們毀了我的電影！你們毀了我的夢想！！你們毀了我的一切！！！

夏至：對……對不起！

導演：乖了，不關你的事。這個主要是因為你鈞哥太過鋼鐵直男了！

寇鈞：……

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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